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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禺少內」與乘輿之謎

2024-10-06 04:57:31 作者: 岳南

  與東、西兩個側室齊頭並進的,是後藏室的清理。當主棺室內「頭箱」和「足箱」的隨葬器物全部起取之後,在靠近後藏室門道處已騰出一小塊地方,從而大大方便了後藏室的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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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藏室略呈方形,東西寬1.8米、南北長2米,與主棺室之間僅用兩條石柱分隔。作為門道,從殘留的痕跡看,門道原來安設木門,只是當發掘時早已腐朽成灰,僅有兩個銅門環遺落在兩根石柱的附近。從門環扣有鐵片摺疊而成的銷釘以及釘上殘留的木痕推知,門板原厚4厘米。

  後藏室隨葬器物

  後藏室器物分布平面圖

  1.殘漆器 2.鐵鼎 3、4、6-10、32、33、35、36、53-55、58、61、64-66.銅鼎 5(在3內).陶瓿 11.銅煎爐 12(在11下).滑石烤爐 13、17-19、105、107、110-112.陶瓮 14-16、21、22、23-31(在7、32下)、42、89-92、93-98(在90-92下)、99-104、106、108、109、113、114.陶罐 20、60.陶鼎 34.銅盉 37、44、47、48.銅提筒 38、39、68.銅鑒 40、41.銅烤爐 43(在41下)、88(在64下).鐵鉤 45、49、50、51(在44下)、71(在54下).陶三足盒 46(在44內).銅異形壺 52(在44下).陶雙耳罐 56.蒜頭瓶 57、63、67、69(在68下)、72-74(在65下)、75、76(在66下)、83、85.銅鍪 59.鐵三足架 62.銅燈 70(在66下).銅釜、甑 77-79.銅盆 80、81.銅鍋 82.銀洗 84.銅匜 86(在85下).銅鐸 87.陶魚響器

  據初步觀察,後藏室曾數次進水,並使一些小型器物浮漂移位,散落在室內各處,東壁頂上一塊石條斷裂並塌落下來,將一件越式大銅鼎的口沿砸塌變形,一些陶瓮也被砸破。由於此室面積較小,隨葬的大小銅、陶器等一百餘件堆疊在一起,塞滿全室,已無立足之地。所幸的是此室因未受人干擾,頂部落下的泥土也不多,器物全部露出,稍加清掃即可繪圖、拍照。

  清理工作開始後,主要考古隊員杜玉生、冼錦祥決定先起取門道位置處3-5厘米厚的木炭,然後按白榮金創立的老辦法,搭起木架伸入室內,把從東牆頭上斷落掉下並砸在越式大銅鼎上的那塊斷石移出室外,然後由外至內漸次向前推進。

  後藏室地面縱鋪木板,清理時可見到少許的朽木與板灰痕跡,隨葬器物以炊器、儲盛器和盥洗器為主,如鼎、鍪、烤爐、提筒、鑒、盆以及陶瓮、陶罐等相互疊置,共有一百三十多件。從各種器物的用途推斷,此室應為儲藏食物、放置炊器和儲容器的重要庫藏。以此類推,那最早在門道邊清理和後來在室內東南角地板上發現的木炭堆,應是與其他隨葬品一同放進墓內,作為象徵性燒煮食物的燃料而儲備的。

  刻有「蕃禺」的漢式銅鼎

  在出土的器物中,最有特色的當屬蓋刻「蕃禺少內」的幾件銅器。據推斷,銅器上的「蕃禺」應專指南越國時期的稱謂。根據《漢書·地理志下》關於南海郡的記載,班固自註:「秦置。秦敗,尉佗王此地。」轄縣六,番禺居首,班固自註:「尉佗都。」由此得知番禺在秦漢時為南海郡治,南越國時為都城。但是,明確寫作「蕃禺」地名的僅見於此前發掘的廣州1097號南越墓出土漆奩烙印和象崗古墓出土的部分銅器銘刻。《淮南子》《史記》《漢書》及以後各種版本的書籍都寫作「番禺」,此前在廣州、九龍東漢墓出土的墓磚模印文字也寫作「番禺」。看來上面加草頭的「蕃禺」似乎只用於南越國時期,漢武帝滅南越後,便通用「番禺」兩字了。

