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助理你不要太過分

2024-10-06 01:27:45 作者: 張躲躲

  趙驍和龐翔宇很快風平浪靜,和好如初,開開心心去買婚禮禮服。她和郭楠約定,過了農曆年,她把GG公司的事料理清楚,把婚禮的事操持完,就加入他們的創業隊伍。郭楠高呼萬歲,許諾準備好香檳等著她來。

  眼看到了年末,公司的事忙得差不多了,郭楠稍稍鬆了口氣。她像葛朗台數金子似的,貓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翻看帳本,看著到手的一筆筆錢,開心到癲狂。幾位大客戶都沒有拖欠,設計費用很快就到帳,所以公司的資金流非常順。這讓沒有受過挫折的郭楠越發得意。她就跟沈闊商量,給「元老」裴勇軍多發一些獎金,也給兩位「小將」發一些,大家都肚裡有糧過個好年。沈闊說:「好。」

  不料,幾天之後,於賽鷗看到帳目很生氣,問郭楠是不是發錢了。郭楠說是。於賽鷗就發飆說:「郭楠你太天真了,錢不是那麼好掙的,你不要像散財童子一樣,沈闊在外面拼命掙,你在這裡隨心所欲地花。」郭楠很委屈:「明明是公司的效益好嘛。」

  

  於賽鷗似乎很失控,衝著她吼:「那是客戶看在沈闊的面子上,一旦沈闊這個擋箭牌沒了,你生意沒了不說,錢也很難要來,所以你要在帳面上多留一點錢,懂嗎?」郭楠只好承認自己考慮不周,向她道歉。

  原本是件皆大歡喜的事,被於賽鷗這樣數落一通,郭楠心裡堵得慌。有時候,她覺得於賽鷗更像沈闊的媳婦,自己倒像個外人。一想到她和沈闊形影不離好幾年,而自己跟沈闊相識不過半年,心裡就很失衡。她不知道該怎樣把這種心態扭轉過來。

  可巧,那天郭楠的媽媽打電話給她,問她回家過年的安排。

  「媽,要不您和爸爸一起來北京過年吧,沈闊這裡有地方住的。」

  郭楠想讓爸媽幫著把把關,看沈闊到底是不是個可靠的人。她擔心自己太過愛他,漸漸迷失了意識,看不清真相。可是郭媽說:「你都還沒過門,我們怎麼好去你們那裡叨擾。過去玩兩天可以,但還要回家過年的。」

  和媽媽通完電話,郭楠就打給沈闊,問他晚上有沒有應酬,能不能一起吃晚飯。沈闊說:「我們回家吃吧,我想吃你做的粉蒸肉,你都很久沒給我做飯吃了。」郭楠應下,又問:「我爸媽要來北京玩幾天,可不可以?」

  沈闊開心地說:「當然好啊,見了丈母娘我可要直接喊媽了啊。我十幾年沒叫過媽了。每次聽你亂喊我『媽』,我都嫉妒。」

  郭楠鼻子一酸,眼淚嘩地就湧出來,幸好隔著電話他看不到。她覺得沈闊最近特別像小孩子,可能他真的太累了。

  郭楠的父母還沒到,沈闊的三弟常達帶著女友先到了。那天沈闊的公司有個重要的會要開,他讓於賽鷗帶著郭楠去機場接他們。

  常達的相貌像父親多一些,眉毛平直,內雙的眼皮,黑黝黝的皮膚也像個典型的雲南小伙子。但是身材和眼角眉梢的英氣和沈闊是非常相似的。

  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最受嬌寵,性格很開朗,第一次見到郭楠就喊「嫂子」。郭楠在這個大自己三歲的「小叔子」面前有點兒不好意思。他跟於賽鷗很熟,一口一個「賽鷗姐」叫得親。郭楠忍不住有些醋兮兮。

