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孝陵空棺之謎

2024-10-06 05:09:57 作者: 岳南

  在董鄂妃死後,順治難以接受眼前的現實,也無力承受這巨大的精神刺激,已萬念俱灰。他覺得「財寶妻孥,人生最貪戀擺撥不下。朕於財寶固然不在意中,即妻孥亦覺風雲聚散,沒甚關係。若非皇太后一人一念,便可隨老和尚出家去」。其間,他曾要求茆溪行森禪師為他剪掉髮辮,以削髮為僧,遁入空門。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真正解脫內心的痛苦。但在孝莊皇太后及群臣的奮力阻止下,他的打算未能成功,也就未解脫內心的痛楚、煩悶和思念之情。在這種欲罷不能的情況下,順治讓他最寵信的太監吳良輔做自己的替身,去北京廣安門外憫忠寺(法源寺)削髮為僧,以還自己的心愿。

  

  太監吳良輔按照主子的旨意,削髮為僧,真的在憫忠寺念起佛來。順治內心稍感寬慰,並於十八年正月初二親自到憫忠寺觀看吳良輔做和尚後的情形。就在這次察看中,順治對寺院和僧侶生活產生了一種比先前更加熾烈的感情。他用手輕輕拂著香案,對住持僧說:「我覺得這裡的一切都極其熟悉和難以割捨,我好像看到我的前世就是一位僧人。」由於這種近似痴情的愛戀,順治出家的欲望達到了極點。要不是孝莊皇太后派人前來督促他回宮,他一定會留宿於寺院。如果不是他在幾日之後便赴黃泉,或許他真的就做了出家的和尚。但歷史沒有成全他,他還是在皇太后的壓力下,懷著無限的悲愁回到了那早已厭倦的皇宮。想不到,這次回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善結佛緣,而只留下一個美麗的傳說了。就在他回宮的第二天,便因出痘而「聖躬少安」,第三天就已「聖躬不安之甚」,第四天,即正月初五日丙辰,順治宣原任學士麻勒吉、學士王熙至養心殿,降旨一一自責,定皇上御名,命立皇太子,並諭命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為輔政四大臣,令草遺詔。初六日,三鼓時分,順治感到生命垂危,大限迫近,急命太監傳諭王熙、麻勒吉入養心殿撰擬遺詔。順治斜躺在病榻上,對二人宣諭:「朕患痘,勢將不起,你可詳聽朕言,速撰詔書。」二人聞諭,即在病榻前開始「恭聆天語」,並「五內崩摧,淚不轉止,奏對不成語」。順治以極為親切友善的口氣說道:「朕平日待爾如何優渥,訓爾如何詳切,今事已至此,皆有定數。君臣遇合,緣盡則離,爾不必如此悲痛。此何時,尚可遷延從事,致誤大事……」王熙、麻勒吉將連夜起草的遺詔送皇帝過目,修改了三遍,直至第二天清晨才最後定稿。又過了一個白天,到初七日子夜時分,身患天花的大清順治皇帝駕崩於養心殿,時年二十四歲。

  順治生前本欲立次子福全為太子,而孝莊皇太后則堅持立第三子玄燁,正在爭執不下之時,順治派人去徵求欽天監監正湯若望的意見。湯也竭力主張立玄燁為太子,理由是玄燁已出過天花,對這一當時被視為絕症的疾病具有終身免疫力。於是,順治在遺詔中正式宣布立時年八歲的玄燁為太子,即皇帝位。這位八歲登基的少年,就是後來功名赫赫的康熙皇帝。

  順治死後的第二天,即正月初八日,清廷正式為順治主辦喪事。初九日一早,宣詔官來到天安門外金水橋下,向守候了一晝夜的群臣宣讀哀詔。詔命百官各退回本衙門守制,頭九日需每天到乾清門外哭喪,在治喪期的二十七天內,俱不准私自回家。紫禁城乾清宮內設著順治的靈堂(乾清宮為皇帝寢宮,設靈堂於此,象徵壽終正寢),大殿及東西兩廡,俱披掛白幔,乾清門兩邊,旌旗幡幢林立,建有釋、道兩個道場。眾多的和尚、道士日夜誦經焚香。到正月十四日,宮中舉行「小丟紙」儀式,即在乾清門外焚燒順治生前御用的冠袍帶履、珍玩器皿。當儀式宣布開始時,只見孝莊皇太后身著玄色長袍,在全身縞素的宮女們的服侍下,來到乾清門台基之上,面南而立,悲哭不竭。文武百官跪在兩旁,淚如雨下,哭聲驚天動地。在一片昏天黑地的慟哭聲中,火焰漸起,諸種寶器在火焰中散發出五色光亮,並爆出炸豆般的聲響。每有寶珠遇焚,便發出一聲清脆震耳的聲響,這種聲響持續了數萬下方息。

