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缺愛的人比較容易餓

2024-10-06 01:35:18 作者: 張躲躲

  徐末回到租住房時發現,昨天晚上才宣布訂婚的雷蕾,居然已經人去樓空,麻利地搬走了。急於出嫁的女人傷不起呀!

  跟眾多「北漂」一樣,徐末畢業之後開始與人合租房子。比較幸運的是,她的房子、室友一直都沒換過。兩居室很舊很簡陋,兩個女孩像燕子銜泥一樣,今天買個茶几,明天買塊地毯,逐漸把小「家」被布置得溫馨而舒適。

  雷蕾在一家民營GG公司做業務,身材惹火,性格也風風火火,霸氣外露,典型的獅子座性格。雷蕾的男友被暱稱為「周周」,看上去卻是個靦腆斯文的人。徐末見他次數不多,印象里,他不聲不響,安安靜靜,總是帶著一頂文藝范兒十足的黑色平頂軍帽,上面鑲著一枚紅色五角星。雷蕾說,周周是個攝影師。

  看著這個空了一半的「家」,徐末的心也空了一半。她回到自己的臥室,丟下包和相機,踢下累人的高跟鞋,把自己重重丟在床上。這張大床是她給自己買的最奢侈的物件兒之一。一張好床比男人更體貼人,她十分贊同這個觀點。

  她像「大」字一樣平攤著,腦袋裡天馬行空。今天真是像坐過山車一樣刺激,興高采烈地觀摩了高檔婚禮,卻被突然冒出來的前男友嚇到,現在又被合租了兩年的室友果斷「拋棄」。

  哎,這個也不能怨雷蕾,畢竟人家是要去結婚了,要開始一段新的旅程,應該祝福才是。她想像著雷蕾穿上大拖尾的婚紗,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過長長的紅地毯,走向另一頭迎接她的周周……還是那個問題:「怎樣的情生意動,才讓兩個人拿一生當承諾?」

  手機在一旁抽起筋來。徐末看著來電顯示一個頭兩個大——是老媽打來的。今天老媽去參加同事女兒的婚禮了,這個時候打來電話肯定是追問徐末的「個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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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末最頭疼的事有兩件,一是毫無靈感卻偏偏被人催稿,二是無心戀愛卻被老媽逼婚。前者尚有迴旋餘地,後者絕無討價還價的可能。

  「今天去哪兒玩啦?」老媽語氣好曖昧。

  「哪有空玩啊,去幫錢穎的雜誌拍了些照片。」徐末打了個哈欠說。

  「我還以為你去跟康劍約會了呢。」

  「啊?您怎麼知道康劍回來了?」徐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差點兒閃了腰。

  「康劍一回國就給我打電話了。徐末我告訴你,浪子回頭金不換。就算康劍以前做的不對,人家回來了,還誠心誠意跟你道歉,你別太端架子。你年紀不小了,該考慮結婚生孩子了。讓你去談戀愛,你又不談。現在好了,康劍你們有感情基礎,差不多在一起就行了,省得再找個新的談來談去浪費時間。」

  「媽您是三歲小孩嗎,這麼好騙。」

  「徐末,你自己好好想想,康劍條件多好,你又沒個穩定工作,晃來晃去奔三十的人了,能找這樣一個老公多有福氣。」

  「媽!我寫字掙錢自食其力,犯不上把自己打折賣給一個賤人。」

  「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聽勸?」徐媽的語調開始高八度。

  「嘟嘟嘟……」手機電池提示電量不足,徐末如臨大赦:「媽我手機沒電了,不說……」

  「了」字還沒出口,電話就斷掉了。徐末索性伸手把旁邊座機的電話線也拔了。她知道,老媽的一場暴風驟雨般的催婚咆哮即將開場,這電話要是讓她打進來,肯定得嘮叨到半夜。

  徐末呆呆癱在床上,思緒萬千。老媽的婚姻並不幸福,間接地導致徐末沒有健康完整的童年,甚至對感情有一種變態的依賴和渴望。徐末從記事起就和母親一起住。在血緣上是父母的兩個人,在法律上已經沒有彼此之間的關係了。

