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主的死亡年齡

2024-10-06 04:56:56 作者: 岳南

  為提取絲縷玉衣,考古人員在套箱前進行清理

  根據考古大師夏鼐的指示,考古人員經過一番籌劃後,提取玉衣的行動正式開始了。

  為確保玉衣出土現狀的完整,以利於仔細清理和修整復原,考古人員決定從現場整取運回室內。主持這項工作的是極富經驗的考古發掘宿將白榮金。在開始時,白榮金仿效60年代自己起取滿城漢墓劉勝夫婦玉衣的經驗,將這套玉衣的中間截開,分段起取,以便於搬運。但當他揭開上層兩排玉片時,竟發現了墓主屍骸的股骨,這個意外發現表明玉衣不宜截斷。於是白榮金和其他考古人員重新對出土現場進行觀察研究發現,玉衣緊貼在凹凸不平的岩基上,玉衣片呈現鬆散不平的狀態。與此同時,還發現有許多玉璧、佩飾以及人骨等相互交叉其間,不可能簡單摘理乾淨,看來只能整體取運。經過再度認真的分析研究,大家設想了幾種起取的方案,最後綜合出一個用竹籤插取套裝的辦法,這個方法從當時白榮金留下的一份工作記錄看,其操作程序大致是:

  1.將玉衣四周清理乾淨。

  2.在玉衣上貼附綿紙,分段打石膏薄層加以固定。

  3.用削制的薄竹籤(長60-70厘米、寬1.5-2厘米、厚約0.2厘米)從玉衣兩側之下,緊貼墓室地面試著逐根往裡插入,操作時採取直向對插與斜面對插相結合的方法,將竹籤一根根密排插入,兩邊僅留簽頭。

  4.再沿竹籤下面順序插入薄木板,將竹籤托住。

  5.在木板下插入數塊鋁合金薄板(長60厘米、寬約40厘米、厚0.1厘米)。

  6.將預製好的木箱框(內口長210厘米、寬62厘米、高20厘米、板厚2厘米)套住玉衣。

  

  7.在原先固定玉衣的石膏上,隔上紙,再敷厚約3厘米的一層石膏,其上再襯以木屑,填實後,釘上箱蓋板。

  考古人員正在套箱

  提取的絲縷玉衣被抬走

  8.在鋁合金板下有間隔地插入托底木板數條,用鐵絲捆纏板條的兩端向上與頂蓋固定收緊。

  9.集中數人同時用力將箱體迅速翻轉過來。

  10.拆去原先托底的板條、鋁板、薄木板和竹籤,將玉衣背後整理墊平,鋪襯一層塑料薄膜,用木板封釘箱底。

  11.再將箱體翻轉,使其正面朝上,並在箱上標明玉衣頭向及各邊方位。

  當以上工作完成後,數名考古人員把整取玉衣的木箱安全抬出了墓室。由於整體取運的成功,喜不自禁的白榮金對隊員們詼諧地說:「咱這是給老趙倒出殯了。」

  玉衣取運出後,先放於廣州市博物館,後於1984年春運到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由白榮金以及冼錦祥、李衛華、王影伊等專家進行修復。

  修復後的絲縷玉衣各部件

  經過長時間的科學復原,玉衣各部位的情況已全部了解清楚,其中:

  頭套:共用玉片265片,以絲線連綴,並在背面貼襯絲絹固定而成。玉片形狀有圓璧形、梯形、三角形、近方形、長方形和五邊形。頭套由頭罩和面罩扣合而成。頭罩頂部以一璧形玉片為中心,做成圓弧形狀。面罩鼻部隆起,中露一細縫,下巴尖圓,略具寫實的風格。