  二月初二日,順治梓宮[1]移至景山壽皇殿。文武百官從東華門沿路排班至景山,分跪在道旁。運送梓宮的隊伍由鹵簿(帝王車駕出行時扈從的儀仗隊)和象輦開道,後面是上百匹駿馬和駱駝,分別背負著準備焚燒的順治生前所用的綾綺錦繡,帳房什器;接著是幾十名太監抬著靈輿,靈輿上罩蓋黃幔軟金簾,內鋪紫貂大座椅,太監手捧金壺、金瓶、金盤、金碗及金交床椅杌等隨行。靈輿的後面是順治的棺槨和殉葬而死的貞妃的棺木。皇太后及妃嬪們的素幔步輦尾隨其後。當開道的象輦一出東華門,跪拜的文武群臣「俱流淚簌簌不已」,接著便是哭聲連片。那駝馬所負的綾羅綺繡、金玉珠寶,又在隨之舉行的「大丟紙」儀式中付之一炬,無數價值連城的御用奇珍異寶統統化為灰燼。

  順治的靈柩一直停放到百日之後,由與順治生前關係最為密切的僧人、曾為董鄂妃主持屍骨火化的茆溪行森禪師主持,在壽皇殿前焚屍火化。

  順治屍骨的火化,在清王朝入關後的歷代帝王中僅此一例。究其原委,一是順治生性好佛,併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這位生前已被玉林禪師(俗姓楊,字玉林,法號通琇)取了佛家法號為「行痴」的皇帝,自然願意以佛家弟子圓寂後需火化的規矩行事。除此之外,是為遵循故土先祖之習,因為滿族在關外的風俗就是死後火化。順治崩時,滿清入關只有十幾年的光陰,本民族的風俗依然保留如初,帝崩而火化是自然之事。葬儀到了他的兒子康熙皇帝一朝已經開始漢化,繼而朝野臣民也隨之改變得相當徹底。當康熙的兒子雍正皇帝駕崩時,新登基的乾隆皇帝曾對葬儀的漢化專門做了說明並有嚴格的規定:「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所以通變宜民,而達其孝心也。本朝肇跡關東,以師兵為營衛,遷徙無常,遇父母之喪,棄之不忍,攜之不能,故用火化以便隨身捧持,聊以隨其不忍相離之願,非得已也。自定鼎以來,八旗、蒙古各有安居,祖宗墟墓悉隸鄉土,喪葬可依古以盡禮。而流俗不染或仍用火化,此狃於沿習之舊,而不思當年所以不得已而出此之故也。朕思人子事親送死,最為大事,豈可不因時定製而痛自猛省乎?嗣後除遠鄉貧人不能扶柩回里,不得已攜骨歸葬者,姑聽不禁外,其餘一概不准火化。倘有犯者按例治罪,族長及佐領隱匿不報,一併處分。」

  順治帝屍骨火化後,由於他生前選定的陵寢尚未完工,靈骨暫停放於景山壽皇殿,待陵寢工程正式完工後入葬。

  關於順治陵寢修建年代,史書記載不一。較具權威的《昌瑞山萬年統志》載:「康熙二年二月丁未遣官祭告,封豐臺嶺為鳳台山,十一日始建孝陵,復封鳳台山為昌瑞山,設立滿漢官兵,周圍建陵垣三十餘里。」據此,孝陵的始建年代,應為康熙二年二月十一日。但清宮另一史料,即王先謙編寫的《康熙東華錄》中所記一道諭旨,卻有和前文記載相異之處。順治十八年十二月辛酉,剛剛繼位不久,年僅八歲的康熙皇帝下了一道諭旨給戶部:「前因世祖章皇帝山陵(天子墓冢,在秦曰山,在漢曰陵,統稱為山陵,喻其高聳)大工及滇閩用兵錢糧不足,不得已於直隸各省田賦,照明末時練餉[2]例,每畝暫加一分以濟軍需。今思各省水旱盜賊,民生未獲蘇息。正賦之外復有加征,小民困苦,朕心殊為不忍。若不急停以紓民困,必致失所。除順治十八年已派外,康熙元年通行停止。爾部作速刊示,通行曉諭,使小民咸知。」

