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哥哥,別走

2024-10-06 03:47:05 作者: 等雪紛紛時

  葉鳶鳶搖頭:「得了梁泰公心中的好,可比得了這個張娉婷的要划算許多。」

  何況她也不喜張娉婷:「她若就是個普通的受寵的妾室就罷了,但她顯然不是。你瞧她今日張狂的模樣,日後還不定要惹出什麼事端。拉攏我,也是為了對付梁泰公夫人罷了。我不想被任何人利用。」

  摘星沉默了。

  其實葉鳶鳶也知道,在京中,怎麼可能做到不被任何人利用呢?

  但許多事,能少一樁便是一樁吧。

  好在今日的生辰宴,有元牧辰鎮著,也沒出其他的錯處。

  只是葉鳶鳶也沒想到自己的身子這麼弱。

  上一次著了風寒才痊癒,這一次只是崴了腳,卻在晚間的時候又發起了燒。

  

  這一次的病,比上次還重。

  重到葉鳶鳶覺得,自己好像墜入了從前的夢境之中,不知是真是假。

  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父母和兄姐都在,他們一家人在過大夜國特有的花朝節。

  那是春夏之際,風最溫柔的日子。

  母親在院子裡種下的花,大多都開了。

  哥哥從外領兵歸來,父親親自為他脫下鎧甲。

  姐姐拉著葉鳶鳶,跑向了給他們帶來了有趣玩意兒的哥哥。

  母親拉著哥哥的手,絮絮叨叨:「好兒,你選定的那家姑娘啊,母親給你說和下來了。這些年你在外征戰,耽誤了成親的好時候。但人家姑娘不嫌棄你,我和你父親商議著,多給些彩禮。她家裡雖不是皇親貴戚,但也是知書達理的。娶進門來,你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哥哥臉色微紅,笑著點頭問葉鳶鳶:「日後府中多一個嫂嫂疼你,心裡可高興不?」

  年紀還小的葉鳶鳶,哪裡管什麼嫂嫂不嫂嫂的?

  她只是拉著哥哥姐姐的手,焦急道:「咱們什麼時候去花神樹下呀?」

  花神樹,乃是大夜朝的皇族在花朝節這一日,必須要祭拜的。

  其實就是一棵巨大的榆樹,樹幹上爬滿了各種花的藤蔓。

  每年春天的時候,花神樹冠上會開滿各種各樣的花。

  百姓們平日裡可以來此祭拜,但花朝節的花神樹,只屬於大夜朝的皇族。

  晨間皇上祭拜完成之後,按照長幼次序,輪到葉鳶鳶一家的時候,大約是午間。

  他們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祭拜,讓葉鳶鳶最歡喜的便是每一年,母親都會在花神樹下跳一支前朝傳下來的夜煙舞。

  葉鳶鳶愛極了母親跳舞的模樣。

  但今年……

  父親走向葉鳶鳶,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鳶娘,今日咱們就不去花神樹了。去旁邊的花神峽谷,遠遠地祭拜一下就是了。」

  連大哥哥也來勸葉鳶鳶:「如今國家正是動盪之時,咱們家中主和,不知有多少主戰派想殺了咱們。父親已經簽下了投降書,今日若咱們一家去了花神樹,只怕出危險。鳶娘聽話,咱們去旁邊的峽谷就好。待到來年天下太平,哥哥帶你去花神樹待一整日好不好?」

  葉鳶鳶向來聽話,雖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花神峽谷就在花神樹的上方,這裡地勢頗高,若有人想要暗害他們,會被他們一眼發現。

  知道葉鳶鳶喜歡看自己跳舞,葉夫人在祭拜完了花神樹之後,竟給葉鳶鳶跳了兩遍夜煙舞。

  她說如今他們一家不必拘束於時間,既然鳶娘喜歡看,那就多跳一支。

  然而在最後一支舞結束的時候,他們正要走,葉鳶鳶忽然看向了峽谷下頭,指了指溪流的邊上:「爹,娘,那裡好像有一個人!」

  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看他一路爬行的軌跡來說,像是從溪流的那爬過來,然後在這裡失了力氣,只能無能為力地躺在西柳邊上任憑生死。

  葉夫人有些擔心:「怎麼看他身上穿著的,像是天啟朝的軍士衣裳?」

  「走,救人!」

  但葉鳶鳶的父親,卻毫不猶豫:「我已簽了投降書,現在自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戰爭就快要結束了,咱們能救一個是一個!」

  還好這峽谷也不算高,一家人下到底部之後,發覺受傷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傷得很重,幾乎奄奄一息。

  葉鳶鳶唯一記得的,是他的眼睛一直都是睜著的。轉動的眼珠,好像在告訴所有人,他在頑強求生,不想就這樣死去。

  後來那少年,在葉家養了幾乎一個月的傷。

  他不愛說話,也不說自己叫什麼名字,對任何人都顯得生疏。

  哥哥姐姐不讓葉鳶鳶靠近他,說怕他傷害到葉鳶鳶。

  一月之後,那少年在一個雨天裡,無聲無息地離開了葉家。

  他留下了許多錢財,應該是想感謝葉家的。

  後來的許多年中,葉鳶鳶再沒有見過那個少年。

  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活在這世上,是否安然無恙。

  而就在那少年離開之後的三日,獨孤雷就帶著人打上了葉家的門!

  那一天,獨孤雷提著自己兄長的頭顱進門。哥哥在新婚前夕,閉上了眼,身首異處。口鼻之間鮮血滴落,那是最疼愛她的哥哥啊!

  那個場面,葉鳶鳶永遠也無法忘記——

  「哥哥!」

  葉鳶鳶叫喊著哥哥坐起身的時候,身上已被汗水浸濕。

  「鳶娘。」

  身側傳來元牧辰的身影,而後一個溫暖的胸膛,將她攬入懷中:「是夢罷了,別害怕。」

  這樣柔和的語氣,是從元牧辰的口中說出的嗎?

  葉鳶鳶的確覺得,這像是一場夢。

  她惶恐地從驚駭之中回過神來,緊緊地摟住了元牧辰的腰。

  可迷濛的雙眼之中,卻只有恐懼:「哥哥,姐姐,別丟下我!爹,娘,你們回來啊!」

  元牧辰伸出手,輕撫葉鳶鳶的髮鬢。

  只有在這一刻,他才感覺得到,葉鳶鳶是真實在自己身邊的人。

  後來,葉鳶鳶又一次在元牧辰的懷中睡著了。

  這一次她沒有做夢,直至醒來已是第二日天明。

  元牧辰已不在房中,但身旁的還有他殘留下的溫度,證明他剛走不久。

  摘星端著藥進門,葉鳶鳶猛然回過神:「可打聽到絲蘿那邊的消息了?」

  摘心點頭:「這兩日,聽聞她總是在夜間出入太子殿下的書房呢!」

  葉鳶鳶點頭,讓絲蘿將那一日從地下賭坊偷偷順走的一枚籌碼拿來:「是時候,將消息放出去了。去找平潮,讓他做得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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