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燒

2024-10-06 08:07:55 作者: 庹政

  這一輪襲擊,雷野的馬隊死了六人,傷了十三人。

  到了盧寨,驗了勘合,盧寨的駐軍早得了李將軍命令,放眾人穿寨而過。

  雷野留下兩人,等著通知雁落城中來人,把這些傷者和屍體運回。

  出了盧寨,到了車廂峽口,雷野讓他的馬隊停下來,全體轉身,靜靜地看著跟在隊伍後面的墨七星六人。

  「他這是真要我們前面替他探險?」阿魯吃驚道。

  「一幫之主,你以為他說來玩?」天楓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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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看墨七星。

  墨七星苦笑,略一沉吟,道:「那我們就吃敬酒,走前面吧。」

  一帶馬韁,當先而行。

  經過雷野的時候,大聲道:「跟好了,別拉下。」

  一行緩緩進入車廂峽。

  車廂峽是一條狹窄筆直的峽谷,道路倒是平坦,兩邊山崖也不太高,就像是一個沒有頂篷的車廂,雖然,這個車廂長約十里。

  「這裡埋伏,倒是瓮中捉鱉,十拿九穩。」阿魯左右瞧瞧,嘀咕道。

  他們看不到山崖上的情況,一旦有事,只有前沖後退,可是符淵騰若是設伏,自然會前攔後堵,插翅難飛。

  「墨公子,探探情況再走?」天楓拍馬追上墨七星,問道。

  「不用。」墨七星道。

  天楓一楞,看著墨七星鎮定自若的表情,心裡狐疑,還是忍不住問:「墨公子另有……」

  墨七星心裡苦笑:他自然也想探明情況再走,可是哪有辦法。

  他會一點「熒惑」之術,可以用來感應四周,但是範圍有限,而且不可能步步施為,他沒法維持那個念力。

  至於像派出斥候一樣兩邊探查,他們只有六個人,肯定做不到,而且消息轉遞不靈。

  心念一轉,笑道:「放心,我們不會有埋伏的。」

  天楓愕然。

  墨七星卻不再理他,轉頭對眾人道:「我們加快一點速度,拉開跟他們的距離,放心地往前走就是。」

  阿魯一楞,笑道:「對,符淵騰真要伏擊,看不上我們這幾個人的。」

  他們這六人遠遠地走在雷野馬隊前面,同樣厚重的皮袍,誰都會看成馬隊的前哨,符淵騰真地伏下重兵,自然不會打草驚蛇,自然會放過他們,對付雷野後面的大隊人馬。

  「符淵騰若是知道墨公子在,只怕會改變主意。」天楓冷冷地說。

  阿魯一楞,無語。

  「那就只有祈禱扶倏大神保佑了。」墨七星笑道。

  這不是調侃,而是實話。

  他們現在身在車廂峽中,不像雁落城裡,隨處可去,只能往前。

  身邊可以依仗的,除了同伴,就是西越人準備的一些奇怪東西,似乎是阿魯用來招搖撞騙的秘術法器,又像是他們部族特有的祭神道具。

  還有,就是兩隻據說可以用來傳遞信息的雪鳥。

  北海天寒,但是冬天能夠看見的雪鳥,也有好幾十種,這兩隻雪鳥一直縮著頭呆立在鳥籠中,出城來很少活動,若不是見他們餵食,只怕是以為是死鳥。

  然後,就是這十匹馬和一些雪地住行用具。

  雷野的馬隊帶著的物資肯定要多得多,品類齊全,但是雷野已經明確拒絕成為他們寄生的宿主,不想讓他們再占什麼便宜,他們現在,不會再恢復到幾天前一起進攻攔馬塘救小五時的親密關係了。

  一行人表面輕鬆心裡緊張地行了半個時辰,車廂峽已走了將近一半,阿魯笑道:「倘若符淵騰想在這裡動手,也應該……」

  猛聽得後面傳來「轟」的巨響,阿魯失聲,眾人一起掉頭回看,只見半里外騰起一片雪霧,跟著就是哨聲人聲喊殺聲夾在風雪之中隱隱傳來,顯然符淵騰的埋伏已經發動。

  「怎麼辦?快跑?」阿魯急問。

  「跑什麼?要動我們早動了。我們沒事。」天楓冷冷說。

  「倒也未必。」墨七星眺望路邊的山崖,「赤陽幫若真是想一網打盡,不會只有一個埋伏,多少也得布置兩三道網,前面擊潰,後面攔截。剛才沒有動我們,現在已經發動,就不用顧忌了。」

  停了一停,想起敬東園小五遇劫和雁落城外小五姑媽家圍攻,赤陽幫眾的軍陣戰法,又道:「符赤陽野心不小,學習軍伍,符淵騰自然也了解這些,應該是這樣。」

  「那怎麼辦?」阿魯問。

  「最差的選擇是繼續前行,一頭撞進赤陽幫的網中;其次是等在這兒,指望雷野獲勝。」

  「還有呢?」阿魯問。

  「墨門弟子從來都不是等著敵人打來。」墨七星冷冷道。

  「可是這……」阿魯為難地看著兩邊的山崖和胯下的呼兒海馬,和馬匹上的輜重。

  「你又不是墨門弟子。」天楓冷冷地說。

  他比阿魯更快領會了墨七星的意思。

  「你一個人……我們怎麼辦?」阿魯大驚失色。

  「自生自滅。」墨七星板起臉冷冷地說,「反正你們只有兩個選擇,前行送死,或者坐以待斃。」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阿魯衝口而出,跟著臉露難色地看著兩邊的山崖,身子畏縮。

