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情怨

2024-10-06 08:07:35 作者: 庹政

  符淵騰輕輕哼了一聲,挺直身子,表示他要說話。

  他掃視眾人,覺得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才開口說道:「我理解杜幫主的心情,我也感激諸位給了我這個機會能夠讓我在這裡把我的想法坦率地說出來給大家聽。」

  他停了停,平息一下自己情緒不讓它過於激動。這種時候任何衝動都是多餘沒有必要和愚蠢的。

  「我對在座每個人都懷著童年一般美好的願望,因為我珍惜杜幫主剛才說的『朋友』兩個字,因為我們是一群特殊意義上的朋友,所以我誠心地祝福諸位過上好日子。可是很多時候,這些理想是不現實的,我無法給各位你們想得到的結果,因為我無能為力——假如我有這能力我會像扶倏大神一樣仁慈地幫助你們。可是事實不是這樣,我們在現實衝突面前沒有辦法不採取一些我絕對不願意的過激辦法,這無可奈何!」

  

  他為難的笑了笑。

  「靠著前輩的餘蔭,靠著武士身份傳承給我們的特權,我們過上了富足尊榮的生活,我用不著在諸位面前隱瞞什麼,光是那一條虎溪河,每一年就能夠給赤陽幫帶來數以萬計金銖的財富,我不是瘋子和好戰狂,我為什麼要捲入這場戰爭中來,充當各位眼中的罪人呢?因為我不得不這樣做,別人逼得我不得不為維護自己的利益而作鬥爭。」

  他停下,把眼光投向杜仲。杜仲卻把眼光投向雷野。

  雷野在眾人投過來的眼光中知道該自己說話了。

  「我不得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雖然我所做的一切其實是用不著辯解的。」他說:「我也同諸位一樣不喜歡戰爭。正如杜幫主所說,我們現在都是商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利潤,沒有人會願意把大堆的金銖打造成武士刀揮向朋友的,我更不願這樣做,可是當有人已經危害到我的家族時,我們也不得不做出應有的反映。」

  符淵騰馬上跟上雷野後面說話:「雷幫主認為這場戰爭的誘發,是因為我們威脅到楚家的利益。在座諸位都知道,赤陽幫和清月堂衝突的後面,是祈家和楚家錢莊之爭,是糧食海運陸運之爭,可是僅僅因為一些利益之爭,楚行天就不再把我們當成朋友,悍然發動進攻,致……我父親於死地,把在座諸位都捲入這場戰爭,應該吧?」

  雷野霍然坐直,正要說話,杜仲揮手示意他們二人都停下。

  「符幫主,我已經說了,今天我們不討論楚行天他們。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追究誰對誰錯,誰的責任多一些有什麼意義呢?楚行天,符赤陽和雷積石都是我們尊重的人,他們做事,自然有他們的理由,現在他們都不在了,我們無法聽到他們的解釋,所以沒有必要再追問下去。」

  「何況楚行天已經為自己的行為傳出代價,以一種武士的方式謝罪,那麼,就讓他安靜地離開吧,剩下的問題,我們來解決好了。」

  「好了,現在讓我們來討論具體問題吧。就像剛才符幫主所說,主要的分歧就是祈家和楚家的錢莊之爭,糧食的海運陸運選擇,我們今天就具體討論這兩件事,然後,讓大家達成一個彼此接受的方案,體面地結束這一場戰爭吧,大家認為如何?」

  「祈家與楚家的錢莊之爭,我沒有什麼意見,糧食的海運陸運,我想問一下,我也可以發表意見嗎?」孟橫斷問。

  杜仲微微一楞,隨即笑道:「當然可以。今天在座各位,都可以對這兩件事發表意見。」

  他和其他所有的幫主都是一念之間明白這位百刀堂堂主心中所想。四年前符赤陽逼走曹公子,霸占了屬於百刀堂的糧食生意,孟橫斷自然認為今天若是有機可趁,不妨重新從糧食生意中分一杯羹。

  孟橫斷憨厚地一笑,道:「那麼,這個糧食生意,也是不是在座的所有人,以後都有一份?」

  杜仲一怔,心思他們倒也都是這樣,可是哪有這樣赤祼說出的?現在的糧食生意大部分掌握在赤陽幫和清月堂手中,其它的武士幫會也有一些,他的聚劍堂和齊天的同心盟也有一些。

  雖然糧食生意的利潤不大,他們一向把糧食生意當成跟北狄蠻族建立關係的鋪墊,因為糧食是蠻族的必需品,但糧食生意在他們的整個生意中並不重要,只是這次楚行天突然襲擊赤陽幫後,他們才意識到糧食生意其實遠比一些看起來利潤大的生意更加穩定和必要,這一次都想趁機拿捏符淵騰和雷野兩位年輕人,看看能否有利可圖。

