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拜託你別玷污愛這個字

  徐嫣提起與前任陳珂的往事，引得戴安和周止諾好不生氣。乖巧懂事的徐嫣實在乖巧懂事得過了頭，根本就是把自己的一片真心給了人渣。難怪人家說愛著的女人都是盲目的，當戴安看著馬天越，當周止諾面對陸坤，都恨不得在「前任」這片深不見底的沼澤里沉淪下去，可當她們親眼看到徐嫣在陳珂這個爛泥塘里越陷越深，她們好像突然開始反省自己了。

  徐嫣說，之前的麻煩，都算不得麻煩，真正的麻煩才來。

  「你們知道設計部新來了一個美編嗎？叫蘭初，是個女孩，很漂亮。」徐嫣緊緊皺著眉頭，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我知道，前些日子我去做封面見過她。小富二代，英國海龜，設計部主任介紹來的關係戶。怎麼，陳珂認識她？」戴安問。

  「嗯。」徐嫣點點頭，一口氣喝乾杯子裡的紅酒。「有一次，陳珂來辦公室找我，不知怎麼就認識她了。兩個人很快就混熟了，第二天約會，第三天開房，然後蘭初就決定跟陳珂結婚。」

  如果說徐嫣的前半段故事僅僅喚起了戴安與周止諾對「渣男」的痛恨，那麼，這後半段故事真可謂給兩人一個晴天霹靂。設計部新來的蘭初她們都見過，看上去很甜美乖巧的女孩子，人如其名，氣質如蘭。最初見過之後戴安還跟周止諾開玩笑說，這下好了，社裡的光棍兒們又多了一個可供幻想的萌妹子，咱倆都將失寵。沒想到這蘭初這麼開放，短短几天時間就被一個無業游民騙財騙色，還要跟他結婚！

  「我說，徐嫣，這個陳珂可真夠可以的。先前我只覺得他樣子還算帥，現在才發現他是泡妞高手啊，怎麼這麼容易就把蘭初騙到手了？我可是聽說蘭初家底不薄，爸爸在英國做生意，媽媽是國內知名的藝術家。這樣的家庭培養出的女兒，還在英國留學深造過，頭腦怎麼這麼簡單呢？」戴安問。周止諾跟著點頭。

  「其實，蘭初這個人不壞。前一陣子我負責的一本書在她那裡做封面，所以我跟她接觸比較多。可能是從小就被寵著，她頭腦很單純，不會把人往壞處想。陳珂的樣子比較討女孩子喜歡，而且嘴甜，很會跟人搭訕，很容易吸引女孩子。可能是因為這個，蘭初才跟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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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初知道陳珂以前的那些醜事嗎？知道你跟他的關係嗎？」周止諾追問。

  「這正是我最頭疼的。」徐嫣的眉頭中間皺出深深的紋路，「陳珂他沒有跟蘭初說自己的真實情況，他說他是北京大學的在讀研究生。他帶著蘭初去北大校園逛了一圈，蘭初就真相信了。陳珂知道我跟蘭初是同事，平時會打交道，所以他求我千萬不要告訴蘭初事實。」

  「我的天啊，你答應了？！」周止諾簡直要咆哮了。雖然早年那「拳至閒」的火爆脾氣有所收斂，可是聽到這種奇葩事件，她那種路見不平一聲吼的本性又要爆發出來。

  「我，我一時拗不過他，答應了……」徐嫣怯生生地回答。

  「徐嫣，你有沒有原則，有沒有底線？這種喪盡天良的謊話你也幫他說？」周止諾不等徐嫣說完，大聲吼了出來。

  「周姐姐，你聽我說。」徐嫣急著解釋，「陳珂他……你也知道，現在北京的生活壓力有多大，陳珂他工作丟了，再找那麼好機會很難了。他說他是真的愛蘭初，也確實有藉助蘭初改變人生的想法，他求我不要毀了他的前程，我真的沒辦法……」

