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莊王稱霸

2024-10-06 05:03:56 作者: 岳南

  一代梟雄楚成王翻雲覆雨地折騰了幾十年,想不到晚境悽慘,竟弄了個被太子商臣指揮甲士圍宮逼其上吊自殺的結局。之後,商臣即位,是為穆王,穆王卒,莊王即位。楚國入莊王時代,國力達到了鼎盛,史上所稱的春秋五霸,其中之一便是楚莊王。[1]

  莊王繼位後的第三年,就出師滅掉了江漢平原的庸國;又三年,發兵攻宋,然後兵鋒直指中原。楚莊王在位之時,除了給後人留下了「三年不蜚(飛),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或者叫「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的寓言性典故外,還有著名的「問鼎中原」成語傳世。《史記·楚世家》載:楚莊王八年,楚軍攻伐住居在伏牛山與熊耳山之間伊水流域的陸渾戎人部落,前鋒推至伊水與洛水之間,在周都的南郊舉行盛大閱兵儀式,以向周室示威,脅迫天子,與周王室分制天下。繼位不久的周定王面對這種狂妄不羈的舉動,忐忑不安,心中沒底,急忙派王孫滿前往以慰勞楚師為名探個究竟。年輕氣盛,不可一世的楚莊王不但不把周大夫王孫滿放在眼裡,反而問起周王室象徵天子權力的鼎有多大,有多重?言外之意,分明要與周天子一較高下。面對驕橫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楚莊王,王孫滿義正詞嚴地答道:「在德不在鼎。」楚莊王不知對方話中有話,仍不識相地說道:「子無阻九鼎!楚國折鉤之喙,足以為九鼎。」意即我不必依恃有九鼎來唬人,我們大楚國若把戟的尖端全部折下來,鑄造九個鼎是綽綽有餘了。

  王孫滿聽罷,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話中暗含譏諷地對楚莊王道:「嗚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遠方皆至,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桀有亂德,鼎遷於殷,載祀六百。殷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雖小必重;其奸回昏亂,雖大必輕。昔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王孫滿一席話如刀似劍,一下擊中對方的要害處,楚莊王如夢初醒,深知天命未改,鼎之輕重,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問的「大道」。莊王面有愧色,遂打消了窺周室之鼎的念頭,引兵離開周郊,轉而攻打鄭國,以問其背楚從晉之罪。楚莊王問鼎之典故,既表現了他的狂妄,同時也透露出楚國確實已經有了進入中原,以「觀中國之政」的實力。想不到就在莊王對鄭國進行一番武力教訓和懲罰,率部歸楚途中,家中卻亂將起來了。

  莊王見子越勢銳,欲以計取,遂於翌日雞鳴時分,下令退兵隨國,並放出話來,欲以漢東諸國之眾,以討子越之師。子越探聽得實,率眾來追,楚軍兼程疾走,已近隨都。在溳水與?水交匯的崗嶺叢林深處,莊王布下伏兵,只待子越師來。莊王棄車登上山岡的一個高台,在台上架鼓布陣,待子越師迫近,莊王以槌擊鼓,伏兵四起,以虎狼之勢撲向叛軍。叛軍遠途追逐,早已兵困馬乏,忽見王師鼓聲震天,箭飛如雨,喊殺之聲地動山搖,驚恐之中四散奔逃。楚將公子側、公子嬰齊分路追逐,直殺得屍首遍野,血染河川,子越戰死,叛軍迅即潰敗,王師大勝。戰後,當地人把莊王擊鼓之處稱為擂鼓墩——這就是隨縣郊外擂鼓墩名稱的由來。

  當著名的曾侯乙墓被發現、發掘之後,經考古人員鑽探考察,高大的擂鼓墩土堆下面,埋藏著一座和曾侯乙墓不相上下的大型春秋戰國墓葬。當年楚莊王所登的高台是否就是這座大墓的封土堆,不得而知,但莊王曾經在此用兵擊潰過叛軍當是可信的一個歷史史實。

  莊王大獲全勝,傳令班師,一路凱歌高奏,還於郢都。為防止叛將子越家族這個具有歷史光輝和宏大人脈背景的血族捲土重來,再燃復仇的烈火,莊王不惜罪及全族,採取了格殺勿論,斬草除根的狠招,無論老幼全部斬首,若敖氏全族覆滅。只有當時在外的子越之子賁皇僥倖逃奔晉國,晉侯賞以苗邑,遂以苗為氏,稱苗賁皇。在楚國漫長發展歷程中,曾為楚國的勃興做出過最大貢獻,其輝煌的榮光令其他任何一個家族都難以望其項背,大有高山仰止之感的子越家族(若敖氏),就這樣從楚國的歷史上消失了。