  順治皇帝的孝陵

  順治崩後的諡號為世祖章皇帝。康熙的這道諭旨中所說的世祖章皇帝山陵,即清東陵的孝陵。可以推知,這時孝陵已經開始興建了。而從《世祖章皇帝實錄》中還可以看到,早在順治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就有「戶部題:世祖章皇帝守陵內侍共四十四名,官員人役共六十六名,應給園地共三百八十餘晌[3],請將附近地畝,圈取撥給,從之」的記載。而到了閏七月初三日,便有「以原任副都統福喀為世祖陵總管」的詞句。至這一年的九月初十日,已「設兵一千名守護世祖章皇帝陵」了。這段記載又進一步說明,在順治十八年,孝陵的興建已初具規模了。

  孝陵陵寢的建築,基本上沿襲了明十三陵的制度,再加以發展和改進而成,從而開創了清代獨有的陵寢風格和規則。孝陵之後清代各帝陵寢,其建築風格和模式基本相同。只是順治帝的孝陵由於當時國家財政困難以及政權不甚穩固,顯得某些地方在質量上較之後代有些粗糙。但它作為清代帝王陵寢的建築設計藍本,保持了它獨有的歷史地位,並延續發展了下去。

  順治皇后陵寢明樓周邊呈饅頭狀的墳包是二十八位女子的墳墓,除待年宮中,先於順治帝而亡的悼妃外,大多為二十歲左右的年齡,順治皇帝賓天之時,一同被賜死殉葬於一個又一個「饅頭」之下,成為陰間之鬼

  孝陵陵寢整體建築由神道碑亭[4]開始,往北依次為東西朝房[5]、東西班房[6]、隆恩門[7]、東西燎爐[8]、東西配殿[9]、隆恩殿[10]、陵寢門、二柱門[11]、石五供[12]、月台及礓?、方城[13]、明樓[14]、月牙城[15]、寶城[16]、寶頂[17]。周圍是高大的紅牆環繞,與隆恩門相銜接,全長5600多米。整座陵寢,以金星山為朝山[18],影壁山為案山[19],昌瑞山、霧靈山和東北的長白山為來龍[20],在東側馬蘭河,西側西大河的縈繞下,山水相映,構成了一幅世之罕見的完美的山水風景圖畫,充分體現出陵址的選擇者和陵寢建築設計者的獨具慧眼和匠心所至。

  順治帝崩後,按照清初的殉葬制度,仍然要選宮女、太監為之殉葬。據湯若望在回憶錄中的記載,早在董鄂妃薨逝之時,由於「皇帝徒為哀痛所致,竟致尋死覓活,不顧一切。人們不得不晝夜守護著他,使他不得施行自殺。三十名太監與宮中女官悉行賜死,免得皇妃在其他世界中缺乏服侍者」。對於這一野蠻而殘暴的決定,當時的茆溪行森禪師及和尚旅庵、山曉三人聯合群臣給予了堅決的抵制和勸阻。順治無奈,只得妥協,並召三和尚入宮,將原來的決定改為「曷若使之出家學道,以報皇后」。對於順治態度的轉變,三和尚合掌稱頌云:「誠古佛心也。」於是,三十名太監宮女出家,算是保全了性命。但順治崩後,還是有二人為之殉葬而死。這二人一為宮女董鄂氏,一為太監傅達理。董鄂氏以身殉帝後,被追封為貞妃,初葬黃花山,後遷葬孝東陵[21]。太監傅達理被葬於陵區外許家峪東,陵墓稱貞臣墓。