  「你真的沒辦法阻止他靠行騙發家致富，對嗎？」周止諾氣得心頭冒火，簡直有點兒把持不住自己。

  「周師太，淡定，淡定。」戴安反倒出奇平靜。「其實這事兒也不奇怪，想藉助婚姻改變命運的人多得是，也不差陳珂這一個。怪那蘭初自己沒腦子，輕而易舉就被一個小白臉騙上床了。我好奇的是，既然她都想跟陳珂結婚了，都不跟自己的爸爸媽媽說一聲嗎？就算蘭初自己傻，她爸爸媽媽就那樣放任她，說嫁就嫁？一個無業游民，一個混混，就敢說自己是北京大學的研究生，未來的岳父岳母都不考察一下？至少要看看學生證的吧？」

  「我也擔心這個，所以，我覺得，還是先跟蘭初說一下比較好。陳珂這個謊話早晚是會被揭穿的，我實在不願意幫他騙人。如果我說了真話，蘭初還是這樣選擇，那就不是我的錯了。」

  「我支持你。」周止諾終於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說出來真輕鬆！」徐嫣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我這兩天難受死了，我不想做揭穿陳珂的那個人，也不想做欺騙蘭初的那個人，太糾結了。」

  第二天，編輯部門一上午都在開會，戴安和周止諾也沒顧得上問徐嫣那件事處理得怎麼樣，直到午飯時間散了會，她們才注意到徐嫣的臉色非常不好，眼睛紅紅的，下面掛著兩個黑黑的大眼袋，一副沒睡好覺的樣子。她們約了徐嫣一起到單位的小食堂吃飯，徐嫣勉強點了一份套餐，剛剛往餐桌前一坐就掉下兩串眼淚。

  「哭什麼呀，二〇一二都順利過去了，有什麼是不能擺平的？」戴安遞給她一張紙巾，「是不是昨天跟蘭初談得不順利？」

  徐嫣接過紙巾擦了一下眼淚，說：「我昨晚回去，給蘭初打了一個電話，把我和陳珂的關係，以及陳珂的那些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她了。她聽了之後大概是很吃驚，先說我欺騙她，然後就把電話掛了。我再撥過去，電話就關機了。我很著急，怕她出事，然後我就……」徐嫣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我就給蘭初的媽媽打了一個電話。」

  「你怎麼會有她媽媽的電話？」周止諾問。

  「我不是說了嘛，前段時間我負責的一本書是蘭初做的封面，所以我倆打交道很多。有一天中午我們一起在食堂吃飯，剛巧蘭初的媽媽來找她，就坐下跟我們聊了一會兒。她媽媽在歌劇院工作，給我留了一張名片，說是以後想看演出什麼的可以給她打電話。真沒想到第一次打這個電話，居然是為這種事。」

  「你跟她媽媽說了？她媽媽不會糊塗到不相信你的話吧？」周止諾急著問下文。

  徐嫣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哽咽著說：「蘭初媽媽自然是很生氣，不過她說很感謝我能夠把真相告訴她。後來我又給蘭初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打通，直到半夜才接到陳珂的電話。他把我狠狠罵了一頓，說我是誠心拆他的台，不為他著想，他還說……」說到這裡，徐嫣又嗚嗚哭了起來。

  「那個混蛋又說什麼喪盡天良的話了？」周止諾咬牙切齒地問。

  「他還說，要把這半年花的我的錢都還給我，不欠我一分一厘。周姐姐，戴姐姐，他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呢。」

  「這個人渣！」周止諾氣得緊緊攥著手裡的筷子，恨不得把餐盤裡的飯菜摔到地上。

  戴安倒是笑了出來，晃著腦袋說：「傻姑娘，要是我，我就會說，好啊，你還錢吧，現在你傍上了小富婆，有錢了，當然要把錢還給我，這是我的銀行卡號，另外，你還欠我那麼多感情，也應該折合一筆精神損失費吧。徐嫣，不是我說你，你真是傻到家了，你做了一件好事，拆穿了一個人渣，挽救了一個失足少女，拯救了一個險些失去女兒的媽媽，功德無量啊。你哭什麼哭！」

