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調的愛情

  過了陽曆新年，郭楠特意製作了「亦江設計公司」自己的檯曆，公司人手一份，還給客戶送去很多，目的是做宣傳。

  去做檯曆的時候，郭楠突發奇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把印製、曬圖這些活都做起來。目前，公司只做設計，曬圖裝訂等工作還要拿到外面的小店去做，成本很高。如果買台設備，買一些常用的紙，這份工作就可以自己完成了，長遠看來，成本能節約不少。並且，能夠承接其他公司一些印製的零散小活。

  郭楠跟沈闊商量，沈闊誇她「有腦子了」。她大樂，催促裴勇軍儘快落實。孫啟航說：「太好了，郭總，我早就這麼想了！」

  郭楠批評他：「有想法就早說嘛，事後諸葛亮最討厭了！」

  孫啟航笑說擔心越權。郭楠問他為什麼有這個顧慮，他就說，以前在某公司實習，上司最煩新人提意見了。郭楠很自然就想到屈明偉，她自己何嘗沒有被上司「踩」過。於是正式對孫啟航和董帥說：「算上老裴，我們四個人之間必須開誠布公，以後來了新人，也要這樣。如果一開始我們就不能有效溝通，日子久了就更生分了。」

  公司雖小，卻辦得有模有樣，郭楠每天都很興奮。她覺得是時候去「挖」趙驍了。她已經在鍾慧珊的GG公司業務部鍛鍊三個月，基本掌握迎來送往以及討價還價的談判技巧。雖然業績談不上有多大，但是正漸入佳境。據她自己說年底還有些獎金拿，心情非常不錯。

  郭楠向沈闊徵求意見，是不是可以把趙驍拉過來幫她做業務這一塊，雖然工資不高，但是以股份分紅的形式獎勵她。沈闊想了想說：「可行，這個人靠得住。只是，女生主抓業務，多少還讓人不放心。」

  「你總是對做業務的人有偏見。」

  「不是對人有偏見，是這項工作特殊。」沈闊幫郭楠分析，「她畢竟是女人，體力有限，過個一兩年，最多三五年，要去生孩子的。她能不能幫你培養出合適的接班人？她那麼需要錢，你給她多少分紅算合適？

  你們感情很好，一旦為了錢的事鬧僵，以後怎麼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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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楠想了想，覺得沈闊說得十分在理。趙驍算得上「親信」，但越是這樣，越要把方方面面的事考慮周全。

  沈闊說：「親信，要親，要信，要長久。」

  郭楠就又想不通了：「為什麼你那麼相信於賽鷗？」

  「時間檢驗出來的，可能我們都是理工科出身，思維方式比較接近。」

  「你們朝夕相處，為什麼一點火花都沒有？」

  「因為太相似，她在我眼裡沒有性別。要建立這樣的關係，就是像我這樣堅定不移做柳下惠。」

  郭楠聽得頭皮發麻：「聽起來好殘酷。」

  「你和裴勇軍朝夕相處，以後就會明白。」

  郭楠打他，不許他再說這樣的話。他點頭說「好」。

  改天，郭楠就約趙驍見面，正式提出「合夥」的事。趙驍十分感興趣，但是也說得很坦誠，她要考慮一下退路。幸好郭楠有充足的心理準備，答應等她回話。

  沒想到，第二天趙驍就哭哭啼啼找到郭楠說「這日子沒法過了」。

  郭楠正在辦公室趕做一個蔬菜公司的禮盒外包裝，盯著電腦屏幕上一大堆瓜果梨桃綠葉紅果出神。看到趙驍這副神情還以為她在什麼齷齪的客戶那裡受欺負了，緊張得不行。細細一問才知道，又是龐翔宇惹趙驍生氣了。

  原來，趙驍的業務越來越熟練，前景一片大好，龐翔宇的工作卻遭遇瓶頸。他爭取年級組的組長不成，心情不好。趙驍回家跟他商量辭職與郭楠創業的事，被他一通奚落。

  龐翔宇堅決反對趙驍這麼「折騰」下去。他是穩穩噹噹的性格，習慣走一步算一步。既然工作大體穩定，房子也買了，差不多就生孩子吧。趙驍卻認為，應該趁著年輕多拼搏多掙錢，房子換大一點離市區近一些，以後孩子入托和上學都方便。兩個人就因為這「殊途不同歸」的事鬧得天翻地覆，甚至出現人身攻擊。