  郭楠讓常達帶著女朋友到家裡住,常達說:「大哥已經幫我們安排好了。」話音未落,於賽鷗就把一串鑰匙交給常達,說:「房子裝修好了,你哥親自驗收的,放心。」郭楠記起來,沈闊早就對她說過這件事的。她又一次感覺自己被於助理打敗。

  常達的女朋友Moon是國外留學時認識的,她是中、法、越三國混血兒,東方神韻混搭著異國風情,非常漂亮。Moon的中文不太好,卻喜歡講話,中文夾著英文唧唧呱呱地問這問那,特別可愛。她提出要吃「全聚德」,於賽鷗就直接開車去了離沈闊家最近的一家。

  路上,於賽鷗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一邊開車一邊跟常達聊天。

  常達和Moon都是活活潑潑愛說愛笑的人,雖然在沈闊的介紹中,郭楠已經大致了解這個三弟的情況,也見過他很多照片。但是看到真人以後,她還是覺得這個弟弟跟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跟沈闊比起來,常達隨性得多,外向得多。沈闊則老成持重,甚至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可能是當大哥的都比較嚴肅吧,長兄如父嘛。郭楠想。

  沈闊早已對常達說了設計公司的事,所以他直接問郭楠:「大嫂,你的公司怎麼樣,剛開張,不容易吧?」這一聲「大嫂」讓郭楠稍稍有了點兒心理優勢,所以就打開了話匣子,說了很多順利和不順利的事。

  這三弟不愧是商學院的碩士,喜歡從投資回報的角度問問題,而這偏偏又是郭楠的致命弱點,話題很自然就被於賽鷗接了過去。於是,郭楠的心理優勢很快就沒有了,只好在「全聚德」里化鬱悶為飯量,獨自吃掉大半隻烤鴨。

  兩個遠道歸來的年輕人絲毫沒有倦意,吃飽了就吵著要回家「打牌」。郭楠納悶,不是海外回來的人都需要「倒時差」麼?難道這兩個人為了打牌連覺都不需要睡?

  敢情Moon從來沒有見識過真正的牌局。於賽鷗說沈闊家裡就有棋牌室,有自動洗牌的麻將桌,這小混血就興奮得顧不上時差,一定要玩上幾圈。郭楠牌技一般般、英文水平又有限,於賽鷗卻牌技精湛、英文說得呱呱叫,很快教會Moon各種花樣,當然也就贏得了民眾的呼聲。

  直到太陽偏西,沈闊才回家。兄弟倆並沒有「久別重逢」的樣子,非常自然,就好像早上才見過一樣。常達和Moon都盯著麻將桌,沈闊說:「老三,晚上在家吃吧,讓你嫂子做粉蒸肉。」常達看著手裡的牌眼

  珠不動地說:「好!」

  郭楠就去廚房準備飯菜,於賽鷗則起身告辭。常達說:「賽鷗姐,幹嗎走啊,就在家吃嘛!」沈闊說:「你賽鷗姐也要去約會嘛!」常達笑問:「好你個於賽鷗,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訴我,還保密!」郭楠在廚房繫著圍裙洗菜,心想:他們關係真好。

  四個人一起吃晚飯,郭楠總算是找到了一點「家」的感覺——因為沒有「外人」在了。而且,常達和沈闊兩人多半講雲南話,郭楠仿佛被帶到了麗江,連帶著想到很多在雲南上大學時的好時光,非常親切。

  常達很健談,除了「投資回報」還會講各種各樣其他笑話,看得出來,是個非常貪玩的男孩子。Moon也是個十足的「八婆」,嚼著半生不熟半中半洋的國語問郭楠和沈闊什麼時候結婚生孩子。四個人一直說說笑笑,氣氛特別好。明明是初次相聚,卻好像相識很久了似的。常達貼心地說:「大嫂,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親緣,說明你註定要做我們麗江的媳婦。」

  沈闊問常達回國想做什麼。常達說:「哥,我決定留在紐約了。」

  「怎麼又變了?」沈闊停住筷子問。

  常達收起孩子臉孔,認真地說:「哥,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不回來了。我在紐約跟一個投行談得差不多了,很快可以入職。舅舅都已經定居美國了,二哥也定居加拿大,你和大嫂也移民吧。到時候咱把爸也接出去,一家人遠走高飛。」

  郭楠好奇,常達對國內的生活一點都不留戀,完全沒有沈闊那種鄉愁,也許是因為從小受寵,更喜歡國外的高質量生活,那麼,沈寬呢?

