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他不是夜蒼

  葉鳶鳶並不矯情，既然瑞娘願意，她也起身，對著瑞娘深深一禮：「多謝瑞娘姐姐。不論如何，這房子瑞娘姐姐都可隨時過來。」

  她抬頭看外頭的沉沉天色：「或許……我沒那個本事，救不了安國寺中的所有姐妹們。但我定會竭盡全力試一試，否則人生在世走一遭，難道我們就只是為了低眉順眼地給那些男人賣笑嗎？」

  只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瑞娘的心中仿佛都燃起了希望來。

  但這種希望，又不敢太過明目張胆。

  畢竟這些年……她在安國寺中，從未見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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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說定好了時間地點之後，葉鳶鳶就親自將瑞娘送到了安國寺的山下。

  她出了馬車，卻回頭看向葉鳶鳶：「如果是你，或許我想試試看。鳶娘，我們都身在京都的旋渦之中，出不去了不是嗎？」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

  留了葉鳶鳶在馬車上，對著她遠去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

  ——

  折騰到了半夜，葉鳶鳶才回到北亭候府。

  只是沒想到，侯府之中仍舊笙歌陣陣。

  是北亭候不知從哪兒召來了一群舞娘，正在正廳之中跳舞喝酒，看上去好不快活。

  葉鳶鳶早就聽聞，世子胡回深那風流的性子，是繼承了北亭候。

  既是在旁人家裡做客，葉鳶鳶也不想去打擾。

  帶著人從側面的小路回到後院，入了房中葉鳶鳶才想起，自個兒還救了個女子呢！

  那女子一直跟在摘星的身邊，眼看葉鳶鳶入了北亭候府，眸色之中是驚疑不定。

  所以進屋之後，她就跪在了葉鳶鳶的跟前兒，將頭磕得「咚咚作響」：「奴家不知夫人如此身份貴重，驚擾了夫人，是奴家的不是！」

  看她如驚弓之鳥般的模樣，身上還傷痕累累，葉鳶鳶就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對她擺手：「起身吧，不必這般畢恭畢敬。你叫什麼名字？」

  她低著頭，小心開口：「奴家凌氏雪娘，見過夫人。」

  凌氏雪娘？

  葉鳶鳶忽而心神一動，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影。

  她盯著雪娘，眸底沉沉：「抬起頭來，叫我瞧瞧你的模樣。」

  雪娘抬眸，對上葉鳶鳶那雙嫵媚之眼，復而又低下頭去。

  葉鳶鳶的心裡，卻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一般。

  震動之下，還帶著疼痛和難過。

  她的聲音，掩不住地微微顫抖：「你……可是凌若雪？」

  凌若雪。

  這個名字，有多久不曾有人這般叫過她了呢？

  她倏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盯著葉鳶鳶，第一反應竟是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而後不住搖頭：「不是，不是凌若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凌若雪。」

  這些年，不知她受了多少的苦。

  凌若雪這個名字，自從離開大夜朝以後，也只在葉鳶鳶的夢裡出現過啊！

  那是夜蒼即將過門的妻子，是葉鳶鳶從小玩到大的凌家姐姐。

  凌家在大夜朝，曾也權勢滔天。

  葉鳶鳶只知道，大夜朝滅之後，當年在大夜朝的那些官宦人家們，大多都被抓來了天啟，成為了罪奴。

  罪奴的待遇，可比普通的奴婢還要慘得多。

  何況凌若雪這樣的容顏相貌，還知書達理……

  葉鳶鳶不敢想，這些年她經歷了什麼又遭遇了什麼。

  她更不敢想的是，倉子期是否也知道，凌若雪是什麼模樣呢？

  記得小時候，她總覺得，哥哥和嫂嫂是天生一對。

  他們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夜蒼甚至曾在花神樹下對眾人誓約，此生只娶凌若雪。

  若那樣的誓言之後，還能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凌若雪受折磨，葉鳶鳶的心裡就越發篤定：她絕不認如今的倉子期，就是當年的夜蒼！

  她上前，想將凌若雪扶起來。

  但手觸碰到凌若雪的那一刻，她的身體就害怕得越發戰慄。

  葉鳶鳶還是握住她的手臂，透過薄薄的衣衫之下，在那一處就能摸到深深淺淺交錯的傷痕。

  她輕輕地將凌若雪扶起來：「凌姐姐，你抬頭看看，是我啊。我是鳶娘，你忘了嗎？」

  「鳶娘？」凌若雪的聲音裡帶著迷惑，而後是遲疑，最後倏然想起一般地幾乎驚叫，「鳶娘？是那個總跟在我身後，要和我學花神祈福舞的鳶娘？」

  她抬頭，驚疑不定地盯著葉鳶鳶的臉。

  看了好半晌，還不能確定：「你是鳶娘嗎？不可能。夜家上下八十餘口，都死在了風雷軍的刀劍下。你怎麼可能……是鳶娘呢？」

  看樣子，她並不知道夜蒼還活著。

  葉鳶鳶輕輕地撫著她的脊背，也算是一種安撫：「我是鳶娘。凌姐姐，我真的是鳶娘。如今夜家上下，只有我了。你——」

  「不，不對！」然而葉鳶鳶剛說完，凌若雪就突然一把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不是只有你！還有夜蒼！我見過夜蒼！我不止一次地見過他！他還活著，鳶娘，他還活著啊！」

  她見過夜蒼？

  那是不是也能說明，夜蒼也見過她？

  葉鳶鳶的眸子倏然冰冷。

  卻看到凌若雪突然哭泣了起來：「可他說他不是夜蒼。他將我踢去了一邊，說我髒。鳶娘，你若真是鳶娘，也會和他一般吧？你們都是富貴人家，只有我……髒得不配活在這世上。」

  從前的凌若雪，是多麼心高氣傲啊！

  她說她見過夜蒼，葉鳶鳶相信。

  看樣子那個倉子期，真的為了自己所謂的「大義」而不顧一切了。

  葉鳶鳶忍不住低聲安撫凌若雪：「那不是夜蒼，而我是真的鳶娘。凌姐姐，若你願意，日後可跟在我的身邊。可我們都要活下去的，不是嗎？」

  凌若雪哭了。

  這些年頭一次，趴在葉鳶鳶的懷中，放肆大哭了起來。

  她將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在今夜釋放：「我……還能活下去嗎？我還得活下去啊！我這些年，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可我只想活著，不管做任何事情，我只想活在陽光底下，堂堂正正的！」

  她顫抖著手，從袖子裡拿出已經皺巴巴的身契來：「我用我的半條命，換來了從良的身契。可今日還是被那些人欺負，我這樣的人，還要怎麼活在這世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