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知
2024-10-06 08:07:49
作者: 庹政
兩位大人物商量已定,各自行動。
柔井兵在清冷淵中召見雷野,不等他開口,雷野搶先道:「國公召我,可是為了蠻族秘使之事?」
柔井兵一怔道:「雷幫主如何感想?」
雷野慨然道:「無論是真是假,我願前往摩天崖,探個究竟。」
他跟都彝嘆,雒十文,喻明秋他們早已商量過了,符淵騰這一招是想引他們出城決戰。雷野跟符淵騰有十日後對決之約,自恃武功勝過對方,自然不想順著對方棋路走,可是柔井兵尚公公地位不同,不想看著符淵騰胡來,必然會差遣他們這些武士幫會前去阻止符淵騰,以武止武,而雷野,必是柔井兵考慮的第一人選,與其等著寧國公點將,不如主動請纓,示好柔然大君。
----他父親,楚行天當年就是這種行事風格。
柔井兵欣喜地點頭:「雷幫主勇於擔當,令人欣慰,甚好。」
停一停又道:「我與尚公公商議過了,他會說服墨七星前往,必要時,可與他配合,一起對付符淵騰。」
雷野遲疑一下道:「墨……七星,我與他非友……是敵。」
柔井兵笑道:「你父親給你留話,沒有永久的朋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只有永久的利益,你好好體會。」
他倒不是在乎墨七星生死,而是在乎蠻族秘使的生死。墨七星固然是尚公公推出,可能要與雷野拼搶幫主的人,但墨七星不會襲殺蠻族秘使,符淵騰會。
「國公指教得是,在下必將竭盡全力,不負國公期望。」雷野說。
「當然,若有機會,能將墨七星一併擊殺,也可便宜行事。」柔井兵道。
他身份高貴,也不在乎雷野如何想,只憑自己的心思安排。
雷野一怔,道:「明白。多謝國公愛護。」
柔井兵要推他當幫主,雖然是利用他,便如十年前利用他父親一樣,可是他卻無可拒絕,也如他父親十年前一樣。
「還有,樓高陽也應該要去。他雖然是朝廷指派雁落的捕頭,但在保護蠻族秘使這樣一點上,心思跟咱們相同。」
「明白。」
「還有,聽聞杜仲,齊天他們,也各自派遣精幹手下前往,這些消息,你想必也知道了。這些人用意不明,你要小心應付。」
「明白。」雷野遲疑一下,道:「符淵騰敢在摩天崖設伏,自然有所依仗,占了先機。摩雲崖大小有十七股山賊,同心盟齊天這些年用心經營,收服了七股山賊為他所用,擁有地利,不是易與之輩。其他人,敢於前往摩天崖湊這熱鬧,也是各有神通。我清月堂這些年忝居雁落七大幫會,自然也有一些接應,國公不必擔心。」
「那就好。」柔井兵呵呵一笑,「雷幫主,當年大君沒有看錯你父親,希望這一次,我也沒有看錯你。」
幾乎在同時,尚公公再次在樓高陽的緝捕房裡跟墨七星見了面。
「墨公子,走一趟?」
尚公公沒有跟墨七星客氣,一坐下就直接了當地問。
「摩天崖?」
「是。」
「一人一棍?符淵騰昨天連著三拔人馬超過一百人,儘是精銳。」墨七星苦笑。
「不思進,先思退,你比你父親謹慎得多了。」尚公公呵呵一笑,「你也有幫手的。雷野也會去,清月堂跟赤陽幫可是旗鼓相當。」
「既然雷野去了,那就有我不多,無我不少。何況雷野與我非友是敵,----十日後還要對決。」墨七星苦笑,「我還聽說杜仲,齊天,孟橫斷都已經遣人前去了。」
「你消息倒是靈通,但這些人心思難測,單靠一個雷野,未必能夠護得蠻族秘使周全,你去,我和寧國公放心得多。而且,十日後對決先放一邊,這一次去了,要與雷野精誠合作。」尚公公身子前傾,聲音放低,表情嚴肅。
「尚公,我就疑惑,符淵騰這麼折騰,大家為什麼一定要陪著他瘋狂?反正十日後就是了結,何必去那不測之地多傷人手?」墨七星皺眉問。
「因為……墨公子不知蠻族秘使是誰?」尚公公怔了一下,試探著問。
「是?」
尚公公與樓高陽對望一眼,緩緩道:「風雪。達玉部首領啟母的小兒子,也是達玉部少主。十歲,有暗疾。」
墨七星怔住。
他還是住在敬東園,消息完全來自西越人,主要是天楓,自然不如尚公公和柔井兵他們精確,詳細。
驀然之間,他的心裡如電流閃過,熱血洶湧:
風雪!
