生死間
2024-10-06 08:08:04
作者: 庹政
這種正面決戰,山賊自然是不頂事的,還是需要赤陽幫的武士,現在,跟在符赤陽身後的,就是符鷹為他訓練的那批隱秘的精銳武士。
所有人都帶著雪撬,從山崖上滑下,在道路上列成三人一組,五人一隊的戰鬥隊形,緩緩向雷野的車陣逼近。
可是雷野竟然不理不問,只待赤陽幫眾行近,就是一陣弓箭,符淵騰只得讓山賊送來盾牌,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緩緩逼近。
等到接近,清月堂依靠馬車接戰,雙方都習過軍伍之法,攻守有度,武功高強,勢均力敵,只是地勢狹小,只有三五隊人接戰,赤陽幫的人數優勢無法發揮,反而被馬車後的清月堂眾用弓箭手弩招呼,頻頻受傷。
糾纏片刻,赤陽幫軍師在山崖上鳴鑼為號,符淵騰只得悻悻地命令撒退。
這一次進攻,投入的是赤陽幫最精銳的武士,做為幫主,符淵騰身先士卒,可是他連雷野的面都沒有碰上,清月堂死傷十餘人,可是赤陽幫也折了十餘人,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回到山崖,赤陽幫的軍師吳末建議道:「幫主,撒吧。雷野有防備,咱們三道拐再教訓他們。」
吳末是幾天前才被符淵騰任命的赤陽幫軍師,以前赤陽幫的軍師是吳石渠,楚行天對赤陽幫全面襲擊的那一戰中,赤陽幫很多重要人物都被清月堂一舉打掉,吳石渠也被一條柔絲收了性命。吳末是吳石渠的侄子,一直跟在吳石渠身邊學習,幫助吳石渠打理赤陽幫竹堂的雜務,對赤陽幫大小事務也算清楚,符淵騰情急之下,只好暫時安排吳末承擔這個一幫之中,有時僅次於幫主的重要職務。
----這也是后街南荒幫總舵談判中,符淵騰寧願帶上軒以,也不願意帶著臉嫩的吳末,不僅會被其他幫主輕視,同時似乎也在提醒其他幫主赤陽幫遭受的打擊,連軍師都換了。
但是這次城外決戰的主意,就是吳末拿的。
借蠻族少主南下,逼迫雷野不得不在雁蘇山區這一段赤陽幫占了地利先機的道路上迎戰,這很合符淵騰的胃口,也讓符淵騰對吳末也多了一些看重。
符淵騰恨恨地瞪著道路上圍得像鐵桶一樣的車陣,憤憤地啐一口:「楚行天的兒子,就是這麼個懦夫。」
吳末陪笑道:「楚行天也不是握刀的英雄,他們父子是一脈相傳。」
符淵騰咬著牙沉吟一下,指著吳末說:「傳令下去,走!讓馬三溝和魯棍子過來。」
出了車廂峽,才算真正進入雁蘇山區,距離摩雲崖還有上百里的崎嶇山道,這一段艱難的跋涉,才剛剛開始。
而赤陽幫,在馬三溝和魯棍子這些山賊的幫助下,前面還有很多可以伏擊雷野的合適地方。
半個時辰後,墨七星重新回到山道。
他和軒以一邊滑行一邊攻守,倏忽之間便輕輕巧巧地從坡上滑到坡底,可是上來,卻困難得多,花費的時候也多。
快到道路山崖的時候,他已經覺得不太對勁,聽不見應該的廝殺聲,連人聲也沒有,只有風雪在蒼茫空中旋舞。
到了山崖上張望,道路上一片空寂,不僅數百人的赤陽幫眾不見蹤影,連雷野的馬隊也離開了,若不是丟在道路邊上還沒有被積雪掩埋的屍體,根本想像不到剛才這裡發生過數百人的對峙與戰鬥。
墨七星怔了半晌,回到道路上,緩緩前行。
現在固然很安全,可是這麼一個人走在絮雪飛舞的山道上,天地間仿佛就只有他一個人,返回不行,前行有何意義?
倒不如剛才身陷險境,身邊一干西越人嘮嘮叨叨,至少還有事做。
心中孤苦,忍不住再次反省自問:我這是為什麼?
他本來是回雁落復仇,現在卻跋涉在野心的山道上,值得嗎?需要嗎?
襲殺蠻族少主,卻變成結盟,還要加上一塊來自呼爾海山的寶石靈山之眼,即便他這麼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摩雲崖,也只怕濤生雲滅,旗鼓偃息了吧?
齊天帶著的五幫幫眾已經走到了最前面,然後是布局設伏的符淵騰,還有志在必得、寧國公支持的雷野,甚至還有其他隱在暗中企圖分一杯羹的勢力,哪一方都不是易與之輩。
尤其,他們都有自己的隊伍,墨七星唯一可以依靠的西越人,卻一直心懷二意。
墨七星嘆了口氣,看看正在暗下來的天色,如果他就這麼一個人走下去,今晚,他是不是要挖一個雪洞把自己藏進去過夜?
正沒奈何,前面山道轉角處衝出一道黑影,晃眼間已經沖近,一人滑著雪撬而來。
這人衝到墨七星面前一丈距離,雙腳交錯,輕輕巧巧地劃了半個圓圈,轉身離去。
一隻手將手中的包裹丟在地上。
片刻間,便已滑過山道轉角,消失不見。
墨七星上前打開包裹,是雪撬雪杖,還有一些簡單的雪地生活用品。
軒以?