  「這是符幫主與雷幫主兩幫的事,自然由他們分個高下,誰贏誰說了算。」齊天道。

  眾人又是一愕,隨即搖頭。

  以為齊天是藉機維護赤陽幫和清月堂,想維持現狀,維護同心盟已經在糧食生意中的利益,卻不知齊天卻是想刺激符淵騰和雷野再打下去。

  「陽幫主。」杜仲轉頭去看一直沉默坐在那晨,如老僧入定的陽知水。

  「我沒意見。」陽知水淡淡地說。

  他是典型的各人自掃門前雪,他不會冒然侵占別人的地盤和利益,但也絕不容許別人挑戰他的權威。

  「那麼,龍老呢?」杜仲承擔著召集人的責任,一一問詢。

  「我能有什麼意見?」龍海王長嘆一聲,緩緩說:「符幫主和雷幫主,我都是看著你們練武,看著你們握刀跟你人打殺,現在,你們跟我坐在一起了。我沒有其它意思,只是感嘆人生短暫,大家就沒想過好好把握,好好享受嗎?」

  沒有人接他這話。除了龍海王自己,這些人現在心裡都還充滿著野望,包括保守的杜仲。龍海王成為他們這夥人中的另類,僅僅是因為年齡的原因。

  「那好吧,我覺得杜幫主說得有理,咱們今天就具體集中到楚家祈家和錢莊之爭和糧食的海運陸運選擇上討論吧。只談生意,不說其它。」

  龍海王有些厭惡地結束了自己的話。他不喜歡今天這個集會,不喜歡這種集會,他更不喜歡他們討論的話題。

  倘若要討論到仇恨和其它,今天絕對難以罷休,討論生意,應該好一些。

  「我尊重杜幫主的建議和龍幫主的意見,但我不同意。」符淵騰冷冷地說。

  他嘴上說尊重,心裡、言語、行動都沒有這個意思。杜仲還有一定的份量,龍海王在他心中,還不如忝陪末座的齊天。

  龍海王的勢力在海上,雁落城裡並同有多少力量,更主要是,龍海王早已失去鬥志,毫無侵略性,這樣的人,根本不在符淵騰的考慮之中。

  「符幫主請說。」杜仲表情嚴肅起來。

  他不喜歡符淵騰。因為在他和雷野之間,明顯符淵騰更加好戰和具有破壞性。雷野大局觀強,理性,甚至能夠和逼死他父親的墨七星合作。

  他也不喜歡符淵騰現在毫不掩飾表現出來對他的不尊重。

  楚行天符赤陽雷積石一齊斃命,他私下裡環顧雁落武士幫會,覺得自己可能是最適合當幫主中幫主。雷野武功是比他高,赤陽幫勢力是比他強,但他覺得自己威望著、人脈、經驗都肯定勝過這兩個年輕好多,他甚至可以肯定在所有的武士幫會幫主中,支持他的人絕對占多數。

  雖然,他們這個圈子選擇幫主,並不是靠人望更主要是靠實力。

  「杜幫主你想一下,祈家和楚家錢莊的生意,我們在這裡討論,能夠決定得了?楚家的人和祈家的人會聽我們的?」符淵騰輕蔑地看著雷野,「就算雷幫主本來姓楚,楚家的事,你們可以問問他,他能夠做主不?當然,祈家的事,我也說了不算。祈家的長老祈師我,來雁落好幾天了,要說錢莊的事,得找他。」

  雷野面沉如水,沉默以對。

  其他幾位幫主略一思恃,覺得符淵騰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不是胡攪蠻纏。

  「還有海運陸運,也不是我們幾位能夠決定的。」符淵騰冷著臉繼續說,「連楚行天以前有執守之權,也不能決定,我們幾位只能打打殺殺有什麼用?打得過城外的幾萬大軍?決定海運陸運,至少要加上剛剛歸位的城守蘇晉,洛南崇天武,加上蜀山商會的張懷鏡,加上寧國公柔井兵和帝都來的尚公公,才算吧?」

  「說得有理。」杜仲輕輕擊掌,「我收回我剛才的話。我們重新討論如何體面的結束這場戰爭吧。我想這個問題,我們在座的人能夠決定了吧。」

  「停戰好。」龍海王首先表示支持。剛才他跟著杜仲踩岔了,自然要繼續跟上。「軍隊遲早要撒的,我們的生意也一定要做的,戒嚴一天就是損失一天,我們得儘早結束戰爭。我想寧國公,尚公公他們也希望我們儘早結束戰爭。」

  「說得容易。」符淵騰冷笑,「戰爭已經開始了,赤陽幫已經損失了兩三百人,誰來承擔這個後果?赤陽幫不找回這個損失,以後如何在雁落城裡跟各位相處?」

  「如果單是說損失,這個可以討價還價,可以……」杜仲沉吟著說。

  「說得容易!這是人命,不是金銖,如何討價還價?如何補償?」插話的是齊天。

  「沒有補償。」雷野冷冷接口道:「清月堂同樣損失了很多兄弟,我的家,楚府也被洗劫,我妹妹,也曾一點就……死於非命,倘若戰爭中損失都需要補償的話,那麼,誰來補償?誰來決定誰該補償?誰該被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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