  徐嫣擦了擦眼淚，還是有些抽噎地說：「我怎麼會背後黑他呢？我只是說了實話。他說還錢什麼的，真的太傷害我了。」

  「還錢算是便宜他，這種混蛋，不說他詐騙送他去公安局就不錯了，你還在這裡為他掉眼淚！那個什麼蘭初，要是有腦子，就該對你感激涕零。」周止諾依舊憤憤不平。

  「我今天一早就去設計部找蘭初，他們說她沒來上班。上午一直開會，我用手機登錄QQ給她發了幾次消息，她也沒回我。我真的很擔心她。她是無辜的。」

  徐嫣的話剛說完，忽然有人站在了她們的桌子旁邊。

  「徐嫣，我有話跟你說。」

  說話的正是蘭初。她並不避諱戴安和周止諾，光鮮亮麗的臉上沒有特別明顯的情緒，一開口，一連串的話卻暴露了她的敵對姿態。

  「徐嫣，昨天我跟陳珂談過了，他把你們從前的事都老老實實向我交代了，每一個細節都交代了。你是他的過去式，我不追究，也不在乎，我從來都是活在當下，相信眼前的直覺。他以前愛過你，現在已經不愛你了，請你不要再給他洗衣服、買衣服什麼的，你這種關心完全超出了一個普通朋友的範圍，你這麼做分明就是在給陳珂施加壓力，想讓他重新回到你身邊。你這麼用心良苦是何必呢？」

  蘭初完全不顧徐嫣那雙由於驚訝而睜得大大的眼睛，繼續說：「陳珂在原來工作單位的事情，他也親口向我坦白了。那件事是有點荒唐，不過我能原諒他。男人嘛，年輕氣盛，剛進入社會，面對各種誘惑把持不住自己，被一個美艷少婦迷惑住，做了蠢事，這是可以原諒的。這種錯誤每個男人都會犯，早犯比晚犯好，這樣他就可以吸取經驗。再說了，」蘭初老練而事故地笑了一下，「他那個破單位是個清水衙門，長年待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前途。以前我爸爸也是公務員，他就是中途辭職改做生意，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和地位。我一直相信男人要有大志向，不被眼前的小利益小安穩拴住，這樣看來，陳珂是有潛力的。」

  徐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也顧不上傷心了，任眼淚完全風乾在臉上，只知道張大嘴巴傻傻地聽蘭初說話。周止諾和戴安也沒想到看似單純的蘭初能有這樣的「鴻鵠之志」，都被驚得目瞪口呆，也盯著蘭初看她發表高見。

  「至於陳珂對我說的他在北大讀研究生的事，」蘭初不急不緩地說著，「他向我認錯了。他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他完全有信心可以考上。再過兩個月就要考試了，他準備得很充分。他連公務員考試那麼難的題目都能答出高分，我相信他考研究生一定沒問題。只要能在筆試拿到高分，順利進入筆試，我就可以想辦法讓媽媽去疏通一下關係，儘量幫他考上。這樣看來，讀研究生的謊話影響也不大。徐嫣，你鄭重其事地給我打電話說陳珂的壞話，還給我媽媽打電話，實在太居心叵測了。如果你真的為我好，不應該這樣背後使壞。你以為拆散我和陳珂，他就會跟你和好嗎？」

  「蘭初，真沒想到你會這麼說！你真覺得我是背後使壞嗎？」徐嫣急著爭辯。

  「難道不是嗎？看到自己的前男友有了新女友，而你自己又是單身，你不會不甘心，想把他奪回來嗎？」

  如果說蘭初之前的話僅僅是讓周止諾吃驚，這關於「前男友」的一句則是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肺管子。看到自己的前男友有了新女友，而自己又是單身，真的是想把他搶回來呀！周止諾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她疼得一哆嗦，然後迅速回嘴。