他知道一些關於蠻族的故事,知道風雪這個名字,並沒有多少在意,但是「少主」兩個字,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往事。
三年前,他奉命只身前往帝都挑戰第一大武士幫會風雲會會主舒鐵雲,被舒鐵雲傷了雙眼。後來他的師兄墨四羽出現,與舒鐵雲決鬥,雙雙身死。
墨四羽死前請神醫衣白雲把他的眼睛移植給墨七星,而衣白雲,又接受了蠻族貴女青眉的眼睛。青眉與墨四羽相愛,希望她死後,能夠借衣白雲用她的眼睛一直看見她的戀人,她希望衣白雲能夠替她照顧墨四羽,與墨四羽相愛。
而墨四羽死前,又跟青眉一樣,希望藉助墨七星用他的眼睛一直看見衣白雲,---希望他和衣白雲繼續這段奇特的愛。
----可惜墨七星與衣白雲終究沒有走到一起。
青眉不僅是蠻族的貴女,蠻族五部聯盟中達瀚部首領的女兒,也是被蠻族奉為聖教的突巴教大法王阿史那乾的秘傳弟子,所以她才有這些匪夷所思的古怪想法。
所以墨七星一直對著北方蠻族充滿某種神秘的嚮往,他甚至想過,如果雁落復仇順利,他將找個商隊北上,去蠻族草原呆上一段時間。
想不到,突然有一位蠻族大人物要從北方過來。
雖然,他只是一位十歲的孩子。
他的心裡充滿莫名的激動。
「好,我去。」
墨七星沉聲道。
「我也會去。」樓高陽道。
他不喜歡墨七星,不喜歡一切有野心的武士。哪怕他自己,也有跟墨七星一樣,有著星帷武士的傳承。
但是現在,他們屬於盟軍,而墨七星又是不可多得的強援。
「樓捕頭,知道我為什麼要把對決約在十日之後?」墨七星突兀地問。
「你說。」樓高陽冷冷地看著他。
「跟在符淵騰身後那人,戴著儺戲面具,跟我交過手,武功不在我之下。」
「他沒有向你挑戰,跟你對決的,是符淵騰,你不用考慮他。」樓高陽冷冷道。
「他在隱瞞自己的武功。救楚行天女兒的時候,我擊殺過一名武士,這名武士使用的是獸魂的武功,我醒悟過來,跟著符淵騰那人,也應該是來自獸魂的武士。」
尚公公和樓高陽臉色都微微變了。
他們自然也知道「獸魂」。
從某種意義上說,「獸魂」跟星帷武士團相差無幾,不僅是一個武士團,也是一種武功和精神傳承。
如果符淵騰背後還勾連著這個洛洲大陸最神秘最恐怖的武士團,那麼摩天崖就變得兇險莫測了。甚至,符淵騰能夠斷然挑戰墨七星,接受雷野挑戰,也是自恃他的武功中隱藏著獸魂的武功。
「要不要讓羲伏走一趟?」尚公公沉吟著喃喃道。
「尚公放心,我說這人武功不在我之下,卻也未必在我之上。」墨七星突然笑道:「況且墨門武功的精髓並不在武技,而在於精神,在於每一位墨門弟子能夠拼命,所以哪怕他武功高出於我,真正對決……勝負孰難預料。」
停頓一下,表情奇特起來:「實際上,我擔心的是武功之外的。」
「那是什麼?」尚公公好奇地問。
「秘術。」
「秘術?誰?符淵騰?」尚公公澀聲問:「即使他身邊有獸魂的武士,這跟秘術有何關係?」
「秘術是我們冀人的說法,裟羅那邊自稱為『仙術』,到了蠻族那裡,叫做聖跡。」墨七星緩緩道:「蠻族奉為聖教的突巴教對於對跡別有傳承,倘若獸魂再加上聖跡,我無法抵擋。」
「你是擔心跟隨符淵騰那人身懷……聖跡?有可能在你和符淵騰對決的時候暗中施展?」尚公公問。
「無論秘術,仙術還是聖跡,對於武士都是夢魘。」墨七星沒有正面回答,也是回答。
尚公公沉吟一下,笑道:「我記得墨公子你也『身懷』秘術吧?你跟符赤陽雷積石對決時,召喚的結界就是秘術吧?」
「那是我回雁落之前,想到符赤陽和雷積石都是手握上千武士的一幫之主,希望跟他們有一個公平對決的機會,請朋友為我準備的。我朋友是秘術師。」墨七星坦白道。
「所以你說的十日期限,就是為了等待你朋友到來?」尚公公反應很快。
「是的。」墨七星點頭,「有了他押陣,我就不怕突巴教的聖跡。」
「你朋友是?」
「這些年漫遊洛洲大陸,偶然遇上,他欠我一個情,知我要回雁落,我們約了時間匯合,只是沒有想到……事情進展如此之快,變化如此之多。」墨七星沒有回答,感慨道。
按他的計劃,他回到雁落需要做一些準備,安排,等著他這位身懷秘術的朋友到來,再行發動。符赤陽和雷積石這種大人物哪是一時半刻就有機會近身對決的,可是突然碰上楚行天的進攻計劃,竟然在回到雁落第三天上,他就將兩位強仇大敵斃於棍下。
跟著楚行天又被逼得自刎身亡,幾天之內,壓在墨七星身上十年的血海深仇竟然完全得報,他已經在心裡感慨好多次這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本來以為預先安排的強援用不上了,可是情形一變再變,獸魂武士出現,再加上摩天崖之行,他這位朋友又有了用武之地。
按計劃只在這兩三天就會到達,可是為了穩妥起見,墨七星還是小心謹慎地推到十日之後。
「但你等不了你朋友了。」樓高陽冷冷道:「誰也不知道蠻族秘使到了什麼地方,赤陽幫已經去了三拔人了,你得趕快,最好今天就出發。有什麼需要,緝捕房儘量為你準備。」
墨七星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我會留下消息讓他一到雁落就來接應我。我回去跟他們商議一下,準備一下,今天可以出發。」
「甚好。墨公子,那就拜託了。」尚公公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