  康熙二年四月二十二日,順治皇帝的棺槨遷往孝陵。這一天黎明,清廷王以下、奉恩將軍以上的內大臣及侍衛,分列於景山壽皇殿外,公侯伯以下滿漢文武百官全部聚集到東華門外,以示遷送之禮。年少的康熙親自奠酒,哀樂聲中,悲慟不已。群臣無不熱淚紛紛,如喪考妣。梓宮每經過門、橋之地,都要停下進行奠酒之儀,每天宿駐享殿皆供獻奠酒,舉行哀禮。至六月初六日,順治梓宮抵達孝陵,與先前逝去的孝康章皇后(佟佳氏)、孝獻端敬皇后(董鄂氏)合葬於地宮。康熙七年(1668年)正月十一日所立的孝陵聖德神功碑之上,有「皇考遺命,山陵不崇飾,不藏金玉寶器」,故而有孝陵為空券之說。而有的傳說則是孝陵地宮內只葬有一把扇子、一雙鞋子。這個傳說是附會順治出家的故事而來。實際上,孝陵地宮內寶床上只放有三個骨灰罈。順治居中,兩個皇后分居左右(孝康在左,孝獻在右),與碑文相符。不知是滿洲女真族的舊有風俗起了作用,還是順治篤信佛法而得佛陀的回報,這個「不藏金玉寶器」的空券,在二百年後清東陵的連續浩劫中,竟一次次躲過了盜墓者的洗劫而安然無恙,並成為清東陵所有陵寢中唯一一座沒有被盜掘的陵墓。

  注釋:

  [1]梓宮:皇帝、皇后的棺木。因其常用稀有的梓木(亦有以名貴的楠木替代者)製成,如同死後所居之宮殿,故名。清代帝後的梓宮一般為兩層,內棺外槨,材質堅硬耐腐。采滿洲式棺樣,平頭齊尾,兩側板直,棺蓋向上斜坡,前端有一木板葫蘆,名為「葫蘆材」。梓宮成形後,內棺周身塗以朱漆,雕有填金的梵字經咒和底飾紋樣,外槨則先用一百匹高麗布纏裹襯墊,再漆飾四十九道,工序各有不同名目。第一道叫鑽生漆,第二道叫通漆灰,第三、五、七……三十九等單數道叫漆滿糊布,第四、六、八……四十道等雙數道叫壓布漆灰,第四十一道叫中漆灰,第四十二道叫細漆灰,第四十三道叫漿漆灰,第四十四道叫糙漆,第四十五道叫墊光漆,第四十六道叫退光漆,第四十七道叫籠罩漆,第四十八道叫金膠漆,最後一道叫滿掃金(較高級的金作方法之一,即將金粉用羊毛排刷輕掃於工作面上,使其均勻地貼住,然後以棉花壓實,再掃掉殘餘的浮金。具有光澤柔和、色彩均勻、無綻痕等特點,但用金量較大)。每漆一道,同時另在一塊木板上也漆一道,作為記錄。待四十九道漆上完時,就根據該木板斷面漆的層數厚度來檢驗品質。漆飾完畢,還有一系列的加工。其製作之複雜,用費之奢靡,遠遠超過古制。而皇貴妃以下至嬪的棺木稱金棺,漆飾的次數按等級遞減;貴人以下的棺木稱彩棺,只塗朱漆。

  [2]練餉:明末苛稅。崇禎十二年(1639年),據楊嗣昌建議,命邊鎮及畿輔、山東、河北四總督各抽練兵額七十三萬人,每畝田賦加征一分,共計銀七百三十餘萬兩,稱為「練餉」。與遼餉(用於遼東抗滿)、剿餉(用於剿滅流寇)並稱為「三餉」。

  [3]晌:同垧,土地面積的計算單位。一人一日所耕土地謂「晌」。清代曾定六畝為晌,但各地面積大小不等,東北多數地區十五畝為一晌,西北則三至五畝為一晌。

  [4]神道碑亭:俗稱小碑樓、小碑亭,清代始設,關內九座帝陵均建神道碑亭,後陵唯昭西陵、普祥峪定東陵、菩陀峪定東陵有之。其建築形式與聖德神功碑樓相似,但規模較小。亭內有石雕贔屓趺馱神道碑一通,額題「大清」二字,碑陽以滿、蒙、漢三種文字(滿文居中,蒙文在左,漢文在右,滿文字體最大)鐫刻「××(帝陵刻皇帝的廟號與諡號全稱,後陵只刻諡號全稱)之陵」等字。神道碑亭位在陵寢主體建築之前,具有指示陵主身份的功用。自道光皇帝慕陵裁撤聖德神功碑亭後,便將神道碑一物二用,碑陽鐫刻陵主的廟號、諡號全稱,碑陰鐫刻嗣皇帝追思先帝的碑文。

