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現
2024-10-06 08:07:52
作者: 庹政
半個時辰後,敬東園裡,墨七星已經站在小院的正屋裡,準備出發。
他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但是西越人有一些東西整理。
樓高陽派人送了一些雪地裝備和十匹呼爾海馬,同時告知,雷野和清月堂的武士,可能在一個時辰後出城。
整個洛洲大陸,洛南三郡中的南荒郡出產的鳳理馬,俗稱古馬,是天下第一等的戰馬,但是北方呼爾海草原的呼爾海馬,也不遜於古馬,尤其適合草原馳騁。
整個北海,都是用物品從蠻族交換的呼爾海馬,這種馬腿長皮厚,有長力,耐寒,是雪地行走最好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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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七星一行最後確定只有六人同行,除了阿魯,天楓,另外三位都是西越人中能夠握刀的武士。剩下的馬匹剛好用來後人搭乘物資。
一個時辰後,他們接到線報,百刀堂,聚劍盟,碧落海,南荒幫,同心盟五大幫會五六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出城,向北而去,領頭的是同心盟幫主齊天。其他四位幫主倒沒同行。
又過了一會,終於得到了雷野和清月堂出城的消息。
雷野只帶了一百餘人。
不知道是因為驕傲,還是覺得赤陽幫只有一百多人,他也只帶這麼多人就已足夠。
這個時候,墨七星才帶著早已按捺不住的西越人出城,不多時,便已追上了雷野的隊伍,墨七星讓大家保持著一箭之地的距離,緩緩跟著便是。
他對西越人的解釋是,一旦出城,隨時可能發生血拼,符淵騰可不一定非要等他們到達摩天崖再擺開陣勢開戰,一路之上盡可伏擊他們。
雷野顯然想到這一點,才故意讓百刀堂他們走在前面,墨七星跟在雷野後面,不過是有樣學樣。
這天行進五十餘里,一路平安,傍晚在雁蘇山腳下停下。
墨七星看著清月堂的軍師都彝嘆指揮幫眾結帳紮營,次序井然,一派安靜,隱隱透著一股森殺之氣。雖然這一次跟著雷野出行的人,肯定都是精選的武士,墨七星心裡還是非常佩服。
又想到了那一次在小五姑媽家,赤陽幫那些斥候結陣廝殺,隱然有軍伍之風,可能雁落位置特殊,這些武士幫會常年與駐紮在城外的朝廷大軍接觸,習得一些軍伍方法。
墨七星讓西越人逼近雷野隊伍,緊挨著紮下帳篷。
清月堂幫眾早得了招呼,也不詢問,也不驅趕,任由他們行動。
一會雷野讓人送了食物過來,墨七星坦然接受。
阿魯感慨萬千:「誰會想到咱們十天前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天楓瞪他一眼:「拿多。」
這個名字讓兩人同時傷感起來。
一會天黑,風雪大了一起,清月堂依照軍隊設了明哨暗哨,分批休息。
墨七星六人呆在一頂帳篷里,席地而坐,天楓正在安排次序守夜,聽得外面腳步聲,兩三人走近停下,跟著一人叫道:「墨公子。」
是雒十文。
墨七星站起身,掀簾而出,借著慘澹的句芒之光,只見雷野和雒十文站在雪地上。
看著墨七星,雒十文沖他抱抱拳,轉身離去。
墨七星略一思恃,轉頭對阿魯說:「我一個人去吧。」
阿魯不滿地看他一眼,轉身返回帳篷,放下布簾。
墨七星踩著鬆軟的積雪走過去,也不說話。
「有何打算?」雷野問。
「沒何打算。」墨七星答,「我就幾個同伴,能做什麼?只是去看看而已。而且就連那幾個西越人,也難保見事不妙,轉身就逃。」
「你一個人,就抵得過三十人五十人。」
「多謝雷幫主謬讚。得此一言,榮於華袞。」
「你也有機會當幫主。」雷野冷冷道。
「雷幫主不是專門來找我說這的吧?」
「我問過了,此去摩天崖,你如何想的。」
墨七星沉吟起來,緩緩道:「我倒要提醒雷幫主一下,無論符淵騰襲不襲殺蠻族秘使,襲殺我們是一定的,而且,符淵騰不會等到我們到了摩天崖再動手。」
「你是說符淵騰會在去摩天崖的路上伏擊我們?」雷野淡淡地問。
「誰知道呢?也許他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許伏擊就在此地,就在下一刻。」墨七星笑笑。
「伏擊是肯定的,但不是現在。」雷野緩緩道:「這裡距離雁落城太近,這裡的地勢也不是伏擊的好地方。」
「看樣子都彝嘆他們早就商量過了,也料到了,我倒是多操了解份閒心。」墨七星悻悻地說。
「我們認為符淵騰可能會在進了車廂峽後動手。」雷野坦白地說。
符淵騰放出的風聲是,赤陽幫約了蠻族秘使在摩雲崖頂的折多埡口匯合,只是現在接應變成襲殺,所以墨七星雷野他們自然要趕去折多埡口等候蠻族秘使。