  叛亂平息,莊王重新抖起威風,置酒於漸台之上,大宴群臣,厚賞立功將士,妃嬪皆從,好不熱鬧。莊王在一群濃妝艷抹的風流美女的簇擁下,對眾人曰:「寡人不御鐘鼓,已六年於此矣,今日叛賊授首,四境安靖,願與諸卿同一日之游,名曰『太平宴』。文武大小官員,俱來設席,務要盡歡而止。」

  群臣聽畢,拜謝就座。庖人進食,太史奏樂,群臣推觚換觴,你來我往,狂飲不止。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臨,仍是群情激昂,尚未盡興。莊王一看現場一個個豪言壯語,呈張牙舞爪狀,知道酒勁已有八九分,若再有一二分即可灌倒一片,場面一定更加熱鬧滑稽。於是命秉燭再酌,同時命自己寵愛的許姬姜氏,走下台來遍敬眾位文臣武將之酒,眾將士不敢怠慢,俱起席立飲。忽然一陣怪風吹來,堂燭盡滅,左右一片茫然。席中有一大漢見許姬貌美,早已垂涎三尺,心亂手癢,只是沒有機會下手。如今見燭忽滅,酒壯色膽,踉蹌幾步,一把摟住許姬的脖子,像提小雞一樣將其提起來強行對嘴,夜色中發出「滋滋」的聲響,如同驢飲。許姬芳唇突遭強啃,驚惶失措,嘴裡發出「嗚嗚」之聲,搖頭掙扎,無意中右手摸到了對方冠纓,用力一拽,纓絕。正啃在興頭上的猛男感覺冠纓脫落,知其事大,驚懼鬆手,許姬趁機手篡冠纓,貓腰弓背,「撲撲稜稜」雞越叢林一樣從眾醉漢中快速逃脫,循步到莊王之前附耳奏曰:「妾奉大王命,敬百官之酒,內有一人無禮,乘燭滅,強牽妾袖。妾已攬得其纓,王可促火察之。」

  莊王聽畢,急命掌燈者:「且莫點燭!寡人今日之會,約與諸卿盡歡,諸卿俱去纓痛飲,不絕纓者不得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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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聽罷,隨著一片烏烏嚷嚷的嘈雜之聲,皆去其纓。未久,燈燭燃起,許姬姜氏已不能指出摟住自己脖子強行親嘴狂啃的莽漢究屬何人。

  席散回宮,許姬頗有怨氣地對莊王撒嬌道:「妾聞『男女不瀆』,況君臣乎?今大王使妾獻觴於諸臣,以示敬也。而那個不識相的,竟像抓野雞一樣強按我的脖子圖謀不軌,而王不加察。如此做法,何以肅上下之禮,正男女之別,成何體統?」

  莊王瞪著醉意朦朧的眼睛看了看這位愛姬一副委屈嬌嗔的神態,大笑曰:「此非婦人所知也!古者,君臣為享,禮不過三爵,但卜其晝,不卜其夜。今寡人使群臣盡歡,繼之以燭,酒後狂態,人情之常。若察而罪之,顯婦人之節,而傷國士之心,使群臣俱不歡,非寡人出令之意也。」

  如此一番教訓,許姬莫之辯,只好閉上差點要了那個多情加失態的猛男一條小命的嘴巴。

  此事後來傳出宮外,世人名之為「絕纓會」。漢代劉向在《說苑·復恩篇》(卷六)及其他史籍中皆有記載,惜未論及冠纓的具體形狀、大小尺寸和製作原料,遂使後人只能憑空想像,理解和猜測多有歧義。有人說當時的冠纓就是現代京劇中所看到的楊宗保、穆桂英或《十二寡婦西征》中,楊門女將盔頭上插的像羚羊角一樣的飾物。扮演武將的盔頭有幾個樣式,一般都屬於硬胎類,如夫子盔、霸王盔及帥盔等。盔上綴有絨球、珠子作為裝飾品,帥盔上帶有兩條長長的羚羊角,北方普通民眾稱為蜘蛛羚,行內稱纓子。帥盔就是元帥戴的盔頭,這個「纓子」就是「絕纓會」中冠纓的演化,或者就是當年冠纓的再現。因為現代人看到的京劇是從徽調演化發展而來,安徽是楚國的地盤,壽春還一度成為楚國後期的首都,楚風流傳不絕。儘管當年楚莊王與他的一般武將所戴的冠纓形狀文獻失載或失傳,但憑其在民間代代口傳心授,這個名稱和形象還是被後人心領神會,並應用於新的實踐之中,並且較完美、藝術地應用到舞台之中,成為獨特的服裝道具。

