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是商人,不是情聖
2024-10-06 01:35:16
作者: 張躲躲
夾在一對曾經的戀人中間,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夾在一對不歡而散的戀人中間,更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夾在一對已經分手、女方想複合而男方決意不會複合的戀人中間,就是一件異常尷尬又彆扭的事了。
現在,蔣振鵬就在扮演這樣一個倒霉角色。在他的路虎車裡,副駕駛上坐著面無表情的吳大偉。後面坐著吳大偉曾經的戀人、剛剛從國外回來的美女麥曼妮。
打從娘胎出來,蔣振鵬和吳大偉就在一起混,算不上連體嬰兒,也算得上異卵雙胞胎。他們的父親有相似的商海經歷,他們的家庭有相似的發展歷程,他們有相同的「富二代」身份。要不是吳大偉他爸後來做了一些糊塗決定,把吳大偉的命運轉了個彎,可能他們三十年的生命就是完全同步了。所以,在吳大偉和蔣振鵬之間,有99%的默契和信任,那1%的誤差是為了提高這個數值的科學性,現實中還尚未出現過。這也是他們在以前、乃至以後的多次「冒險經歷」中都能化險為夷的「人和」因素。
吳大偉和麥曼妮之間的愛恨糾葛,蔣振鵬最清楚不過。這倆人從20歲開始談戀愛,跑了八年馬拉松,一起大學畢業,一起出國留學,一起創業掙錢,磕磕絆絆,有驚無險。吳大偉是個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實內心感情很豐富的人,他對曼妮深信不疑,對這段感情抱有相當大的期待,偏偏就這段感情對他傷害最深。
大約兩年前,吳大偉在國外遭人陷害,吃了官司,生意血本無歸,緊接著又遭遇車禍差點兒死掉,麥曼妮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時候「失蹤」了。
失蹤也就算了,有本事就別回來,還厚著臉皮來個回馬槍。不久前,曼妮的爸爸和哥哥因為公司的稅務問題和其他一系列經濟問題吃了官司,終審後各被判了十年和五年。「失蹤」的曼妮重新出現,在凌晨給吳大偉打來越洋電話,哭著求他幫忙。
「吳大偉還是心太軟!」蔣振鵬恨鐵不成鋼地想。
他上午在朋友婚禮上當伴郎,伴郎禮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臉也沒顧得上洗一把,就被吳大偉揪出來當司機,接這位回歸故里的大小姐。當司機也就罷了,還要在這麼別彆扭扭的氣氛里苦巴巴地受煎熬,這太不對他的胃口了。
「只有吳大偉你這孫子才幹這麼缺德的事兒!」他暗罵。
蔣振鵬胡亂推進一張CD,恰好是麥可·傑克遜的歌。「the girl I could not trust,the girl was bad,the girl was dangerous……take away my money, throw away my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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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三個「海龜」來說,這幾句歌詞是很好懂的:「這女人不能信,這女人太壞,這女人太危險,奪走了我的錢,耗費了我的時間……」
蔣振鵬感覺到吳大偉墨鏡後面的眼睛在狠狠地盯著自己,於是他很無辜地吐了吐舌頭,關了CD。
吳大偉不再看蔣振鵬,而是把目光投向窗外。他的心裡並不輕鬆,但他懂得「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含義。有人說,一個男人一生只會愛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命中這個概率,但是他清楚自己對曼妮有多失望。
在他10歲那年,事業有成的父親拋棄了他和母親,「拋棄」就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罪。20歲那年,他愛上曼妮,他暗自發誓,自己會憑雙手為曼妮掙來幸福,和她長長久久、不離不棄地過下去,他不會像父親那樣拋妻棄子,曼妮不會為他的負心痛哭流涕。可是,大難臨頭的時候,曼妮先一步拋棄了他。
人算總是不如天算。他終於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曾經拋棄家庭的父親,後來得到了母親的原諒,回來了。曾經拋棄他的麥曼妮,也回來了,他卻不準備原諒她。
吳大偉的眼前浮現出10年前他與曼妮相識的情景。
那天,正在讀大二的吳大偉和蔣振鵬剛剛踢完球賽,一身臭汗,身上還穿著綠色的「國安」球衣。他們同時看到球場邊的一個美女,她有一頭黑色的長髮,穿吊帶背心配短褲,惹火的身材在夕陽的映襯下簡直就是一副完美剪影。