  「你們去沒有用。」墨七星臉色柔和下來,笑道:「這樣吧,我去替你們解決前面的埋伏。」

  「那好。我們就在這裡先等著。」阿魯鬆了口氣,「你要帶只雪鳥……」

  他也意識到單獨帶只雪鳥並不方便。

  「不用。」墨七星搖頭,「我有辦法跟你們聯絡。」

  他眺望後方,凝神傾聽,然後說:「看樣子他們僵持起來,雷野不是輕易可以被埋伏的。你們可以不慌,等著我給你們信號。」

  「那我們就在這裡呆呆地等?」阿魯問。

  「你們也可以隨便行動,你們是自由的。」墨七星淡淡地說。

  「那我們還是等吧。」阿魯沉思著做了決定。

  片刻之後,墨七星棄了馬匹,離開幾個西越人,獨自上了路邊的山崖。

  站在山崖上,能夠把後邊的戰局看得更加清楚。

  雷野的隊伍在道路上用馬車結陣,以弓箭手弩壓住陣腳,困守在道路正中。

  兩邊山崖上,粗粗一看,竟然有三五百人的樣子。

  墨七星大吃一驚!

  他們以前得到的情報,赤陽幫連續三拔人出城,不過一百餘武士,怎麼突然冒出這樣多人來?

  是後來又陸續出城的?還是早就收服的山賊?

  雷野跟他說過,他這次出城,帶了沉穩多智的喻明秋,勇猛好戰的勞商山,城裡有田無厓坐鎮,負責監視赤陽幫和其它武士幫會的動靜,一旦赤陽幫增後,他們就會相應加派隊伍出城,是將城裡城外同時作為戰場。倘若這些多出來的人是赤陽幫後來增派的武士,雷野的增援又在哪裡呢?

  倘若這是早就盤踞在雁蘇山的山賊,雷野是不是又早就料到,做了防備呢?

  還有,墨七星以為符淵騰只有一百多人,那麼分派到前面負責攔截的武士肯定不會太多,他一個人足以掃蕩,現在肯定不了,他又該怎麼辦?

  回去對阿魯他們一說,會不會嚇得他們立刻轉身逃跑?

  他們只怕也無處可逃,赤陽幫想必已經在此布下了天羅地網。

  他自己也一樣。

  墨七星苦笑了一下,怔了怔,決定繼續往前。

  後來雙方已經擺開陣勢,戒備森嚴,他回去也幫不上雷野什麼忙,再說,他答應過西越人,要為他們掃蕩埋伏。

  他也不招呼西越人跟著他前行,獨自一人沿著山崖上的小道緩緩前行。

  車廂峽地形奇特,兩邊山崖齊平,但是山崖上的道路狹窄,山民稱為刀背崖,意思是如同刀背一樣直而窄。

  墨七星踩在積雪上,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一箭之地,到得山崖背後坡度略緩,心中警覺,眼見路邊雪地略有異樣,便是遠遠地一棍擊去,不到幾棍,已有一人從雪地中跳起,揮刀向墨七星面門砍來。

  墨七星揮棍迎擊,刀棍尚未相交,對方已然變招,長刀斜劃,攻向墨七星腰間。

  墨七星心中叫了一聲好,想不到這武士武功竟然高強如廝。

  長棍不及收回,只得施展身法避讓。若是比武,照面之間,已然輸了一招。

  敵人也不打話,長刀不及使老,翻轉反斬,緊追而至,竟如附骨之蛆。

  墨七星心中惱怒,一招輕敵,竟然落了下風,念力到處,竟不再避,反棍直擊。

  「錚」地一聲,刀棍相交,兩人身子都是一晃。

  「好!」

  墨七星輕喝一聲,更不打話,手中加力,長棍直砸。

  哪知對方身子一轉,猛地滑出幾丈,不再接戰,卻是腳上踩著雪撬,行動快捷。

  墨七星一怔,這人武功雖然略遜一籌,卻是大可一戰,這麼一觸即走,不知是何原因。他全力施展身法,固然可以追上,卻不願為了一個敵人大動干戈。

  依然照著先前的法子,一棍一棍地打將前行。

  果然這片緩坡就是赤陽幫埋伏之地。

  不消片刻,墨七星棍下便驚起十數人,有的一起便飄然遠避,有的略一交手,也不糾纏,十數名武士退在緩坡上,遠遠地跟墨七星對峙。

  這些武士背上皆各背負弩箭器物,不知怎的,卻不用來對付墨七星。

  墨七星表面鎮定,心裡卻也嘀咕,不知如何應付這干埋伏武士。

  他剛才不願全力追殺敵人,現在敵人全部現身,腳上皆踩著雪撬,他行動不如對方靈活,更不死拼,可是對方這樣不戰不退的樣子,他也好生為難。

  便在這時,一道身影從遠處飛來,片刻之間,便已看得清楚,是一位負槍的武士。

  他同樣踩著雪撬,可是身法卻遠比其他武士更加靈便。身後背著一桿長槍,身材高瘦,竟與長槍一樣平齊,臉上帶著儺戲面具,卻是談判會上,跟隨符淵騰那人,也是墨七星剛到雁落,便在長街交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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