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6 04:39:26 作者: 多多

  次日雪總算停了,冬日的冷風呼嘯肆虐,刀子般割痛了人的臉。

  老頭子在鎮上賃了輛馬車,讓阿貴帶著梅香上路。梅香雖然不情願離開,但還是跟著阿貴走了。

  自家的客舍被賣掉,她在小鎮上再也沒有根了,只能帶著簡單的行囊上路,只有衣袖間一縷香氣浮蕩,銘記著客舍中溫暖平靜的日子。

  而冢狐也在同一個清晨,再次進入了深山。山中空寂寒冷,昨晚剛下過雪,將樹木山石都染成空茫的白色,宛如莫測的未來。

  他召喚出薔薇,讓這紅衣少女在山中焚香燃燒紙符,在積雪中遊走,吟唱著妖獸們喜歡的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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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悅耳的歌聲在森林中迴蕩,只驚到幾隻飛鳥,連個鬼影都沒看到。他不由皺起雙眉,眼中泛出陰冷的寒意。

  「主人,仍然沒有蜃的蹤跡。」薔薇從樹上跳下來,積雪簌簌而落,像是在她身上撒了無數的星屑。

  「看來是方法不對啊。」冢狐眯起了鉤子般細長的吊梢眼,想起了老頭子那張充滿自信的臉。

  他那雙幽潭般深不可測的眼中,似隱含著什麼秘密。

  「其實我一直有個想法,你說這小鎮上盛傳的乾達婆神,會不會就是蜃妖?在佛經中,乾達婆還有海市蜃樓的意思,而蜃卻正是製造海市蜃樓的妖怪。」薔薇低垂著頭說。

  「哦?說下去。」

  「聽說鎮上的居民每年都會辦祝禱乾達婆神的儀式。」薔薇抬起了漂亮的眼睛,眼尾一抹嫣紅如血,「我們要不要也弄一個女人來祭祀試試?」

  「你的對手都進山去找妖怪了,你怎麼還坐得住?」小鎮上的酒館中,白衣少年一邊喝酒,一邊眺望著山景。而在他的身邊,小巫女已經急得抓耳撓腮。

  「你是不是也躍躍欲試?」他瞥了她一眼,唇邊含笑。

  「當然,我是為了『蜃』而來,恨不得立刻把它從深山中捉出來。」靈雨摩拳擦掌,咬緊銀牙,「身為巫女,就要為民除妖。」

  「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不要進山了,這麼冷的天,還不如在暖爐邊烤烤火呢。」老頭子慵懶地倚在暖爐上,像是一隻貪睡未醒的貓,「因為沒有『鑰匙』,你是找不到蜃妖的。」

  「鑰匙?」靈雨瞪圓了雙眼,連眼角的小痣都跟著跳了一跳。

  「對啊,不然它怎麼能蟄伏十年而毫無影蹤,當然需要關鍵的環節,我就叫它『鑰匙』。」老頭子眼神迷濛,似乎就要在溫暖的酒館中睡著了。

  「你已經知道『鑰匙』是什麼了對吧?」靈雨撲過去抓住他的肩膀猛搖,「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然而俊逸的少年卻把眼睛一閉,索性裝睡。

  「你這個老不死的傢伙,你再賣關子我就送你下地獄!」清冷的小鎮上,迴蕩起一個少女尖利刺耳的咆哮。

  車輪轆轆,山景幽遠。

  梅香傷心地坐在狹窄的車廂中,擺弄著荷包里的寶物,那裡裝著十片金葉子,幾枚拇指大的東珠,還有一點碎銀子。

  金字的光晃花了她的眼,稍稍沖淡了離別的愁緒。

  「以後我也要流浪了。」她嘆了口氣,「阿爹好像去了西京,你說我要不要也去大城市闖一闖?」

  「你去哪裡,我都會跟著你。」阿貴小生回答,臉紅得似滴血,「我、我要守護你一輩子……」

  他鼓起勇氣抓住了梅香的手,想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如果她同意的話,他就去找她的父親提親,一生一世都跟她在一起。

  梅香詫異地望著突然充滿男子氣概的阿貴,臉頰變得通紅。

  但還來不及讓她張口回答,車廂就突然毫無預兆地傾倒了。梅香和阿貴抱在一起,跌落在了雪地中。

  只見一個手持長棍的精瘦男人正站山風裡,車馬被他掀翻,而拉車的車夫躺在地上無助地呻吟。

  「小傢伙們,真是可惜,你們走不成了。」男人將長棍扛在肩上,露出猙獰的笑容,「我家主人有事要請你們過去。」

  不知為什麼,一直膽小貪財的梅香這次卻沒有發抖,她躲在阿貴的懷裡,漆黑的眼中卻閃爍著期盼的光。

  平靜的小鎮突然變得喧囂起來,因為一年一度祭祀乾達婆神的日子就要到來,雖然梅香走了,但漂亮的少女有的是,對祭祀沒有絲毫影響。

  鄰鎮的居民,漂亮的歌妓,打扮華麗的伶人都紛紛趕來看熱鬧。而且不知是因為春日臨近,還是受到熱烈氣氛的感染,山裡的天氣也變得格外好。

  冬陽和煦,輕風送暖,落雪中紅梅綻放,仿佛只要轉個彎,就能遇到春天的腳步。

  冢狐仍然沒離開,但他卻不再進山,每天都躲在客舍中,不知在籌謀什麼。因此老頭子也不敢輕舉妄動,他每日跟手下們在茅屋中喝酒吃肉,過得悠閒至極。

  唯一不甘心的就是靈雨,她幾乎每天都往山中跑一趟,回來不是跟老頭子說乾達婆的塑像被粉飾一新,就是說參加祭祀的少女有多麼漂亮。

  但始終沒提過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蜃妖。他看透她刻意隱瞞的失敗,也索性不問,聽她講白日裡有趣的見聞。

  而且他根本不關心蜃妖,唯一惦記的,是墓穴中的那副空棺。琉璃去了哪裡?又是誰偷走了她的屍體?

  在沒搞清一切之前,他無法離開這座小鎮。

  「老頭子,事情好像有點古怪。」這晚靈雨又不知跑去了哪裡,他撥亮了燈芯,阿朱嫵媚的身影便隨著光影出現。

  「說來聽聽。」

  「最近我沒有查到琉璃的線索,卻看到冢狐在山中布置什麼。」她頗為擔憂地說,「似乎祭祀那天,也要有所行動。」

  「哦?他不找蜃妖了?」老頭子也十分疑惑,自從冢狐通過顧羲禾復活,行動就變得難以預測。

  紈絝子弟身體被驅魔師侵占,但骨血中仍不時流露出年少貪玩的本性。

  「是的,他像是也在準備一場祭祀。」

  「隨便他吧,反正找不到『鑰匙』,他折騰得再歡也沒有用。蜃這種喜歡隱藏自己的妖怪,是不會輕易出現的。」他不以為然地說。

  「可是他好像找到了『鑰匙』。」阿朱的臉在燈下變得嚴肅,連嫣紅的嘴唇,都微微耷拉著。

  老頭子看向這得力的屬下,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話。

  「那個小姑娘,似乎沒走出大山,被他帶回來了。」她也不大敢確定,可是客舍中那梅花香氣,和客房中的嗚咽聲,都令她不得不懷疑。

  白衣少年不再悠然自得,眼中浮現出薄冰般的寒意。

  「繼續打探,看他要在哪天行動?」

  阿朱纖細的腰肢一扭,已經從狹窄的窗縫鑽了出去。冬日的冷月照亮了她窈窕的身形,但這抹影子在房脊上一晃即逝,恍如魔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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