吳大偉跟蔣振鵬打賭說,我過去跟她說一句話,她就會親我。蔣振鵬說,你丫要是真能做到,我輸給你500塊,越野車給你開一個星期。吳大偉說,你準備好錢和車鑰匙。
他朝著上同一門選修課的麥曼妮走過去,在她耳邊小聲說:「咱倆演出戲。那邊那小子跟我打賭,你要是親我一下,他就給我500塊錢,咱倆平分,課程論文我幫你寫。怎麼樣?」
麥曼妮一雙秋水盯住這個穿綠色1號球衣的大男孩,他雙眼明亮,鼻樑挺直,左邊額角有一道清晰的傷疤,為那張英俊的臉增添了幾分邪邪壞壞的帥。她說:「500塊都歸你,我親你兩下。」那天晚上,吳大偉開著蔣振鵬的越野車把新女友麥曼妮帶回了自己的家。
納蘭性德寫:「人生若只如初見。」
初見的人就坐在身後,美人依舊,溫存全無。
曾經的曼妮已經死了,他想。
麥曼妮一路都沉默著,她擔心一張嘴就會蹦出心裡裝著的兩個秘密。
第一個秘密是關於吳大偉的。非常巧,在機場等吳大偉蔣振鵬的時候,曼妮遇到了吳大偉的一個「老相識」。他是吳大偉的心頭恨,一提起他來吳大偉就會心肝肺一起疼。麥曼妮本打算告訴吳大偉他又出現了,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現在吳大偉對她還有怨言,她不想被這個該死的名字連累。
第二個秘密是關於她自己的。在「失蹤」的不到兩年的時間裡,她先後談了幾個男友,有過幾段長短不一的戀情,但是他們都比不上吳大偉。他們浪漫,溫柔,哄她笑,陪她玩,垂涎她的美貌和風情,卻沒有安定下來跟她共度一生的打算。特別是曼妮家裡出事之後,他們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她。這讓她越發堅定了要與吳大偉和好的決心。
算起來,她和吳大偉屬於一見鍾情的「閃電戀」,卻跌跌撞撞持續了那麼多年,這是連她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認識吳大偉的時候,她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而吳大偉是個「窮小子」。吳大偉那位拋棄家庭的父親很有錢,吳大偉卻執意不接受他任何錢財和幫助,這樣的男子漢氣概讓曼妮很欽佩,很迷戀。
可是,日子一長,她就發現吳大偉的那種「男子漢氣概」有諸多不好的方面,典型的一點就是固執。她跟他在一起流了太多眼淚,她好幾次想離開他去找個甜言蜜語又俯首帖耳的男朋友。然而,她的父親對她說,一個重情重義的男孩子才是她最合適的金龜婿人選。就這樣,曼妮糾結了幾年,倆人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從國內相伴到國外,一場看似不可能的馬拉松居然也跑了下來。要不是某人出現……
曼妮一路上都在回憶與吳大偉相戀的點點滴滴。她終於明白父親有多明智,在這樣一個男女之間缺乏信任感的年代,在這樣一個男人普遍缺乏責任感的年代,吳大偉這個看起來對她「負責」得近乎「霸道」的人是多麼珍貴。
不知不覺就到了麥曼妮家所在的小區。蔣振鵬停好車,幫她拎出行李。吳大偉坐在副駕上沒動。麥曼妮問:「大偉,上來坐坐吧?」
吳大偉並不回答她,而是衝著蔣振鵬喊:「老蔣,你幫曼妮把行李拎上去,然後趕緊下來,晚上咱還得見客戶呢。」
「孫子,你丫就知道把我當苦力使。」蔣振鵬憤憤不平。
「我自己來,大鵬,你們去忙吧。」麥曼妮伸手去拎行李。
「別,別,我來。」蔣振鵬把白襯衣的袖子使勁兒往上擄了擄,左手拉著拉杆箱,右手拎著一個大號行李箱,走向樓道大門。
麥曼妮帶著一個隨身的小提包,又朝車上的吳大偉望了一眼。吳大偉並不看她,面無表情地看前方。她鼓足勇氣說:「大偉,改天我們一起吃個飯吧。」他答了三個字:「再說吧。」
「這哪兒是送曼妮啊,這是送瘟神!」回家的路上,蔣振鵬抱怨著。剛才憋了一路,總算能痛痛快快說句話了。他看一眼身邊的吳大偉說:「擺了半天臭臉了,人家已經走了,你該歇歇啦。」
「別煩我。」吳大偉打開CD,傑克遜的歌聲再次響起。與之前不同的是,吳大偉跟著搖頭晃腦哼了起來。這個女人太壞,這個女人太危險。
「要麼你就別去接人家,既然答應去接了,就別給人臉色看。你說你把這事弄得多複雜。不願意和好,又給她幻想的餘地。」
「我是同情她。她爸和她哥公司出了事兒,爺倆一塊兒翻船進去了。她又沒媽,可憐巴巴的。讓我去接一下,我覺得應該去。」
「說到底還是沒放下唄。」
「錯。我跟她絕對不可能。我又不是塊抹布,想扔就扔,想撿就撿。」吳大偉從旁邊的盒子裡倒出兩粒木糖醇,丟進嘴裡。
「行,我挺你!我就等著看好戲。我醜話說前頭,這女人啊肯定像口香糖,粘上就甩不掉,看你怎麼把粘了口香糖的衣服洗乾淨!」蔣振鵬壞笑著看一眼吳大偉。
「切!」吳大偉不屑一顧,「甭想粘著我,大不了就連衣服一塊兒扔唄。」
輕輕鬆鬆地一個人享受孤獨,好過背上一個有陰影的情感包袱。
關於曼妮的很多事,吳大偉實在不願想起。假如記憶可以移植,他會不惜重金把那些恐怖的回憶從腦子裡挖出去……
還是先把生意做好吧,感情付出後不一定有回報,生意上的投資卻肯定有產出。我是商人,不是情聖。做生意要果斷出手,感情要小火慢燉。吳大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