  加拿大有什麼好的,滿眼的冰天雪地,一個雲南人怎麼受得了?

  聽了常達的話,沈闊說:「既然你想好了留在外邊,我這邊就不幫你安排工作了。需要多少錢,回頭我拿給你。剛開始工作肯定不容易。

  畢竟是到另外一個國家,不像麗江到北京那麼簡單,別讓女朋友跟著你受苦。」然後,他又叮囑了一番常達在美國的職業規劃、婚姻計劃等等。

  常達說得動情:「大哥,這些年就苦你一個人了,二哥我倆沒少花你的錢。你給我們買的房子,我們都不要了,你把房子賣了,給自己買套別墅,住得舒服些。」

  「什麼別墅不別墅的,沒用。再了不起的人,要是死了,一個骨灰盒也就裝下了。活著睡一張床,死了睡一個盒,我早想通了。」沈闊漫不經心地說著,往嘴裡塞了塊粉蒸肉:「老婆,今天這肉蒸得真香!」

  飯後,常達帶Moon打車回家,他說不用送,認得路。

  沈闊見了弟弟,心情不錯,留在家裡幫郭楠收拾碗筷,還主動請纓要去洗碗刷盤子。這項工作他以前總是耍賴推給郭楠。

  換作平時,郭楠肯定如臨大赦高喊「婦女解放」,可是今天,她一點兒都不覺得輕鬆,心裡沒由來地一種抑鬱。她有點兒吃賽鷗的醋,又不想跟沈闊告狀,怕他操心。她覺得沈闊肩上的擔子太重,他為別人做太多,給自己留太少了。

  她在背後抱住他,臉枕著他的肩胛骨。家裡暖氣很足,所以他們總是穿單衣。沈闊只穿著一件襯衣,郭楠那樣枕著他,覺得他又瘦了。

  「老公?」

  「嗯。」

  「老公。」

  「老婆。」

  「老公,我喜歡這樣抱著你,心裡特別踏實。」

  「呵呵,好,那就一直抱著。」

  「老公,你把公司賣了吧,我們結婚生孩子。」

  「郭總,你累傻了?這是什麼邏輯呀。結婚生孩子的話,更不能賣公司啊,我得養你們呀。」他笑。

  「我有手有腳,不要你養。我只要你陪著我們娘兒倆。以後我們帶著孩子到全國全世界旅遊,到處吃好吃的,拍照。」

  正在洗碗的沈闊停了下來。

  他站了一會兒,然後繼續洗碗,就像說一件特別尋常的事:「郭楠,我們結婚吧,明天我帶你去挑戒指。」

  沈闊的手機在客廳不合時宜地響,他沒去理會。家裡的座機又響,於賽鷗留言說:「沈闊,儘快回電話給我。」

  沈闊去客廳回電話。他嗯了幾句,轉身對郭楠說:「我出去一下,公司有急事。」

  郭楠很沮喪地問:「這麼晚了,又是年末,有那麼急嗎?」

  沈闊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晚上原本要跟收購方吃飯的,我回來陪

  常達,沒過去,賽鷗說他們那邊有新的議價空間,讓我趕過去。」

  「你不是說於賽鷗晚上跟男朋友約會嗎?怎麼又去公司了?」

  「公司有應酬的話,賽鷗會先去應酬,推掉約會。」

  「你去哪兒?」她伸出手,拉住他的外套。

  他驚訝地看她:「公司啊?!」

  她盯著他的眼睛,不說話,不鬆手。

  他嬉笑,湊去跟前親她一下:「對不起。」

  門關上的一瞬間,郭楠心裡萬千委屈一股腦湧上來。她討厭自己變成一個猜疑嫉妒又無理取鬧的女人,可是,這些天來於賽鷗的種種言行啃噬著她的心。剛才她一個電話就把沈闊叫走了。這衝破了郭楠的忍耐限度。她換了衣服追了出去。