  京劇《穆桂英掛帥》中的穆桂英形象

  這一說法遭到了不少學者的反對,主要原因是著名的徽班進京,最早發生在清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時乾隆皇帝要慶祝八十大壽,特召當時的「二黃耆宿」高朗亭率三慶徽班和其他各種戲班進京演戲。演後戲班仍留在北京進行民間演出,大受歡迎。隨後便引來了「四喜」「啟秀」「霓翠」「和春」「春台」「三和」各徽班相繼進京演出。其中最著名的是「三慶」「四喜」「春台」「和春」,史上號稱四大徽班。當年徽班唱的主要是徽調,由最早的徽班進京到後來成為中國乃至世界優秀文化遺產的京戲形成,其間經過了譚鑫培等藝術家無數次的改造和加工。當年徽調藝人的盔頭與後來的京劇盔頭並不一樣,因而不能說現在京劇盔頭上插的兩根羚羊角就是楚莊王時的冠纓形象再現。這個羚羊角有一點冠纓的影子是可能的,但絕不是當年冠纓的再現或復活。因而,關於楚莊王絕纓會的冠纓形象問題,在學術界成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的懸案。直到1978年擂鼓墩曾侯乙墓發掘,才解開了這個久已湮沒於歷史塵埃中的謎團。

  考古人員在古墓東室棺槨內墓主下頜處,發現了呈卷折狀放置的十六節龍鳳玉掛飾,楊定愛等人在室內進行了清理、保護。這件掛飾器身完整,呈青白色,長方形,共分16節,各節大小不一,均透雕成龍、鳳形或璧、環形。通長48厘米、寬8.3厘米、厚0.5厘米。器形整體看上去是一條長龍,每節刻龍鳳蛇,實為古代玉雕藝術的傑作,在中國現代考古中屬首次發現。清理人員見如此美麗又特別的一件龍形器物出土,頗為驚奇,紛紛思考它的用途。有人說這個東西的位置在墓主頭部下頜處,應該是帽子上的飾物,或者是帽帶一類的東西。有人當場予以否定,認為純是胡扯,這個東西由大小十幾節構成,形體如此長,體量如此寬,分量如此重,何以能作為帽帶來用?即是在京劇舞台上,將帥們弄這麼一根帽帶吊在脖子下面,像根從海里撈出的大帶魚一樣,左突右晃,很難表演武打動作。正當各方觀點爭持不下之時,有人提議請資深考古學家顧鐵符前來觀看並表示意見。顧氏被程欣人請到發掘駐地清理室,對棺槨中的器物和屍骨做了詳細觀察,聯繫文獻中「楚莊王絕纓之會」的記載,認為這就是被許姬「絕纓」的玉纓,也就是帽帶。顧鐵符說道:「我看就是帽子上的纓,古文獻里有過記載,《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說:『初,楚子玉自為瓊弁、玉纓,未之服也。』《說文》也說過:『纓,冠系也。』由此看來這個東西就是系冠的纓。」

  顧鐵符此言一出,眾人一時無語,但堅持不是冠纓的一派人員稍後又向顧鐵符發難,其理由是帽子的系帶一般都結在頦下,頸之上,即靠近咽喉的部位。而這一串玉飾由16節組成,寬窄不一,兩邊不齊,還有稜角,要是把它繞在頦下,頸之上的話,不但頦下很不舒服,而且會妨礙頭的活動,根本無法實施。也就是說,這個東西與所謂的冠纓沒有一點關係。

  對此問難,顧鐵符沒有當場反駁,但仍堅持自己的觀點,說回去查查文獻,好好琢磨一下,一定會找出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供眾人參考。事後,顧鐵符針對這一問題做了一番仔細考證,認為是玉冠纓無疑,並專門著文發表了這一觀點。文中說:「古人戴帽時,纓的位置比我們現在結的帽帶子要靠前一些,就是在下頜的前端,正當頦的位置。在出土的戰國到漢代的帛畫、壁畫、畫像石和畫像上,可以看得很清楚,確實是如此。用玉制的纓,正因為托住下頜,即使纓稍寬一些,甚至有點參差不齊,亦不至於頰下有太不舒服的感覺甚至妨礙頭的活動等等。所以纓用玉制,與實用沒有什麼矛盾。」[2]這個觀點得到了部分學者的認可,後來湖北省博物館編寫的《曾侯乙墓》報告中稱:「從墓主棺內隨葬品分析,墓主戴帽入葬,似屬可能。因為有些被置於墓主頭部及其周圍的隨葬品,很可能是帽子上的裝飾品。因此,『玉纓』之說,似有一定道理。」但這個玉佩飾是否就是絕纓會中楚莊王的將軍們所佩戴的那種類型,尚無一定結論。或許這是當時楚國君臣專門用於禮服上的一種佩飾,只有出席禮節性的重要集會才可佩戴,平時穿戴的是常服,作戰時穿的是鎧甲之類的戎裝,其性質如同後來軍隊高級將領的禮服和身上披掛的綬帶一樣。不過當年絕纓會上被許姬扯斷的冠纓是否就是玉料製成的,尚無充分的證據,或許是革或木一類的材質製成也未可知。要得到徹底證實,還需要依靠未來的考古發現。