從雁落城到摩雲崖,有三百餘里,路並不上,只是道不好走。
出雁落城北上一百餘里,有一座盧寨,駐有五百士卒,扼守著十里長的車廂峽。
這也是大冀朝最北方的一處要塞。
過了盧寨,就是山區,道路崎嶇,樹林茂盛,越是向北,越是險阻,上百名武士埋伏進去,很難發現絲毫蹤跡。
而盧寨以南,雖然還是節節上坡,卻是地勢低緩,樹木稀少,難以藏人。
以常理度之,符淵騰若想設伏,自然是以車廂峽為佳,包括越往北越接近摩天崖的路段,這樣便於利用險要地勢,又不會驚動盧寨的駐軍干涉。都彝嘆他們的推算自然有理。
「但我認為,符淵騰現在有些瘋狂,不能以常理揣測,比如居然要以襲殺蠻族秘使來逼迫我們與他開戰。所以我想,他可能在盧寨前就伏擊我們。這樣會出乎我們的意料,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肯定不會。」雷野篤定地說,「我們前面有探馬,更前面還有齊天他們。同心盟麾下有幾股摩雲崖的山賊,他們熟悉這一段地形,肯定早就接到齊天的消息趕來接應,有他們在前面趟路,符淵騰難以設伏。」
墨七星沉吟一下,無法反駁。或者,是自己多慮了。笑道:「倒要多謝齊幫主他們了。只是齊天這次大張旗鼓,圖的什麼?難道他也是想拼這幫主中的幫主?」
「我不管他們想什麼,我現在,只管你想什麼。」雷野冷冷道。
「你還真是執拗。」墨七星嘆氣。
「大敵當前,我得先清楚敵人和盟友,不想開戰後或者分出心思精力來防範你,也不想被你背後捅刀。」雷野生硬地說。
「我堂堂墨門武士,決不背後傷人,倒是你父親,十年前做過這樣的事。」墨七星臉也沉了下來。
「那麼此去摩雲崖,你我?」
「此去摩雲崖,你們聯手禦敵,是友非敵。其它,十日後對決了結。」
「好,我信你。就這麼著。」雷野鬆了口氣,沉聲道。
「你信不信,都只有這麼著。」墨七星冷哼道,「你想當幫主,要替柔井兵賣命,自然要與符淵騰血拼,再加上敵我不明的齊天一夥,你自然不會再希望我也是你敵人。」
「你呢?你若不信我,你也跟我一樣處境。而且,你也是尚公公推出要當幫主的。」雷野反譏道。
「不一樣。」墨七星慢慢搖頭,「我當不了幫主,可以走人,不過是跟從前一樣。你當不了幫主,連你現在的清月堂也保不住,重要的是,你身上還有你父親的囑託。」
雷野張口還要反駁,突然止住,自失地一笑,道:「我跟你爭有什麼用!爭勝爭負又有何意義?反正十日後一刀兩斷。」
「或者,等不到十日後。」墨七星意味深長地笑笑。
第二日天明開拔,一路緊行到中午,已經快要接近盧寨。
墨七星騎在馬上四處眺望,對阿魯說:「我怎麼覺得有什麼不對呢。」
「有什麼不對?過了這片窪地,轉過坡就是盧寨,符淵騰難道會在這裡埋伏不成?這兩邊都是光禿禿的山坡,哪裡藏得住人!」阿魯不以為意地說。
「藏不住人嗎?」
墨七星看著道路兩邊,一邊是白雪覆壓的茫茫曠野,一邊是起伏的山巒,一片寂靜。
「除非是早早就躲……」
阿魯話沒說完,只得一聲唿哨,變化陡起。
「轟隆隆」一聲響,雷野隊伍前半段突然空了一截。
跟著銳音破空,一大篷烏光射向路上的馬隊,是強弩!
十幾個「雪人」射完弩箭,從路邊山坡雪地上站了起來,卻不打話,轉身往山上滑去,速度如飛。
這些人腳下踩著雪撬。
「真有……」
阿魯吃驚地張大了嘴,喃喃說。
墨七星目瞪口呆地看著雷野隊伍遇襲,看著陷坑中雪片騰飛,看著暗器射向馬隊,看著馬背上的騎上紛紛滾落,看著敵人從容逃跑,竟是什麼也不能做。
符淵騰早就算好,這裡馬上就到盧寨,是雷野馬隊最容易精神放鬆之時,他的人早早就躲在積雪之下,等著雷野進入伏擊。
而且一擊之後,立刻溜走,絕不糾纏。
雖然地勢限制,伏擊者只有十幾人,殺傷力卻不小。
陷坑中掉落了近十騎,一輪暗器又射落了近十騎,加上受傷,雷野這百多人的馬隊,一下折損將近兩成。
他只希望雷野沒事。
紅旗展出,一人躍上馬背大聲呼喊,馬隊恢復秩序,一半的人擔任警戒,其它的人下馬救助受傷的武士。
片刻,一騎從隊伍中奔出,往墨七星他們而來。
是雷野。
墨七星鬆了口氣,看著奔近的雷野笑道:「誤中副車啊。」
符淵騰自然不敢奢望著這次伏擊能夠一舉將雷野這百餘人的馬隊消滅,卻肯定計劃將雷野擊斃。
那個陷坑肯定是專門為雷野準備的,只是因為所有的人都穿著臃腫的皮袍皮帽,難以區分,伏擊者無法找出雷野。
「我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人。」雷野冷冷地說,毫無顧忌。
「那就好。」墨七星笑容更大,「你若死了,我就省事了。放心,你的人我可以帶著去摩雲崖。」
雷野狠狠瞪他一眼:「你欠我一個情。」
墨七星笑容不變:「你就專門來跟我說這個?」
「不,我要你馬上還這個情。」雷野邪惡地冷笑:「過了盧寨,你們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