  沈闊晚上喝了酒,沒有開車,直接到小區門口打車。郭楠打車跟了他一路。他先是往公司的方向去,但是半路轉了彎。很快,郭楠就認出,那是於賽鷗家的方向。

  於賽鷗的家離沈闊的家不算遠,屬於同一個房地產公司的樓盤。沈闊說過,當時那個樓盤價位低得不可思議,他又認得公司老闆,折扣非常低。他給二弟沈寬買了一套,也讓於賽鷗買了一套。於賽鷗家境不錯,沈闊又給她很高的工資,所以買這套房子並不吃力。當時郭楠還想:自己什麼時候能像於賽鷗一樣自食其力買套房子。

  可是今晚,郭楠忽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她懷疑那房子原本就是沈闊買了「金屋藏嬌」用的,甚至是專門用來秘密約會用的。他讓她搬過去同住,他完全可以把另一套房子的鑰匙交給其他女孩。這樣「邪惡」的念頭就像魔鬼一樣攫住了她的心,她對沈闊的信任瞬間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郭楠追到於賽鷗家樓下,只覺兩腿發軟。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潑婦一樣去「捉姦」。她真想給媽媽或者沈叮咚或者其他什麼人打個電話哭訴一場。

  她下了計程車,打發了司機,一個人站在樓下渾身凍透,喪失的理智稍微找回一點點,糾結著做最後的思想鬥爭:上去,還是不上去。

  有人拿了門禁開門。

  郭楠想,天意,要我上去。

  郭楠乘電梯上了十一樓,鼓足勇氣敲了敲於賽鷗的門。她穿著睡衣來開門,裡面站著沈闊。

  三個人呆呆對視了很久,似乎都大腦短路,不知道要說什麼。沈闊腦子先活過來,拉住郭楠問:「你怎麼來了?」

  「這就是你所謂的『約會』吧?」她盯住他的眼睛。

  「郭楠,你別誤會,是我騙沈闊過來的。」於賽鷗拉她進屋。

  「你們都別碰我!」郭楠甩開沈闊的手,也躲開於賽鷗。

  「楠楠,你進來說話。」

  這是沈闊的求和信號,而且是最高級別的。當他叫「楠楠」的時候,是最誠摯最貼心的時候,萬千嬌寵就在這樣一個暱稱上體現,郭楠最受用。但是,今天這一招失效了。

  「你們兩個狼狽為奸,合夥羞辱我!」

  郭楠跺著腳罵出這一句就頂著紅鼻子轉身跑進樓梯間。她連電梯都不想等了,她一分鐘都不能多留。她一口氣跑下十一樓,衝出小區去攔計程車。沈闊一直在後面追她,外套也沒有穿,只穿著襯衣套一件毛背心。

  郭楠在路邊被抓住,她大叫:「你走開,別碰我!」剛好有計程車開過來,她掙脫他的手鑽進去,催著司機快開車。沈闊緊跟著上了車,死死拉住她說:「不許鬧了,回家再說。」司機大概是見多識廣,對此類場面具備超強免疫力,臉不變色地照著沈闊說的地址開過去。

  郭楠一路上都試圖甩開沈闊的手,沈闊緊緊抓著,就是不放。她用牙咬他,用指甲抓他,他不吭聲,只是不鬆手。郭楠的手機響。她抹著眼淚看來電顯示,是於賽鷗打來的。她賭氣接了電話,哭著喊:「於助理,你放心,我不會跟你搶的,我今天晚上就離開他。我成全你們!」