  至於「少內」銘刻,在後藏室出土的五件銅器之上全部為陰刻古隸體,與「蕃」「蕃禺」互見或連文,這表明它們是南越國少內官署所使用或專門為少內官署所製作的器物。

  從史料記載看,少內為秦置,屬內史,分掌財貨,有中央少內和縣少內之分。漢因之,若周之「職內」。《漢書·丙吉傳》載:「少內嗇夫白吉曰:『食皇孫亡詔令。'」顏師古註:「少內,掖庭主府臧之官也。」《周禮·天官·序官》職內,鄭玄註:「職內,主人也,若今之泉所人,謂之少內。」據《史記》《漢書》載,南越國有內史藩,這批刻有「少內」的銅器,進一步揭示南越國的百官制度如同漢朝,少內也應是內史的屬官。

  除銘刻的銅器外,還有一件上刻「乘輿」的銀洗一件。此器物出土於東牆根下層,出土時與銅鍋放在一起,並壓於一個銅鼎之下。其形狀為直口、平沿、折腹、圜底、素麵。底部畫五道波線,平沿處的正面和背面都有銘刻,其中正面刻「三」字,背面刻「六升畀(共)左今三斤二兩、乘輿」共11個字,從字面上看,刻畫淺細,不規整。考古學家麥英豪對其書寫內容的解釋為:某地(或某官署)共(供)獻的「乘輿」用器,重「三斤二兩」,容「六升」。「共」下右側刻一「左」字,似為「左工」省文,口沿上的「三」字,應是器物編號。

  至於銘刻「乘輿」兩字,原指皇帝、諸侯乘坐的車子。《孟子·梁惠王下》載:「今乘輿已駕矣。」賈誼《新書·等齊》也有「天子車曰乘輿,諸侯車曰乘輿」的記載。隨後泛指皇帝用的器物,並作為皇帝的代稱。蔡邕《獨斷上》中曾有「車馬衣服器械百物曰乘輿」。又「天子至尊,不敢渫瀆言之,故托之於乘輿。乘猶載也,輿猶車也。天子以天下為家,不以京師宮室為常處,則當乘車輿以行天下,故群臣托乘輿以言之,或謂之車駕」等句。此銀洗鏨刻「乘輿」兩字,表明這是南越王室的專用器;「乘輿」喻御服器械百物,也襲用漢廷稱謂。

  繼銅器、銀洗器的銘刻之後,後藏室還出土了一枚字樣看起來有些特別的封泥,封泥近長方形,長2.3厘米、寬3.5厘米、厚1.5厘米,出土時一角崩損,泥塊底部有木匣痕和穿繩凹溝。右側隱約可見指紋痕跡。印面方形,田字格,邊長2.1厘米,印文篆書「鄰鄉侯印」四字,其中「侯印」兩字較清楚,「鄰」字右側殘損,而「鄉」字幾被抹平,只從殘痕中隱約可辨。「鄰鄉侯」到底代表或說明了什麼,史籍無證。據考古學家黃展岳推斷,「鄰鄉」當為地名。侯,《漢書·百官公卿表》載:衛尉、中尉、將作少府、屬國都尉、城門校尉屬官皆有侯,掌武職,司守衛,與此封泥「鄰鄉侯」皆不合,故疑為南越國自置。十幾年前,著名歷史學家陳直先生據傳世封泥「臨菑守印」「濟北守印」「即墨太守」等郡名皆非漢廷設置,故推定為齊國自置之郡,並謂西漢初中期王國,皆分割各縣,自置郡名。陳氏又據漢印有「膠西侯印」「菑川侯印」「蒼梧侯印」和封泥「豫章侯印」「臨菑侯印」等,推定郡守屬官有侯,此皆漢表所失載。

  「鄰鄉侯印」封泥的發現,為陳氏之說增添一例實證。據陳氏說以此類推,「鄰鄉」應是南越國自置之郡名,侯乃鄰郡守之屬官。「鄰鄉」地望不詳,從南越國與長沙國長期為敵,以及「鄰鄉」屬漢化地名等方面考慮,推測「鄰鄉」可能在南越國北境,與長沙國毗鄰,鄰鄉侯之職責似應與漢代邊郡太守都尉下之侯官相近。

  由於「鄰鄉侯印」封泥出於後藏室,可知室中部分器物應為「鄰鄉侯」所賻送。整個後藏室,裡面全是各種日常用具,除煮食的鼎、烤爐、銀洗器外,還有盛物的陶罐等。有些罐裡頭還放有剁得大小相似的豬骨,有去了頭和爪的禾花雀,還有魚、海貝、蝦等等,稱得上是山珍海味俱全。顯然,這些都是為墓主人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準備的。

  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工作,整個象崗古墓地下宮殿的秘密終於揭開了。從出土的各種實物分析判斷,象崗古墓的墓主,就是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的南越國第二代王趙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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