  [5]東西朝房:左右對稱而建,單檐硬山頂(前後兩坡,屋頂兩端與山牆齊平),覆黃色琉璃瓦,設前廊,每座房後都有兩個磚砌大煙筒,房內置鍋灶,為祭祀時置辦供品的地方。因其位置和建築形式與皇城內的朝房(群臣恭候皇帝臨朝升殿的地方,位於午門外)相似,故名。東面是茶膳房,負責熬煮奶茶(遊牧民族的傳統飲料)、烹調膳品;西面是餑餑房,負責料理各種麵食、點心。妃園寢大門外亦建有茶膳房、餑餑房,改用布瓦(黏土燒成的青灰色防水瓦片,因在制坯過程中模具上附襯布料而得名)蓋頂,亦不設前廊,且因妃嬪無眾臣朝拜,故稱為「東西廂房」。

  [6]東西班房:又稱東西值房。左右對稱而建,布瓦卷棚頂(前後坡相接處不起脊,做成弧形瓦壟鋪卷過屋面),是八旗官兵守陵值班時歇息棲身、躲風雨、避寒暑的地方。

  [7]隆恩門:祭殿區的大門,兩邊接紅色宮牆,牆頂覆黃色琉璃瓦。秦漢、唐宋時期的皇陵圍牆呈方形,每面各開一門,封土居於中央。到了明太祖朱元璋時,將陵院改為長方形,前方後圓,三進院落,封土居於最後一院,只留南面一個大門,稱祾恩門。清代時改名隆恩門,俗稱宮門。門分三道,西為王公大臣行走之「臣門」,東為皇帝通行的「君門」,中為帝後梓宮通行的神門,用以區分尊卑聖凡,但皇帝祭奠亡後(如嘉慶皇帝祭孝淑皇后、道光皇帝祭孝穆皇后),或皇太后祭奠亡子(如孝莊祭順治皇帝孝陵,慈禧祭同治皇帝惠陵),則由神門出入,表示人倫之序。

  [8]東西燎爐:又稱東西焚帛爐。單檐歇山頂,通體用黃色琉璃構件砌築,造型小巧玲瓏,晶瑩剔透,左右對稱而建,用以焚化祭陵時供奉的祝版、制帛、紙張(包括各式色紙、素紙)、金銀錁子(用金銀紙折成的小元寶錠)等。

  [9]東西配殿:又稱東西廡。單檐歇山頂,覆黃色琉璃瓦,左右對稱而建。清代帝後陵寢的東配殿為存放祝版和制帛之處,祭日當天取出後供奉在隆恩殿內,祭畢焚化。每當大修隆恩殿時,帝後的神牌暫置東配殿內安放,竣工後再移回隆恩殿。皇帝謁陵期間,亦可臨時至東配殿小憩。西配殿為喇嘛誦經之處,每當帝後祭辰之日,陵區附近的皇家寺廟(東陵為隆福寺,西陵為永福寺)會派十三名喇嘛在此焚香助念,超度亡靈,其餘時間則長期閉門不開。

  [10]隆恩殿:唐宋時期稱獻殿,明代稱祾恩殿,即祭殿、享殿,俗稱大殿,每年舉行清明、中元、冬至、歲暮、忌辰等五大祭。它是陵寢最重要的一座地面建築。一般為重檐歇山頂,覆黃色琉璃瓦,殿前有月台,以礓?(或作姜?,以磚石砌成的斜坡道,其看面呈鋸齒狀,是台階的特殊形式)上下。清代帝後陵寢中的隆恩殿,除了昌西陵、慕陵、慕東陵為單檐歇山頂,昭西陵為重檐廡殿頂之外,余者均為重檐歇山頂。其月台前陳列銅鼎式爐、銅鹿、銅鶴(鹿與六諧音,鶴與合諧音,寓有「六合同春」之意),殿檐下懸掛一方以滿、漢文書寫的紅框青底金字「隆恩殿」匾額。隆恩殿內設暖閣(以門扇、隔板、天花板等在殿堂內建造的小屋)三間,分別供奉著死者神牌、佛樓(或作仙樓,自乾隆皇帝裕陵開始設置,皇后陵寢僅泰東陵、菩陀峪定東陵有之)。暖閣內亦存放金玉器皿、陵圖及死者畫像,四壁為錦繡壁衣。暖閣前設帝後之龍鳳寶座,座前是供案,案前放置牲匣,匣前有五供(中間一隻香爐,左右各一對燭台、花瓶)。每當祭陵日,將神牌由暖閣中取出,置於寶座上,備齊一應供品,然後上香、進帛、獻爵、行禮,場面莊嚴肅穆。

