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間
2024-10-06 08:08:01
作者: 庹政
「你不是冀人?」
墨七星突然停棍,看著衝來的軒以問。
「我不是。」軒以竟然也沒有趁機進攻,怔了怔,老實答道,「我是達玉部的黃金武士。」
「你為何不用你本來的武功?」墨七星又問。
他和軒以從坡上滑到坡底這頓功夫換了數十招,軒以大多用的是北海神槍門李五公子的槍法,加上一些普通的招數,否則墨七星不會如此輕鬆。
「我的武功是用來殺人的,我自己也難控制。」
墨七星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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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徒弟就跟獸魂有關,做為師傅,自然也有獸魂的傳承,而且,他既是蠻族的黃金武士,說不定,還有比獸魂更加暴烈的武技。
墨門,到了性命相搏的時候,也是身不由已的。
「我殺了你徒弟,唯一的徒弟。」墨七星說。
「欺師滅祖,是不共戴天的仇,徒弟之仇,也是必須要報的,但我們這一支不同。」軒以說。
墨七星看著軒以不說話。
軒以戴著他的儺戲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感覺到他遲疑一下,繼續說:「我們這一支,受過突巴大法王的開光,徒弟藝成後,師父會在祭海,下寶瓶時做為祭品,跟隨寶瓶一起沉入呼爾海湖底。」
墨七星一怔,不懂他們那些古怪而古老的規矩和儀式,問:「那你剛才為什麼要提喪徒之仇?向我挑戰?」
「做給他們看的。而且我給他們說了,你若現身,由我親自料理。所以他們剛才沒有圍攻你。」
「你有話要對我說?」墨七星問。
「你已經看出來了。」
「你說。」
「我希望你是能夠接受靈山之眼的人。」
墨七星愕然:「靈山之眼?」
「你不知道?」軒以似乎也有些吃驚。
「我不知道。」墨七星坦然道。
「那你冒險前來?」
「我是前來護衛蠻族少主。風傳符淵騰要襲殺蠻族少主風雪,我受尚公公所託。」墨七星再次坦然相告。
軒以能夠跟隨符淵騰談判,自然是心腹之人,這個陰謀符淵騰是始作俑者,軒以自然知道所有秘密,他用不著隱瞞。況且,這位莫名其妙的黃金武士,突然又莫名其妙地說什麼「靈山之眼」,那是什麼東西?
「看來尚公公沒有對你說實話。」軒以說,「符淵騰是放出風聲要襲殺風雪少主,以逼迫你和雷野出城決戰,但是符淵騰可不是僅僅想報殺父之仇和爭那個幫主中的幫主,而是希望能夠達玉部結盟。」
「赤陽幫不是早就跟你們……往來?符赤陽半年前就跟你們的秘使見過?」
「見過。但是啟母首領並不認可符赤陽,雖然,他當時是雁落城武士幫會幫主中的幫主。」
「那你們認可誰?」墨七星呵呵一笑。
「身兼楚行天的智謀和符赤陽的霸道。」
「這樣的人,雁落城裡……有嗎?誰?」
「現在不知道,十年前有。」軒以沉聲道:「你父親,鐵木魚。」
「所以現在你們找上我?要把那個什麼靈山之眼給我?」墨七星反應很快。
「如果我們無法再與鐵木魚這樣的英雄結盟,也只能選擇符赤陽。可是符赤陽死了,因為楚行天不允許符赤陽這樣做,所以發動了突然襲擊。而且,楚行天運氣很好地找到了你。」
「符赤陽死了,你們還有符淵騰。」墨七星冷冷道。
「但是符淵騰令人失望。這次幫會戰爭一開戰他就犯了很多錯誤。」軒以嘆了口氣,「但是我還是再想給他一個機會,所以我任由他策劃了這次摩雲崖決戰。」
「所以你也想給我一個機會?」墨七星冷笑。
「你是鐵木魚的兒子。」軒以似乎也在冷笑。
墨七星沉默半晌,問:「你是達玉部的黃金武士,又是符淵騰信任之人,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軒以也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二十年前,我就是達玉部的黃金武士,二十年前,我就將自己的血塗在大王子的馬鞭上,現在,達玉部第一武士是鮮克寶林,鮮克寶林是向世子宣誓效忠的武士。」
停了一停,加上一句:「我曾與鮮克寶林對決,輸了,所以我一直會戴著這面具,至到我重新向他挑戰。」
墨七星略一怔,才明白這幾句似斷似連的話。
啟母二十多年前從他父親夏拉洛手中接任達玉部首領,也是北狄蠻族五部聯盟的首領,那時候軒以就是名滿呼爾海草原的黃金武士,效忠的是啟母的大兒子。十年前啟母又有了一個兒子風雪,這十年間草原上又成長了無數的傑出武士,其中就有號稱第一武士的鮮克寶林,而鮮克寶林,效忠少主。
以啟母現在的年齡和身體,再持掌呼爾海草原十年沒有任何問題,那時候,是大王子成為啟母的繼承人,還是風雪少主接掌五部聯盟?或者,還有更多的王子參與權力爭逐吧?