  龐翔宇說：「趙驍你變了。」

  趙驍說：「龐翔宇你真不男人。」

  龐翔宇還擊：「我怎麼不男人了，房子是我買的是我供的，你的工資全都是你拿著。」

  趙驍說：「女人養自己，男人養家，你供了房子剩不下幾個錢，以後孩子還不是我養！」

  龐翔宇怒吼：「你越來越自私！」

  趙驍還嘴：「你越來越不爭氣！」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僵。原本，他們早就領了結婚證，要在年底回老家把婚禮補辦一下，昨天趙驍一怒之下就說要取消婚禮，趁著大家都不知道，直接離婚得了。龐翔宇就扯著脖子喊：「離就離，說不定你外面早有相好的大老闆了，我窮我配不上你！」

  「這個龐翔宇真是太渾蛋了！大老爺們怎麼能說這麼沒骨氣的話。」

  郭楠罵著，算是寬慰趙驍。

  趙驍躲在郭楠的辦公室里哭了一通。直到郭楠下班，天都黑了，龐翔宇也沒有給趙驍打電話。郭楠問：「你要不要回家？」

  「當然不回。我要是這麼回去，豈不是說明我在向他低頭認錯？」

  「說真的，你別全怪他。你倆說的話都挺傷人的。龐翔宇正在氣頭上，你在我家住幾天吧，消消氣，過幾天就沒事了。」

  趙驍滿臉憧憬地說：「郭楠，真羨慕你，沈闊對你多好啊。」

  「他也有很氣人的時候，不過他畢竟比龐翔宇大好幾歲，懂得哄人。」郭楠拉著趙驍的手，覺得她實在太瘦，「說不定等龐翔宇到了他的年紀，更會哄你。」

  郭楠帶著趙驍回家，路上偷偷給龐翔宇發了個簡訊說：「趙驍在我這裡，你放心，過幾天等她消消氣，你過來說幾句好話，把她接回去。」

  龐翔宇很快回信息說：「太好了，我擔心死了，真怕她做糊塗事。」

  郭楠竊笑，又數落他幾句：「真沒風度，不知道你媳婦是刀子嘴豆腐心麼，你就不能讓一讓？人家大好年紀都給你了，你少說一句話就那麼委屈啊？」龐翔宇連連道歉。

  趙驍的到來侵占了沈闊的地盤，他被郭楠趕到書房去睡沙發。郭楠知道他心裡不高興，連哄帶騙才讓他露出笑臉。他說「郭總你很懂得對員工進行感情投資啊」，郭楠就拍他腦袋罵他「唯利是圖」。

  沈闊有睡覺踢被子的習慣，雖然家裡暖氣很足，郭楠還是擔心他掀了被子肚子受涼，所以幾乎養成了半夜醒一次幫他蓋被子的生物鐘。沈闊一個人去睡書房，郭楠還是半夜醒來，躡手躡腳摸進去，看他有沒有老實睡覺。果然，被子扔到地毯上。

  她把被子拎起來，小心給他蓋上，他卻醒了，睜開眼睛可憐巴巴看她。郭楠小聲問：「我吵醒你啦？」

  他說：「沒有，你不在身邊，我睡不踏實。」

  郭楠就笑嘻嘻地坐在他旁邊。

  沈闊氣咻咻說：「房子是我們的啊，應該讓她睡沙發。你以前在她家不是睡沙發嗎？」

  郭楠感慨說：「趙驍不容易，龐翔宇跟她的想法不一樣。」

  沈闊就說：「兩個人有分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比如說，我讓你現在放下公司的事，跟我結婚生孩子，你願不願意？再比如說，我要離開北京帶你回麗江，你願不願意？」

  「呃……」郭楠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就猶豫了一聲。

  沈闊大度地笑笑：「你看，過日子跟趕路一樣，就算只有兩個人結伴而行，也不會一路和諧。大家的初始目標好像都是愛，但是因為步調

  不一致，倒把愛唱跑調了。」

  「你是不是想到和熙？」

  「不是。我想到很多事。我在反思自己的前半生。」

  「你怎麼怪怪的，我害怕。」她往他的懷裡擠，腦門倚著他的下巴。

  「不要怕，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字字說得清楚。他熱熱的鼻息就貼在她的額前，下巴的胡楂輕輕刮蹭著她的鼻樑。

  她聽見他不太清晰地說了一句：「郭楠，我們結婚生孩子吧。」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吻已經封上了她的嘴。郭楠依舊會臉紅心跳，為每一次唇齒相依心動不已。她牢牢抱緊他，陶醉在他的體溫里。悸動迷離間，她想，雖然自己打算把公司做好之後再結婚生子，但是，如果沈闊堅持讓她在家生孩子，她也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