  [11]二柱門:木石結構的沖天式(即柱子高過樓頂)牌坊門,明代稱欞星門。左右為兩根石柱,形似華表而為稜柱身。兩柱間有門框,框上有門樓,頂覆黃色琉璃瓦。據傳源於西漢,初為「祈靈星,求五穀豐登」而設。在由祭殿向寢宮的過渡中,起著建築美學上的連接作用。只見於帝陵,後陵不設。

  [12]石五供:用石雕成的象徵性祭器。下為須彌座,形同供案,上設石香爐一隻,石燭台、石花瓶各一對。香爐的爐頂、花瓶內的花和燭台上的燭火,雖不能實用,但它卻象徵著皇陵香菸鼎盛,仙花常開,神火不滅,長眠於地宮之內的陵主時刻都在飽納著後代子孫的供養。

  [13]方城:墳冢前的方形城台。古代帝王喪儀講究「事死如事生」,故陵園內建有「寢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每天有宮女侍奉。到明太祖朱元璋時,取消寢宮之制,廢止留宿的宮女,撤銷日常供奉,將原來的寢宮改建成方城與明樓。方城建於月台之上,與寶城相連。城台東、西、南三面砌城堞,北面砌宇牆。有的方城兩側直接建梯道,可供上下。有的方城正南中央設有一個南北向的拱券門洞和帽釘城門,稱為古洞門或瓮門,可由此進入月牙城內,再循轉向踏跺(又稱磴道,即磚石階梯)登明樓、上寶城;若無月牙城,則在古洞門內盡頭處兩側另開扒道口下券門,拾級而上,經轉向踏跺上寶頂,再登轉向踏跺可至方城、明樓。清代一般帝後陵寢的方城兩側設有看面牆,其作用是將方城前面的院落與寶城、寶頂分隔開來,並將陵園東西兩邊的宮牆和寶頂後方的羅圈牆(或作羅鍋牆,即平面呈半圓形或弧形的圍牆)聯結在一起。看面牆設有角門,由此可進入寶城與羅圈牆之間的交道。

  [14]明樓:明清兩代皇陵中的最高建築,位於圓形寶城正前方,實則與寶城合為一體,明樓坐落在方城之上,作用近似碑亭。重檐歇山頂,覆黃色琉璃瓦,四面牆各開一個券門,樓檐下額枋正中懸有紅框青底的匾額,刻陵名二字,字塗金彩。樓內豎立一通石碑,碑頂雕有蟠龍,碑額鐫刻國名二字,碑陽鐫刻「××××(帝陵刻廟號和諡號,如世祖章皇帝;後陵只刻諡號,如孝莊文皇后)之陵」等字,宇塗金彩,故又稱聖號碑,作用與墓碑相同。清代帝後陵寢明樓內的豐碑,碑陽用滿、蒙、漢三種文字鐫刻,硃砂塗面,俗稱硃砂碑。另外,景陵皇貴妃園寢和裕陵妃園寢亦別開特例,為愨惠、惇怡、純惠皇貴妃建方城與明樓,明樓為單檐歇山頂,明樓內的豐碑形式同前所述,但碑陽僅用滿、漢兩種文字鐫刻「××××皇貴妃(諡號)園寢」等字。

  [15]月牙城:方城與寶城之間的月牙形小院,東西兩側有轉向踏跺,可登明樓、上寶頂。月牙城迎面的牆中央貼砌琉璃照壁,正對著方城的古洞門。琉璃照壁既具有美化裝飾作用,還遮掩了地宮入口隧道的券臉(拱券外端看面的磚石)。從照壁向南的地面上有一段神道,這裡是全陵神道的起點,其下方即為進入地宮的斜坡隧道。封閉墓道和修建月牙城是整個陵寢工程的最後一道工序。據傳,古代多徵集啞巴來構築月牙城,他們白天休息,晚間施工,上下工途中皆蒙著眼睛,完竣後被遣送至人煙稀少處居住,以免泄露地宮秘密,故俗稱啞巴院。