  沖回家,郭楠收拾自己的東西就要連夜搬走。沈闊死死抱住她喊:「楠楠,你聽我說,是於賽鷗……」

  「我——不——聽——」這裂帛一聲幾乎喊劈了嗓子。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腦袋一陣眩暈,肚子一陣劇痛,腦門上冒出許多虛汗。

  沈闊被面色慘白的她嚇住了,問她怎麼樣。她定定神緩口氣,就找到自己的手提箱往裡面胡亂裝衣服,卻不知道到底應該拿什麼。沈闊抓著她的手問:「你要去哪兒?」

  「你別碰我,我嫌你髒。沈闊,你侮辱我,你這是在耍我羞辱我!」

  郭楠把一堆衣服塞進手提箱裡,卻怎麼也拉不上箱子的拉鏈。一件衣服卡在了拉鏈上,她索性把箱子丟在一邊,拎了自己隨身的手提袋就要出門。

  「楠楠,你去哪兒?你不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沈闊揪住她的包。

  「我去公司,我不想見到你。」

  「不行,」聽到公司兩個字,沈闊兩眼通紅,衝過去抱住她,「你不能去公司,你不能跟裴勇軍在一起。」

  「你滾,我才沒你那麼噁心,我從來都是光明正大,不會玩曖昧。」

  她用力掙脫他的胳膊,他就是不放手。她停住,大口喘著氣:「沈闊,你讓我現在走,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如果你不放我走,我明天自己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行,你哪兒都不能去。」沈闊也喘著粗氣,一頭汗。

  兩個人就那樣拉扯著,僵持著,半天沒有說話。

  猛地,郭楠身子一松,蹲在地上小貓一樣嗚嗚哭了起來。她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說:「你們太狡猾了……太狡猾了……她是你的親信,你們聯手欺負我……」

  如果她吵架,如果她大哭大鬧撒潑耍賴,沈闊都不怕。可是她這樣像孩子一樣無助地縮在那裡,他心疼極了。他明明沒犯任何錯,被她這樣一說,反倒恨自己了。

  剛才確實是於賽鷗讓他到公司去談收購的事。於賽鷗也確實有「約會」。她的男友正是收購方代表之一。但是車子走到一半,於賽鷗又打他手機說:「你能來我家一趟嗎?」他以為是以私人的形式來談,也就沒多想,直接趕過去。

  可是到了於賽鷗的家,只有她一個人在,她並沒有提收購的事,而是抱住他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說:「沈闊,你別離開我……你的身體真的不適合再跟著郭楠他們折騰了。我們結婚吧……我跟你回麗江……去哪裡都可以。」他知道,於賽鷗壓抑得太久,失控了。

  他的身體,一直時好時壞。他患有慢性腸炎好多年,去年體檢的時候,醫院查出他直腸有癌變,要他儘早動手術。手術之後,身體恢復得非常好,他認為自己撿回一條命。但是前段時間去複查,醫生說,他的病復發很嚴重,他必須在菸酒及飲食上嚴格控制,並且儘快採取化療。只有於賽鷗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因為她是他的「親信」。保守秘密是這位助理最優秀的品質、最與眾不同的技能。他不忍心把自己的病告訴郭楠。每次看到她吃東西吃得開心,他總是想跟她一起吃,但是所有她愛吃的肉、蛋、海鮮,都是他的毒藥。

  他怕她傷心,卻以這樣的方式把她傷了。他恨死了自己。郭楠的哭聲漸漸止住,肩膀還不停地抖動。沈闊蹲下想勸她,她又猛地站起來。大概是太用力了腦子有點眩暈,她不由自主拉住他,卻又馬上鬆開手,紅著眼睛對他說:「我不在這兒住了,我想出去住幾天。」

