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命數薄弱

  帶著瑞娘一同上了馬車，葉鳶鳶問她：「時間可還夠？要帶姐姐去城邊一趟。」

  瑞娘點頭苦笑：「你既是聯繫我，自然知道我如今的境況。操勞多年，我早已榮光不在，他也不需要我了。何況過兩日皇上要去寺中祈福，他整日忙碌，顧不得我。」

  

  她看了看這馬車，外頭瞧不出什麼，但內里的裝飾卻富貴得很，也有些意外：「瞧你梳著婦人髻，是嫁人了吧？夫家不錯，才能有如此馬車。這是嫁到了京中，可與你姐姐團聚了？」

  她整日都在安國寺中憋悶著，自然不知外頭的事情。

  葉鳶鳶也沒打算瞞著瑞娘：「我如今……是辰王府側妃了。」

  瑞娘愣了愣，眼中恍然：「原來他們所說，辰王捧在手心裡頭寵著的那位花魁娘子，竟是你啊？」

  她仍舊關切：「那你姐姐呢？你可將她接出宮中沒有？」

  之前不知該怎麼說，如今是不得不說。

  葉鳶鳶低了頭：「姐姐……已死。」

  她分明能感覺到，瑞娘的身體都顫抖了一下。

  只是失神片刻之後，瑞娘卻並沒有驚訝一般地苦笑一下：「她這些日子沒有聯絡我，我便早已猜到了。只是接到你的書信，還想著也許事情有另一面呢？」

  葉鳶鳶本不在意旁人怎麼想自己。

  然而此刻卻竟急著和瑞娘解釋：「知她死訊之後，我才來了京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還她一個公道。」

  馬車轆轆的聲音，就在耳邊。

  葉鳶鳶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若我能早些來京，她大概……也不會死吧？」

  「鳶娘，我知你意思。」瑞娘伸手拉住了葉鳶鳶的手，「也聽聞過關於你和辰王的事情。所以你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事要我幫忙？」

  她果然有個玲瓏剔透的心思。

  葉鳶鳶低了頭：「原也不該找你的。過兩日皇上要去安國寺，我想送個女子進去。」

  瑞娘怔了怔，本能地有些抗拒：「送個女子進安國寺？你可知道，如今安國寺有重兵把守？莫說旁的女子了，就是我們這些被豢養的女子，也絕不允許出院門的。」

  「吁——」話說至此，馬車也停了下來。

  葉鳶鳶掀開車簾，示意瑞娘下車。

  瑞娘發覺，眼前的是一個宅院。

  雖無人居住，但被打掃得很乾淨。

  葉鳶鳶拿出鑰匙，打開了院子的大門。

  晚風吹來，吹得院子裡那棵重新繁榮起來的老樹枝條作響，好似在歡迎她們。

  瑞娘走進了院子裡，抬頭看向頭頂星空：「這院子真好。」

  「是姐姐買的。」葉鳶鳶打開房門，點燃燈火，院子就被一股暖意洋洋的顏色所包裹，「你喜歡這裡嗎？」

  「喜歡。」瑞娘的聲音很誠懇，「我們這樣的女子，大概做夢都想要擁有一個這樣的院子吧？梔娘和我說過她在京都買了個院子，我卻從未來過，這裡真好。」

  葉鳶鳶微微一笑：「那日後，你就住在這裡好不好？我想法子，把你從安國寺接出來。不敢說能幫你脫了奴籍，但至少讓你往後無憂。」

  瑞娘抬眸，認真地盯著葉鳶鳶：「這是我幫你之後，你能給我的條件嗎？」

  「不。」葉鳶鳶苦笑，「原本今日不打算來此，只打算在茶館與你敘話。可見著你，就忽而想到了這裡。想到每每來到此，就能看到你在院子裡的場景。所以你即便不幫我，我也會把你接出來。」

  這院子，在葉梔死後，葉鳶鳶本想留給以後的自己。

  可現在……

  她將鑰匙放在了瑞娘手邊：「左右我大概也沒機會來此居住了。空著浪費了姐姐的一番心意，我想若是瑞娘姐姐來此居住，姐姐也會高興的。」

  話說完，葉鳶鳶卻聽到瑞娘笑了。

  那是一種無奈的，好像對命運已經妥協的笑：「安國寺不同於其他地方。即便你是辰王側妃，恐怕方丈也不會承認我的存在。鳶娘，你的心意我了解了。這件事不必太為難你，但你所求的事情，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再決定幫不幫你。」

  葉鳶鳶點頭：「瑞娘姐姐問吧。」

  瑞娘嘆息一聲：「鳶娘，你姐姐從前最希望的，就是你們姐妹能過上安安穩穩的太平日子。我想問你，你此次來京，還入了辰王府可還有轉圜的餘地？如同你姐姐所希望的那樣，去過你自己的日子，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瑞娘希望，她不要摻和這些事嗎？

  葉鳶鳶沒有辦法對瑞娘說謊。

  她搖了搖頭：「不瞞瑞娘姐姐。此次入京，是為了姐姐。想為她討一個公道，所以才一步步地走到現在。我沒有停下過，也不想停下。我們這等女子又如何？命也沒有比誰更賤些。姐姐慘死在風雷軍中，只因為那些人的一時脾氣，一時算計。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停下。」

  說罷，她就認真地看向了瑞娘。

  二人的眼神交匯之間，都沉默了許久。

  最終還是瑞娘先開口：「你的性子，倒是與梔娘不同。她更溫和些，但我想如果是她，也一定會做和你一樣的選擇。所以……我幫你。」

  她的聲音悠悠，仿佛在懷念著從前：「我和瑞娘，是在關公廟裡拜過姐妹的。她曾千萬次地囑咐我，若她有朝一日不在了，定要讓我照顧好你。你如今是為了梔娘，就是赴湯蹈火，我也甘願。」

  她站起身，在這房子裡轉了一圈：「這麼好的房子，我見過了就是。鳶娘你不必為我涉險，我心甘情願地幫你。是我這一生啊，沒那個命。和安國寺的方丈對抗，沒有人會有好下場的。」

  在這樣的絕望中，瑞娘還是平靜地拉住了葉鳶鳶的手：「任何時候，你想送什麼人入安國寺，提前半日和我說，我定給你安排。旁的本事沒有，但這一點，我還是做得到的。」

  她越是如此，葉鳶鳶的心越是被一隻手給揪起來了一般：「那若方丈知曉，是你所為呢？你該知道，我選這個時候送人入安國寺，不是小事。」

  瑞娘嗤笑一聲：「這時候送個女子入安國寺，不就是為了見皇上嗎？你有把握，那女子能哄了皇上的開心，皇上就不會降罪於安國寺，自然我的頭上也不會落下罪名。」

  通透的女子，總是命薄，如同瑞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