  「蘭初，之前我只是可憐你，現在忍不住說你活該！你活該被騙，活該被一個騙子耍得團團轉。只有你把那個陳珂當個寶貝，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把他拴在身邊嗎？告訴你，徐嫣才不稀罕什么小公務員、偽研究生，沒有他，徐嫣照樣過得很好。既然你那麼願意跟陳珂在一起，拜託你把他看好拴好養好，別讓他動不動就跑到徐嫣那裡蹭吃蹭喝。」

  「我當然會把陳珂照顧好。」蘭初笑得沉著冷靜，「周止諾，我不清楚這件事跟你到底有什麼關係，不過，既然你卷進來了，我就直言不諱地告訴你。我愛陳珂，我願意給他一切，只要我給得起。你看看這偌大的北京城，每年有多少重點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因為沒有適當的機會而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陳珂他聰明、優秀、有追求，他缺少的就是機會。他來出版社找徐嫣，意外遇到我，這就是緣分。他愛我，我也愛他，我們要結婚生孩子過一輩子，錢財什麼的都是小意思。」

  「拜託你別玷污愛這個字！你懂什麼是愛嗎？你以為他是愛你？別做大頭夢了，早晚有一天，你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周止諾情緒激動，風度全無地喊了出來，旁邊幾張餐桌上的人看了過來。戴安一看氣氛不對，趕緊拉住周止諾，勸著：「周師太，急什麼，跟這種貨色犯不上。」然後轉向蘭初，心平氣和地笑著說：「蘭初，我大概知道你家的情況，以前你爸爸做生意，經常去我大伯的部門辦手續，你媽媽幾年前還登台演出，給我們家送過貴賓票。據我的了解，你的家庭是不會同意這樣一個女婿上門的。昨天徐嫣已經給你媽媽打過電話，你今天一早沒來上班，多半是在跟媽媽鬧彆扭吧？就算我們的話你聽不進去，爸爸媽媽的話你總是要考慮一下的吧？對於小女孩來說，天真單純是優點；對於大女孩來說，天真單純就是犯罪。多餘的話我不說了，我建議你好自為之，別拿自己的婚姻當兒戲。」

  不知道是被「家庭」兩個字震懾住，還是被戴安的氣場暫時壓倒，蘭初聽了這番話之後，態度沒有剛才那麼敵對了，聲音稍稍放低了些，但是依舊固執地堅持著。

  「不管有多大的阻礙，無論陳珂做過什麼，我都不後悔我的選擇。」

  「送你一句話：不見棺材不掉淚。」周止諾氣不過，又說了一句。

  戴安拉了一下周止諾，不讓她再說下去，然後對蘭初說：「你說完了吧？可以走了吧？我們還得吃飯，難道你要坐下一起吃？」

  蘭初盯著戴安看了幾秒，又目光凜冽地掃了一眼悶著頭半天不出聲的徐嫣，沒再說話，轉身離開，帶走了一陣冷空氣。

  徐嫣和周止諾都沒心思吃飯，丟下筷子，一個抹眼淚，一個喘粗氣。戴安也放下筷子，走到賣飯的窗口重新點了兩個熱菜，然後回到座位上說：「戲是別人演的，肚子是自己的，吃飽了看這幫傻蛋折騰出什麼花樣來。人要是該死，上帝丟下救生圈他都不知道拉住。這個蘭初恐怕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我們就靜觀其變吧。」

  戴安又拿出一張紙巾，幫徐嫣擦了擦臉，說：「徐嫣，也許這句話你聽了會不高興，但是我必須說。陳珂這個人太陰險，說不定會做出更噁心更下作的事來，你不要心軟遷就他，要提防他。」

  徐嫣抬起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遲疑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這時，戴安的手機進來一條簡訊，是馬天越的。戴安看了簡訊，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這個冬天還真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