  上衣:由衣身和兩袖組成。用絲帶縱橫交叉將玉片粘接在一起,並在背面貼襯麻布固定而成。玉片形狀有長方形、方形和不規則形,均無孔眼。衣身共用玉片537片,由前身片和後身片組成,呈對襟形式。在下部前後身片對接處皆有開口,有如衣服下擺的「開氣」。兩袖均呈筒形,上粗下細,體扁且彎,左袖用玉片215片,右袖用玉片209片。

  褲筒:分左右褲筒,均呈上粗下細的筒形,製作方法與上衣相同。左褲筒用玉片266片,右褲筒用玉片388片。玉片形狀有長方形、方形、圓形和不規則形。

  手套:左右手套結構均如手形,由手背、掌心和五指組成。拇指伸直,其餘四指併攏彎曲做握拳狀。左手共用玉片113片,右手用玉片121片。玉片的連綴方法與頭套相同。玉片形狀有方形、長方形、五邊形、梯形、三角形和平行四邊形。

  鞋:左右鞋形均由底板、前臉、腳面、左右側幫和後跟六部分組成。左鞋共用玉片108片,右鞋用玉片109片。玉片形狀有長方形、梯形、三角形和不規則形。玉片的編綴方法與頭套相同。

  白榮金修復的絲縷玉衣

  復原後的玉衣,由頭套、上衣、左右袖筒、左右手套、左右褲筒和左右鞋共十部分組成,全長1.73米,共用玉片2291片。玉片形狀以長方形和方形為主,另有梯形、三角形、五邊形和圓璧形等。玉片間的連接方法有兩種,其中頭套、手套和鞋的玉片兩面打磨光滑,邊角鑽有小孔,用朱紅色絲線通過小孔將玉片連綴起來,並在裡面襯貼絲絹加固,待部件全部連綴完後,在邊緣部位還要用絲織物縫合包邊。上衣、袖筒和褲筒所用玉片多是廢舊玉器或邊角料切割而厚薄不勻,其連綴方法是在玉片表面用窄朱紅色絲帶對角粘貼成菱形網絡狀紋樣,四邊再用寬朱紅色帶粘貼成方格狀。朱紅色絲帶縱橫交錯,構成多重幾何形紋樣,色澤異常鮮艷。

  從這套玉衣的玉片質料來看,玉片的顏色較雜,少數玉片呈透明的青綠色,多數不透明,以黃褐色、黃白色為主,間有青色斑塊,後者硬度較低。個別玉片呈灰黃色或紅褐色,質地較軟,已分解為碎塊,或風化為粉狀,顯然屬於一般石料。對比滿城2號墓竇綰所服玉衣上衣前後身玉衣片的部分質料,兩者均大同小異,同屬不很珍貴的軟玉類品種。除此之外還可發現,玉衣片中還包含著一些製作玉器切割下來的下腳料和玉器殘片。由此可推測,玉衣製作地點可能是在製作玉器的作坊或其附近,也許是在一個綜合性玉器作坊中完成的。從玉片上保留著粗糙的切割表皮看,當時安排使用玉料是相當節省的。

  由於玉衣的造型是以人體形狀為基本依據的,從玉衣出土時的整體尺度推算,墓主人的身高應在170厘米左右,從兩袖下段筒口分析,墓主人體形可能較瘦。至於上衣衣身較寬大,可能與玉衣內放置玉璧有關。有些玉片上保留著開料時的切口,有的切口寬度僅約0.1毫米。切割面上留下了基本平行的「鋸路」痕跡,說明當初割料時用的是一種長條形扁片工具。由於切割面較平整光滑,可以看出用的磨料較細,因而可推斷當初的切割效率不會很高,需要消耗很多的勞動力和時間。