  「別走,行麼?」他試探著拉住她的手,「如果你不想看見我,我走。你一個人在外面住,我不放心。」

  郭楠淚汪汪看著他,輕聲說:「這是你的家,還是我走吧。」

  「這是我們的家呀,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明天去買戒指,結婚。」他想,這件事很快就過去了,他伸手去摸她的紅鼻子,她卻很果斷地把頭扭向一邊說:「你放心,我不會跟其他人說這件事,我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只是想自己靜一靜。」

  想了一會兒,沈闊輕聲嘆氣:「好吧,你一定要走的話,我幫你安排地方住,要確保安全。行不行?」

  郭楠沒再反對,算是默許,紅紅的鼻子又抽動了兩下。她挑了幾件換洗衣服塞進包里,著急往外走。沈闊還是只穿了襯衣,拿了車鑰匙,開車送她去了公司旁邊的一家商務酒店。他用自己的身份證和會員卡登記,問她要住多久。她說:「一個月。」

  「不接爸爸媽媽到北京過春節了嗎?」他問。

  「再說吧。」她異常冰冷。

  他臉上掛著無奈,轉向服務員說:「交一個月押金。」他領了房卡給她,把錢包里的現金都拿出來,連同一張信用卡,一起塞到她手裡:「密碼你知道。」她推說不要,他直接塞到她手提袋的口袋裡,然後拉她去房間。

  就這樣,郭楠和沈闊在年末「分居」了。她依舊每天去公司,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只是給家裡打電話說:「媽,公司這邊突然有急活兒要做,您和爸爸別來北京了,忙完這段我回家看你們。」她說

  「我」,不說「我們」。

  裴勇軍看出郭楠情緒不對,她的眼睛腫得厲害,就問她發生了什麼事。郭楠說沒事,角膜有一點點發炎而已。他追到她的辦公室繼續問,她就沖他吼:「煩不煩啊你?!」外面工作間的孫啟航和董帥都聽見了。

  他低頭出去,輕輕關上門。

  於賽鷗給郭楠發了一條長長的「簡訊」,把自己這份長達五年的無望的相思向郭楠做了坦白。她說:「郭楠,你可以討厭我,恨我,但是請你相信沈闊。我們之間公私分明,他對我沒有任何曖昧成分。在這一點上,我不管多麼驕傲,都要在你面前認輸。」

  郭楠沒有回覆。

  撐了幾天,公司沒什麼事了,郭楠覺得在人前假裝堅強實在太辛苦,就宣布放假,大家都可以回家了,過了初五再來上班。她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關著門,把手指尖往電腦前的大仙人球的刺上面扎,一下又一下,眼睜睜看著血珠冒出來。這個變態自虐的遊戲她玩了好幾天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發泄心裡淤積的憤懣。

  裴勇軍輕輕敲門進來,問:「郭楠,你回家過年嗎?」

  她抬眼看他,發現他又瘦又憔悴,臉上鬍子拉碴,身上還有很重的煙味和酒味。這兩個多月,裴勇軍為她做的事是「幫忙」兩個字所無法涵蓋的。他是多好的哥們兒,在她需要的時候慷慨挺身而出,在公司里又做設計又跑業務,陪客戶抽菸喝酒,晚上還只能睡沙發。年終給他的獎金他執意不肯收。他只是多問了一句關心她的話,她卻隨意沖他發脾氣。她自責不已,怎麼能那樣沖他吼呢?

  她深吸一口氣,用手捂著鼻子說:「老裴,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那麼凶。」

  她分明看到,他的眼裡一絲淚光閃過,但是很快就不見了。他像從前一樣緊緊抿著嘴,喉結動了一下,輕聲說:「別太累了,趁著春節放假,好好休息。要是不想回家,就和沈闊一起回麗江吧。」

  她擠出一絲笑意:「謝謝高參指點,我會考慮噠!你回麗江過春節吧,記得帶好吃的火腿和雞樅給我。」

  他好像還有話說,卻硬咽下去,從口袋裡摸出一包創可貼,放在她的辦公桌上,道了句「節後見」,轉身離開。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指尖,又有血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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