  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物質上並不缺少什麼。母親在國營商場工作,積極努力,收入還不錯,父親定期送來大筆撫養費,在徐末身上毫不吝惜錢財。母女兩個住在一套舊的兩居室單元房裡,那是父親留給徐末的。他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他擔心孩子會受苦。他沒有太大本事,是個國企的基層小幹部,住在單位的職工宿舍里,很多年。

  很長時間裡,年幼的徐末對父親的依賴源自對物質的需求。她摸准一個規律,想要什麼而媽媽不買給她,她就偷偷告訴爸爸,爸爸肯定會在下次看她的時候帶過來。徐末喜歡吃海鮮,從小就愛吃海螃蟹、海蝦。那時候物資供應並不是十分充足,市場上的海鮮還屬於比較奢侈的東西,工薪階層一般輕易捨不得吃一頓。但是爸爸會給徐末買最大最新鮮的海螃蟹和最肥美的皮皮蝦,直吃得徐末不再想吃為止。

  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徐末在精神極度上需要父親。有一次放學回家,同路的女同學有爸爸來接,那個女孩雙手挽著爸爸的胳膊,歡天喜地就走了。徐末看傻了眼,然後就跑到沒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場。她很想知道,拉著父親的手是什麼感覺,她渴望有男性的愛撫和擁抱。女同學在一起聊天的時候都說,家裡媽媽比較凶,爸爸最好,媽媽罵她們的時候,爸爸就在一旁護著她們。這是徐末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待遇。媽媽批評過她,甚至打過她,從來沒有人護著她,總是媽媽氣消了之後抱著她痛哭一場。徐末很希望那個時刻有父親在場,安慰她說:「來,找爸爸。」

  就這樣,徐末在對父親的渴求和期盼中長大。她每個周末都能見到他,卻總覺得他有千里遠。上了中學之後徐末開始住校,見到父親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

  父親給她買的衣服不再合她的心意,也不對她的尺碼。父親笑呵呵說:「末末你長得太快了,爸爸每見你一次,你都長高一點兒。」徐末把那些穿不上的衣服都寶貝似的留在衣櫃裡,特別想念父親的時候拿出來穿一下。她想像著,那是他在擁抱她……

  老媽的「催婚」電話讓徐末想到了童年,想到了爸爸,想到了跟戀愛、婚姻相關的一切傷痛和不愉快。她又想吃東西了。她習慣把痛苦淹死在食物中。

  據好友蘇銘銘說,這是心理上的一種病態,情感過度饑渴引發腸胃無節制地需索,「愛無力」越嚴重,飢餓感越強。

  徐末光著腳丫子踩著冰涼的地磚走到冰箱前拿出一支雪糕,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吃起來。這沙發還是她跟雷蕾一起在跳騷市場淘來的,雪糕也是前幾天雷蕾買回來的。徐末轉身又看到空蕩蕩的雷蕾的房間,心裡五味雜陳。

  剛才回來的路上,三閨蜜一直在微博上獻計獻策,商討對付賤男康劍的方法。

  安瀾說:「不理他。你又不是衛生巾,用的時候拿來墊一下。」

  蘇銘銘說:「耍耍他。你又不是沒人追,帶個帥哥去他眼前晃一下。」

  錢穎說:「去見他。你又不是沒長手,面對面大嘴巴抽丫的!」

  方法是不同的,但態度絕對一樣:不能吃回頭草。

  徐末28歲了,不是小孩了,很多女孩在她這個年紀已是閱人無數,而她依舊被閨蜜們戲稱「晚熟的麥子」,被人「割」了一下,就再也抬不起頭來。

  徐末很少辯解,但是心裡清楚,就像她在朋友圈裡寫的:「我並非不想戀愛,並非不想結婚,我只是想遇到一個心明眼亮的人,不玩失蹤,不說謊話,不耍花招,不使心計,深情款款,坦誠相見,在這個大得無邊無際的城市裡相濡以沫,感受細微瑣碎的幸福。不離不棄,長長久久,這是一個飄了太久的『微生物』需要的愛情,溫暖而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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