  曾侯乙墓出土的十六節龍鳳玉掛飾(全器展開長48厘米,先用5塊玉料分別套雕成16節,再用3個活環及一個玉銷釘將5件連接成串,可活動卷折,全器共雕刻出37條龍、7尾鳳及10條蛇,千姿百態的龍、鳳、蛇栩栩如生,還有鳳爪抓蛇的生動畫面。綜觀全器也是一條龍,第一節為龍首,其高超的設計和雕刻技巧令人驚嘆不已,實屬罕見的藝術珍品)

  這件掛飾的論證至此算是告一段落,只是當年楚莊王的絕纓會上發生的故事並未就此結束。莊王十七年(公元前597年),楚莊王因鄭從晉未肯服楚出師伐鄭,命連尹襄老為前鋒,三軍將士一路浩浩蕩蕩殺奔滎陽,突入鄭地。襄老部將唐狡主動請纓說:「鄭小國,不足煩大軍,狡願自率部下百人,前行一日,為三軍開路。」襄老聞聽頗為感動,為壯其志,許之。

  唐狡率部一路前行,與敵力戰,有禦敵者輒敗,兵不留行,每夕掃除營地,以待大軍。莊王率三軍一路前進,未曾遇到一兵之阻,一日之停留。莊王怪其神速,高興地對襄老道:「想不到老愛卿寶刀不老,老當益壯,勇於前進如此迅猛,令本王驚嘆不已。」襄老對曰:「非臣之能,乃副將唐狡力戰所致也。」莊王聽罷,即召唐狡,欲大加厚賞。唐狡揖首拜曰:「臣受君王之賜已厚,今日聊以報效,敢復叨賞乎?」莊王頗為驚訝地說:「寡人未嘗識卿,何處受寡人之賜?」唐狡再拜曰:「絕纓會上,牽美人之袂者,即臣也。蒙君王不殺之恩,故捨命相報。」莊王聞聽,怔愣片刻,長嘆一聲說:「嗟乎!使寡人當時明燭治罪,安得此人之死力哉?」遂命軍正記其首功,一旦平鄭,將加以提拔封賞。唐狡走後對身邊的友人說:「吾得死罪於君,君隱而不誅,是以報之。然既已明言,不敢以罪人徼後日之賞。」當夜即出走軍營,不知所往。莊王聽到部下告之實情,嘆了口氣,既憐惜又滿懷敬佩之情地說道:「真烈士矣!」於是三軍進發,劍鋒直指鄭國首都。

  是役,楚軍大勝,鄭君降,復歸楚。自此,晉人不敢渡黃河而南進,齊人不敢逾泗上而西進,秦人不敢越崤關而東突,中原諸國則唯楚人馬首是瞻,莊王的霸業達到了頂峰,一躍而居春秋五霸之首。

  公元前591年,楚莊王卒,年僅四十餘。子共王審立。共王之後又經歷了康王、郟敖、靈王等幾代王侯。靈王十二年,楚公子比自晉歸,攻入楚都,楚靈王被迫自縊。公子棄疾旋又殺死公子比而自立,是為楚平王。這一年是公元前529年,也正是從平王始,埋下了君臣相殘,伍子胥引吳師復仇,楚國傾覆的禍根。

  注釋:

  [1]關於春秋五霸,說法不一,通常以《春秋》為準,即齊桓公、晉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莊王。另據《白虎通·號篇》以昆吾、大彭、豕韋、齊桓公、晉文公為五霸。同書又以齊桓公、晉文公、秦穆公、楚莊王、闔閭為五霸。《荀子·五霸篇》和《呂氏春秋·當染篇》則以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闔閭、勾踐為五霸。

  [2]顧鐵符《隨縣戰國墓幾件文物器名商榷》,載《中國文物》(畫報),1980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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