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帝震華夏
2024-10-06 04:48:36
作者: 岳南
當馬其頓的鐵騎踏上萬里征途,羅馬大軍於地中海的風浪中奮力搏擊之時,在喜馬拉雅山東部和天山、陰山、大青山區域的千里大漠上,同樣是刀光劍影、烽煙不斷、廝殺連年。淒淒大漠深處,匈奴、東胡、月氏族,展開了爭奪區域霸主的拼殺。戰馬的嘶鳴伴著勁風吹起的狂沙煙塵,在箭雨刀光的浪濤中起伏跌宕,滾滾前涌。
馬其頓騎兵
山西高平城西北10多公里的永祿鄉永祿村將軍嶺發現的長平之戰遺址。1995年10月20日始,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對該遺址進行發掘,相繼發現了寬5米、長11米的小型屍骨坑和寬3至4米、長55米的大型屍骨坑。專家學者認為,將軍嶺屍骨坑是迄今為止保存最原始、最完好以及規模最大,也是最具文物價值的長平之戰屍骨坑遺址,它有力地印證了長平之戰秦軍野蠻屠殺趙國戰俘這一歷史事實。同時,長平之戰的許多疑難問題也得以澄清和解決。史籍在記載長平之戰時,多沿用「白起坑趙」的說法。坑,即「活埋」之意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黃河、長江兩大流域的廣袤土地上,強盛的齊、楚、燕、韓、趙、魏、秦七家雄主,同樣為爭奪霸權而拼殺搏擊,逐鹿中原。黃色煙塵遮掩下,到處是大軍雲集,鼓號震天,車騎交錯,戈矛並舉,刀劍進擊,戰馬嘶鳴。其戰爭之頻繁、規模之巨大、兵車之眾多,遠非西方戰場所匹敵。而交戰雙方投入軍隊的數量隨著戰爭的發展急劇增多,幾乎每一次戰爭交鋒的人數,都有數十萬之眾。戰爭的方式由較原始的車戰、陣戰的直接對抗,逐漸演變為以步、騎、弩兵為主的野戰和賦予多種變化藝術的包圍戰。著名的秦趙「長平之役」,兩軍從公元前262年一直拼殺到公元前260年,結果是趙國40萬大軍降卒被坑殺,秦國軍隊也傷亡過半。無數將士慘死沙場,流淌的熱血蕩滌著中原大地。
歷史的動盪亟需一位鐵腕人物站出來,用超人的智慧和強大的武力完成統一。秦始皇正是在這歷史潮流的發展中挺身而出,「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以叱吒風雲的蓋世雄威,席捲天下,蕩平六國,完成了歷史賦予他的偉大使命。
公元前237年,秦始皇親政以他的機智與果敢粉碎了呂不韋和嫪毐集團。稍試鋒芒後,便開始實現吞併六國、統一天下的雄心壯志。
這一年,呈現在秦始皇面前的是兩種針鋒相對的戰略主張:一是呂不韋之後繼任丞相的李斯提出的「先取韓」的戰略,另一種是大思想家韓非提出的「舉趙、亡韓、臣楚魏、親齊燕」的戰略。李斯的主張體現了先弱後強的作戰方針,而韓非的主張則體現了先強後弱、遠交近攻的戰略部署。
李斯與韓非雖系同學,一旦發生關係到自己前途命運的利害衝突時,由相知、相親變為相互殘殺便無法避免。既然衝突已經出現,殘殺也成必然。李斯聯合重臣姚賈先發制人,在秦始皇面前分析了韓非的戰略方針無非是「存韓」和「謀弱秦」。按照李斯的說法和觀點,韓非是韓國的宗室貴族,人雖在秦,其心向韓,故不讓舉伐韓國而攻趙,不如及早殺韓非以絕後患。秦始皇為李斯所言而動心,下令將韓非關進監獄聽候發落。
既然衝突已經開始,就要置敵於死地,否則後患無窮。深知權術之道的李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以毒藥將韓非毒死,從而取得了這場衝突的勝利。