  [16]寶城:墳冢外圍之圓形或長圓形城牆,以城磚壘砌,是陵園的最後部分。寶城前部與明樓、方城相接,城中用黃土填實。帝後陵寢的寶城上鋪磚為緩坡道,稱為馬道,環繞一周,以供登行。馬道之外檐是寶城城牆,做成雉堞,內檐是寶頂宇牆,頂覆黃色琉璃瓦。每隔一段距離,設石螭首(又名蒼龍頭,龍首形的排水構件,俗稱水簸箕)伸出寶城外,以排除寶頂、宇牆、馬道上的雨水,外側牆根再置散水道,讓水流入下水溝中,以保持牆體乾燥。清代皇陵的寶城以長圓形居多,且直徑較小,故寶城外另設羅圈牆一道,與陵寢的宮牆整合為一體。

  [17]寶頂:又稱獨龍阜,皇陵內的墳丘封土。呈圓形或長圓形,向上隆起尖頂,高度超過寶城,其大小因國勢興衰和陵主的身份高低而異。明代帝陵的寶頂以黃土填成,中心以白灰摻黃土夯築堆高。清代帝後陵寢的寶頂則更講究,均以白灰、砂土、黃土摻和成「三合土」,一層一層地夯穿,又使用江米汁澆固,加入鐵釘,所以十分堅硬,不怕風吹雨打。寶頂上滿植蒼松翠柏,既符合古代樹墓之禮,亦象徵風水暢旺,子孫之江山萬年長存。

  [18]朝山:又稱朝砂、遠朝、前應、外陽、照山。指位於宅地或墓地基址前方而又遙對主山(穴山)的高山,如人臣面君,敬對而拱拜,故名。朝山是尋龍點穴的佐證,也是基址前瞻視線的收束點,與主山相互呼應、映襯,成為回視的對景,可增加層次感和深度感。山形以端正圓巧、秀媚光彩、平正整齊、回抱有情為吉。

  [19]案山:又稱近案、前案、迎砂、中陽、賓山。指位於宅地或墓地基址近前而又隔水的矮山,似貴人几案,可俯而憑之,故名。案山與主山相互呼應、映襯,成為回視的借景,增加層次感和深度感,具有屏障、聚氣的作用。山形以清秀特異為吉,古人常象其形於文人用品以取名,如筆、筆架、幾等。基址前方如無自然天成之案山,可用人工加以堆疊培填,但必須配合主山、朝山之高度,以求均衡。

  [20]來龍:又稱來脈。中國堪輿家將山勢綿延起伏譬喻為「龍」。所謂來龍,即聚結在宅地或基地基址後方做屏障,成為其天然底景的山系。山形宜端正凝重,層疊深遠,中間高而兩側稍低,忌孤峰獨秀,最好包括主山、父母山、太祖山、少祖山等幾重山脈,共同形成兩翼橫展拱抱的「大帳」,以抵擋風沙,迎納陽光,收攏視線。而連接的脈絡山如來龍的脊背,即所謂「龍脈」。龍脈在適當的位置停蓄,融結成「龍穴」,乃山川氣脈之聚結處,是最適於立宅安墳的福地。

  [21]孝東陵:清代第一座皇后陵寢。肇建年代不詳,竣工後初名「新陵」,玄燁之嫡母孝惠章皇后博爾濟吉特氏奉安後稱「孝惠章皇后陵」,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二月以其位於孝陵之東,遂正式定名為孝東陵。它是清代關內的十六座帝後陵寢中,唯一在陵主入葬後始定陵名的陵寢。因當時典制尚未完善,故將清世祖福臨的七位妃、四位福晉(侍妾)和十七位格格(侍妾)與孝惠章皇后同葬,等於是後陵兼妃園寢。陵內共有兩進院落,規制低於帝陵,「前朝」不建聖德神功碑亭、龍鳳門、石像生、神道碑亭,「後寢」無二柱門、月牙城,方城內則不建看面牆及角門,形成了清代皇后陵寢的基本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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