剛才軒以和他說完話,轉身先行離去,他說了要助墨七星走到蠻族少主面前,那就是他遣人偷偷送來的器具。
墨七星也不客氣,綁好雪撬,背上包裹,雪杖一抻,滑出將近一丈,比起剛才步行,簡直是天壤之別。
不消半個時辰,墨七星便已滑出車廂峽。
幾天前他冒著風雪回到雁落城,也是依靠雪撬沿著冰封的天來河一路風行,這時雖是上坡,又不是狗拉雪撬,倒比騎馬快速,計算天黑前能夠趕上西越人他們,----如果,他們沒有遇上什麼麻煩的話。
最不濟,也能夠趕上雷野的馬隊。
雷野的馬隊雖然儘是精銳武士,但是近十輛馬車攜帶的物資不少,行走不快。
山道漸陡,墨七星速度慢了下來,轉了幾個大彎,地下的車馬痕跡越來越顯,應是雷野的馬隊就在前,墨七星心中沉吟,要找個什麼理由在雷野那裡呆上一晚。
他可不想一個人雪地上耗上一晚。
驀然間「呼呼」之聲大作,勁風破空!
數十道烏光從山道兩旁射向墨七星,跟著十數名「雪人」從雪地上站起身,向墨七星圍攻上來。
墨七星雖驚不亂,一直的警惕讓他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極快的反應:
雙腿一錯,往一邊山道衝去。背上包裹借勢甩出,擋在身前聊做盾牌。
跟著腿上一痛,已然中箭。
這時卻來不及感受,迎著衝來的身影,使出「一棍擊之」,見人就是一棍。
不比剛才與赤陽幫眾交戰,雙方甫一接觸便知彼此未盡全力,這一次,卻是致命伏擊。
墨七星瞥見兩邊同時現身的各有十數人之多,山道前面也有人影滑來,想來身後也是如此,斷然沖向靠近山崖一邊,一出手就是性命相搏的招數。
「啪啪」兩棍!
兩名伏擊者已失控地向前衝去。
便在此時,第二波弩箭射到,卻是後邊的伏擊者所發,都射在剛剛墨七星立身之處。
墨七星疾沖之勢讓所有伏擊者都是一怔。
墨七星趁著這一怔,如刀裂帛般衝進伏擊者陣勢之中。
雙方都在向前疾沖,眨眼之間已經交錯而過。那些迎面相碰無法交錯的伏擊者,都在墨七星一棍之下,非死即傷。
墨七星衝上山坡,才覺得腿上傷口痛得鑽心。
卻也因此放下心來:沒有淬毒。
靠在一棵樹上,喘了口氣,想要查看傷勢,只聽得雪撬滑過積雪山石的摩擦聲,伏擊者已經整理隊伍追了上來。
墨七星心中叫苦,這般纏鬥,腿上傷口失血不止,他支持得了多久?
可是要在片刻間擊倒這數十人伏擊者,那是絕無可能。
上行還是下滑?他的腿傷都是拖累。
固守迎敵?只怕光是敵人的手弩,就要把他射成刺蝟。
符淵騰還是雷野?敵人全蒙著面,也不見領頭的人,還怕讓人知道?
一瞬間墨七星轉了好些念頭,沒奈何只得往前繞個圈子下滑。
上行腿傷乏力,下滑雖然也有影響,到底還小。
片刻之間,敵人已經追近。
墨七星左拐右繞,在樹林間劃著名圈滑行,防備對方手弩。
這讓那些直線追擊的敵人占了便宜,不時有敵人搶在前面攔截。
墨七星正要他們接近,見人就是一棍。
雪坡之上,皆在疾行,彼此都難改變慣性,墨七星連擊數人,自己也中了一刀,腰上被拉了一個口子,比剛才的腿傷更重。
墨七星鎮定心神,打量地勢,衝進旁邊一片樹林,滑到一棵大樹旁停下。
只能如此。
再動的話,不用敵人搏殺,失血就能讓他喪失行動能力。
他必須馬上包紮傷口。
可是此時此刻,哪有餘暇讓他從容行動!
呼聲連連,敵人接連衝進樹林,遠遠地見他倚靠大樹不動,卻不像剛才雪地那樣毫不猶豫地衝過來搏殺,而是滑了一個大圈,等到所有的人都沖了進來,才緩緩地停下,把墨七星圍在當中。
墨七星冷冷地看著敵人逼近,心知片刻之後,就是生死關頭,突然間,想到了他的父親鐵木魚,當年,是不是也這樣無可奈何地被楚行天,符赤陽,雷積石他們步步逼近?
突然間又想到小五,此時此刻,她在何處?在想什麼?
又想到他浪跡洛洲大陸這幾年,認識那位莫逆相交的朋友,可惜他給他的「裟羅遮」已經用在攔馬塘的酒樓上,對付符赤陽和雷積石了,否則此時施展,可以輕輕鬆鬆將這干伏擊者攔在結界之外,爭得包紮傷口的喘息之機。
他那位朋友此時,只怕已經到了雁落城了?他會追循蹤跡,前來摩雲崖嗎?
眼見敵人越逼越近,一張張臉上都蒙著面,只露出兩隻冰冷的眼睛,墨七星凝神屏氣,正待施展最後一擊。
就在此時,只聽得一個聲音叫道:「各位朋友,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