韓非既死,李斯又備受秦始皇重用,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對戰爭的形勢和六國的格局沒有深刻的了解,對敵我雙方的力量沒有正確的估計,缺乏戰略頭腦和眼光,此時的秦始皇可能就要按照李斯的作戰方針行動了。然而,秦始皇沒有行動。他開始以自己的宏才大略正確估計和判別敵我雙方的力量,以及韓非與李斯兩種不同方針的得失。
秦始皇清醒地認識到,秦國的軍事力量比任何一個諸侯國的力量都要強大,若單個較量,秦軍無疑占絕對優勢。但是,秦國面臨的是關東六國的敵人,若以秦國兵力對六國總兵力,優勢則歸對方。滅六國不能四面出擊,而各個擊破的戰略方針無疑是正確和明智的。要想各個擊破,就必須防止諸侯合縱[1]。六國中,韓國較弱、趙國較強,如按李斯的戰略方針,「先取韓以恐他國」,就很可能再「恐」出一個以趙國為首的合縱抗秦的強大勢力。公元前241年,趙將龐涓統帥趙、楚、魏、燕、韓五國之師合縱伐秦,趙國就是這五國的盟主。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不能再蹈覆轍。韓非的主張無疑是為打破諸侯合縱考慮的,是一種新的形勢下戰略目標的發展與轉移。「舉趙」以擊其頭,使六國群龍無首,同時「親齊燕」以斷其身,合縱難以形成。
戰國時期的各國貨幣形狀,秦統一後全部改為圓形
秦始皇以一個戰略家的傑出才智,不顧李斯等人的強烈反對,毅然決定採用韓非的戰略方針:遠交近攻,舉趙亡韓,做出了集中主力、打擊趙國的具有重大軍事戰略意義的抉擇。
儘管秦軍兵敗,但趙國的勢力已大大削弱。禍不單行,公元前230年,趙國又出現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災。戰爭的消耗,災情的折磨,政治的昏暗,此時的趙國已成強弩之末,滅亡之日已為期不遠。趙國自身難保,聯縱已不可能,趁此良機,秦始皇派兵一舉將小小的韓國拿下,昏庸無能的韓王被俘。
李牧儘管兩次大敗秦軍,但未能挽救趙國滅亡的危局。公元前229年,秦國大將王翦、楊端和兵分兩路撲向趙國。久經戰場的宿將李牧、司馬尚率趙軍拼死抵抗。兩軍進行了數百次廝殺,均遭巨大傷亡。將士血染戰袍,屍骨遍地,雙方苦苦搏殺一年之久未分勝負。秦始皇親臨現場觀戰,以鼓舞士氣,並要不惜全力拿下邯鄲。與此同時,他採用尉繚的「離間其君臣」之計,派人用重金賄賂趙國權臣郭開。郭開貪利而向趙王誣告李牧、司馬尚欲謀叛亂,只守不攻,作戰不力。難辨真偽的趙王立即派趙蔥、顏聚去取代李牧和司馬尚,李牧深知趙蔥、顏聚皆非將才,絕不是秦國名將王翦的對手,在大敵當前的危急關頭,李牧以國家存亡為重,抵抗王命,拒不交出兵權。趙王與郭開密謀派人將李牧抓獲並處以死刑,司馬尚被免職關入大牢。可惜李牧忠誠一世,壯志未酬,沒有戰死沙場,卻被奸臣所害。
李牧一死,趙軍軍心大亂,結果秦軍不到3個月,便攻克邯鄲。趙國從此不再存在。
強大的趙國一旦滅亡,弱小的魏國和燕國的悲劇命運已無法改變。儘管不乏荊軻那樣的壯士,慷慨悲歌,以死相搏,但仍未能擺脫國破家亡的結局。兩國隨著趙國的滅亡,也很快走到了盡頭。
時勢造英雄,但英雄必須正確駕馭和把握時勢,否則便不再是英雄。
四國吞滅,秦國面臨的敵人便是齊、楚。很明顯,這兩國的實力,楚遠比齊強大,而秦與齊和親修好四十餘載,和楚數次結怨。面對齊、楚兩國的不同局勢,如何確定征討戰略方針?