那麼,軒以希望墨七星成為接受靈山之眼的人,是希望達玉部擁有一個真正的英雄盟友,還是大王子在達玉部外,布下一著暗棋?
或者,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十多年來軒以戴上儺戲面具的陰暗歲月,已經和大王子扭曲的野心生長成一條不可控馭的毒龍。
墨七星輕輕一嘆,突然想到自己,這些天,他的心是不是已經同樣出現了野心的毒龍?或者,毒龍本就存在,本就潛伏在每一個自以為是的年輕人心裡,只要機會來臨,就會復活噬人?
有時是吞噬別人,有時會吞噬自己。
「你怎麼說服我相信你的話,接受你的話呢?」墨七星問。
這是赤祼地利益尋求,或者說是一種要挾。
反正這是莫名其妙出現的情況,不管有魚無魚,先撒一網。
「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我也沒有跟大王子商量,完全是我自己這樣想。」軒以坦白地說:「我只能說,我會暗中助力,把你送到風雪少主身前,至於他給不給你靈山之眼,那是他的決定。」
「靈山之眼是什麼?」
「從呼爾海山心臟取出的一塊寶石,得到過阿史那干大法王的加持,藏著神秘的力量,做為這次結盟的信物。」
「心臟?山也有心臟?」
「人有,山有,湖也有。」
「但是結盟就是背叛大冀朝,為朝廷和七國大君不容。」墨七星笑笑:「我為了一塊不知道什麼地方的石頭,就要冒這天大的風險?」
「那是靈山之眼。」軒以認真地說。
「把整座呼爾海山送給我也沒有什麼用的。」
「墨公子說背叛,不是背叛。」軒以搖頭,「炎氏以武功得洛洲,洛洲並非炎氏永久所有。天下者天下人所有。你,我,七國大君,五部聯盟,甚至蜀山商會,武士幫會誰都有份。既極且彌兩國與朝廷交兵十年,是背叛?不是。風雪少主南下,這麼多人聞風而上,誰不想得到靈山之眼?他們在乎過背叛不背叛嗎?朝廷已不再是從前的朝廷,世本無主,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墨公子不是執念之人。」
「說得真好,閣下不僅是黃金武士,也是黃金說客。」墨七星贊道。
「這就是大王子讓我在雁落一呆就是半年的原因吧。」軒以聲音黯淡下去,「或者,也是我要輸給鮮克寶林的原因。」
這個時候,雷野和他的馬隊正在面臨圍困以來最激烈的一次進攻。
雷野人手充足,從來沒有寄希望墨七星能夠觸發赤陽幫的埋伏,而是自己派出了斥候,遠遠地伸出,所以能夠早早地發現符淵騰的埋伏,從容選擇一處寬闊之處擺出防守陣勢。
只是沒有想到,赤陽幫的埋伏不是區區一百餘人,而是有數百人之多。
雷野相當震驚,反應過來這是符淵騰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包括偷偷潛出雁落城的赤陽幫眾,一直游離在城外巡行的武士和雁蘇山的幾股山賊。
尤其是那幾股山賊。
單打獨鬥清月堂一個武士可以擊倒數名山賊,但是現在山賊擁有地利,又熟悉地勢,使用適合雪地的刀兵器具,反倒遠比赤陽幫那些武功高強的武士,成為清月堂最麻煩的敵人。
雷野的防守是將所有的馬車連接成為車陣,清月堂武士隱身車陣之後,赤陽幫的手弩弓箭都發揮不了作用,山賊昨天從山寨運來的投石機倒是有一些殺傷力,但是就地取材彈藥不多。
符淵騰試過火攻,但是雪地上燃燒不易,倉促間準備的油料不夠,也被雒十文指揮清月堂眾從容化解。
符淵騰是將雷野圍困住了,但這瓮中之鱉卻不是手到擒來,甚至一方守在道路當中,一方圍在山崖之上,雙方武士隔著數丈距離,連拔刀相鬥的機會也沒有。
雷野固然無法攻上山崖,他也不會這麼愚蠢,符淵騰若是想進攻雷野,就得從山崖衝下,失去地利。
雙方僵持一個時辰,你來我往地射箭拋石,傷亡極少,最後,符淵騰按捺不住,決定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