  按照白榮金等專家推斷,玉衣的製作地點大體有三種可能:第一,全部由漢廷製作,賜給象崗墓主做殮葬用,但從軀幹部位玉片用料過於節省這一點分析,這種可能性很小;第二,頭、手、腳三部分為漢廷製作,軀幹部分為南越國配製,這種可能性雖較前一種稍大,但褲筒上的玉片有個別屬於頭、手、腳的穿孔殘片配入,說明製作玉衣軀幹的地點同時又有製作頭、手等穿孔玉片的余片,這個矛盾很難解釋先前推論的成立;第三,全部在南越國加工製作,這種可能性似乎最大。象崗古墓墓主玉衣片上的鑽孔,從剖面上看,孔壁呈圓錐形,屬杆鑽加磨料鑽成。從一些未鑽通的廢孔痕跡和一般鑽孔現象分析,鑽孔先從背面鑽起,待鑽透時,再從正面輕輕鑽磨一下,把正面孔口上的銳棱磨掉,避免連綴時用的絲線被割斷。而滿城漢墓玉衣片上的孔眼是用管形鑽鑽出的,孔壁呈圓筒形,既細且勻。可見象崗古墓墓主玉衣的鑽孔工藝較為落後,從而有助於證明象崗古墓墓主玉衣是在本地製作的推斷。經中國地質科學研究所聞廣等專家研究鑑定,玉衣的玉料很可能是就地取材,且取材地點可能就是歷史上記載的嶺南曲江縣的玉山之中。

  象崗古墓出土的絲縷玉衣,屬於漢代考古文獻記載中已知金縷、銀縷、銅縷玉衣以外的又一個新的品種。如果墓主確屬趙胡,那麼,絲縷玉衣隨墓主人的入葬年代,應在漢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或稍後,其製作時間要早於滿城漢墓出土的金縷玉衣近十年或多些。但象崗古墓玉衣製作較特殊,頭罩、雙手、雙足是用長方形或方形等小而薄的玉片,四角鑽孔用絲線編綴而成;其餘兩個袖筒、上身胸腹及下身兩褲筒共五個部分,只用長方形或方形小玉石片粘貼在麻布上,石片上再覆以素絹。這種全套玉衣都用絲綴及粘貼的製法為中原所不見。河北滿城的中山靖王劉勝夫婦以諸侯王的身份享用金縷玉衣,可能是由皇帝特賜,或者是因為當時玉衣初行,等級制度不嚴,金縷玉衣並未成為皇帝至尊專用的殮服。趙胡繼位為南越王是得到漢中央政府承認的,如玉衣系漢廷所賜,可與劉勝同用金縷,即使按嚴格的等級制度,也當用銀縷,而趙胡所用卻是絲縷玉衣。由此可進一步推斷這件絲縷玉衣屬南越國工匠自製的。儘管象崗古墓出土的這件玉衣在質量和規格上無法和滿城漢墓出土的玉衣相匹敵,但它卻是經科學發掘、整理和修復起來的年代最早的一套完整的玉衣。這套絲縷玉衣以它獨特的形式,顯示出了中國玉衣發展過程中的早期特點,其在玉衣發展史上的地位,是在此之前所發現的一切玉衣無法代替的,因而,也就具有了極其重要的歷史與考古研究的價值。

  就在白榮金、冼錦祥等人清理玉衣的過程中,發現玉衣內仍保留有部分遺體的殘骸,絕大部分殘骸已腐朽成粉末狀的骨渣,只在玉衣的頭罩部分尚有少許殘顱骨片,這些殘片大小不一,最小的為直徑5毫米左右,最大的直徑也僅有45-50毫米。由頭罩中撿出的殘顱片,大多數已難辨其所屬部位,少數較大的骨片經拼對黏合後尚可判斷其所屬部位,這幾塊拼接起來的殘顱骨片,也就成為判別墓主性別年齡的唯一寶貴資料,後經中國社科院考古所鑑定專家以及北京醫院口腔科主任李善榮等採取多種方法鑑定,象崗古墓墓主屬一例男性個體,從牙齒的磨耗程度、主要顱骨縫的癒合情況以及牙槽骨出現萎縮和牙齒的結構等多方面考察,墓主的死亡年齡約為40-4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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