當秦始皇徵求文臣武將的意見時,聽到的多是先攻齊再伐楚的戰略理論。這個理論實則是李斯「先弱後強」作戰方針的延續。
秦始皇依然沒有這樣做。他再次清醒地認識到,齊國雖弱,但有相當的軍事實力。如若先攻齊,免不了還要和強楚進行一次惡戰。同時還要遭到齊、楚合縱的威脅。若先滅楚,可使齊秦之交不破、齊楚合縱不成。一旦楚國滅亡,齊國定不戰而降。
於是,秦始皇再次使用了集中主力打擊主要敵人的戰略方針。公元前225年,秦始皇派大將李信率20萬秦兵伐楚,因年輕氣盛的李信過分輕敵,秦軍遭到慘敗,退回秦國。
公元前224年,秦始皇改派王翦率領60萬大軍出征伐楚。當秦軍壓入楚境時,楚國名將項燕立即調動國內全部兵力迎戰。王翦吸取了李信兵敗的教訓,堅守營盤而不出戰。待秦軍養精蓄銳之後、鬥志旺盛之際,才下令出擊。60萬大軍洪水般沖入敵陣,此時的楚軍已失去戒備之心,猝不及防,被秦軍一舉擊潰。楚國名將項燕也戰死於亂軍之中。不久,秦軍攻下楚都壽春,楚國滅亡。
未出秦始皇所料,楚國一滅,齊國已成瓮中之鱉,被王翦的大軍一觸即潰,齊亡。
齊楚征戰,在顯示了秦始皇傑出的軍事戰略才能的同時,也暴露了他使用將領的失誤和弱點。但他的失誤和自身具有的弱點,並未妨礙他偉業的建立。至公元前221年,山東六國在秦軍15年的征討中全部滅亡。中原大地上為期幾百年的割據混亂局面宣告結束,歷史由此揭開了新的一頁。
然而,六國滅亡,中原統一,並未標誌著秦軍的征戰已經結束,因為此時中原北部的情形已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匈奴人由弱到強,趁秦滅六國之機,單于頭曼率匈奴大軍南下,攻占了黃河河套以南的地區,致使秦都咸陽面臨嚴重威脅。「亡秦者必胡」的議論已在民間流傳開來。
同時,地處五嶺之南的「百越」陸梁人[2],對秦的統一和政治的穩定也造成一定的威脅與困擾。要建立一個強大而牢固的封建帝國,就勢必要對這兩股軍事力量給予打擊。
問題出現了。擺在秦始皇面前的是匈奴人,剽悍強壯,以戰征之,難攻難守;而「百越」雖遠隔千山萬水,路途遙遠,但部族分散,軍事力量相對較弱,攻取較易,守戍也可能成功。
面對新的局勢,秦始皇毅然實行戰略大轉移,採取了先弱後強、先遠後近的征戰方針,這實則是15年前李斯等人戰略思想的復活,秦始皇終於在歷史發展進程的這一階段付諸實施了。
50萬秦軍兵分五路,以戰略進攻的姿態出現在「百越」戰場上,很快取得了占領這塊土地的勝利。南海也因「百越」的征服而打通了。
隨著對「百越」戰爭的勝利,秦始皇立即派大將蒙恬率30萬大軍攻擊匈奴,由戰略防禦轉為戰略進攻。結果匈奴退卻700餘里,並最終形成了「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的戰略局面。
注釋:
[1]合縱:即「合眾弱以攻一強」,就是許多弱國聯合起來抵禦強國,以防止強國兼併。與之相對的是「連橫」,即「事一強以攻眾弱」,就是由強國拉攏一些弱國來進攻另外一些弱國,以達到兼併土地的目的。戰國時期各國之間對於爭取盟國和向外擴展的策略問題,有合縱和連橫兩種不同的主張,因此有所謂「縱橫家」的產生。
[2]百越又稱「百粵」。越人包括各種來源不同的氏族,形成了許多互不統屬的部落集團,他們廣泛分布於中國東南方以至西南方一帶,史稱為「百越」。唐·張守節《史記正義》云:「嶺南之人,多處山陸,其性強梁,故曰陸梁。」秦時因稱五嶺山脈以南的地區為「陸梁地」,當地居民為「陸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