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的真相

2024-10-06 01:27:48 作者: 張躲躲

  郭楠悶在酒店的房間裡,把於賽鷗那條長長的「簡訊」看了又看。她相信,他們之間確實沒什麼。她只是生氣,沈闊「消失」了。之前的幾天,他每天給她打電話,還是像以前一樣哄她,磨她,央求她回去。郭楠故意繃著,不理他。可是這兩天他沒再打來,更沒有親自上門「負荊請罪」。她想,只要他這個時候過來敲她的門,她會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乖乖跟他回「家」的,而且還要讓他背她回去。可是,該死的沈闊並沒有來。郭楠不想回老家,也不想繼續待在北京,乾脆買了機票去麗江散心。

  冬天的麗江真舒服,陽光和煦,天高而藍。因為馬上到春節了,遊客不似平日那樣多。四方街上能夠看到清晰的街道和水流。郭楠挎著簡單的行李漫無目的地遊走,晃晃悠悠就到了石牌坊前。還是有人在那裡拍照,有大人,也有孩子。

  恍惚間,郭楠看到了穿著紅衫的沈闊站在那裡沖自己壞笑。她定睛看看,沒有,那是一個很難看的人,穿著一件很不協調的紅外套站在那裡喊「茄子」。真傻。

  她繼續遊蕩,不知道要去哪裡。她又找到了畢業前住的那個招待所,開了個乾淨的單人間,把行李放下。房間裡有現成的開水和桶面,她覺得很餓,卻不想吃東西。連食慾都沒有了,對吃貨郭楠來說實在是天大的事。

  她縮進被子裡看了幾眼電視,到處都是紅紅火火喜氣洋洋過大年的繁華景象,仿佛這個國家裡只有她一個不如意的人。她關掉電視,陷入一片安靜。

  是的,冬天的古城,真安靜。沒有汽車喇叭聲,沒有人的喧鬧聲,只是安靜。安靜得讓人想打電話。郭楠攥著手機,幾次想給沈闊打電話。可是她忍著,她才不想讓他知道她有多想他。

  

  混到了晚上十點鐘,她實在待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要發瘋了,只好離開招待所,又走到四方街上,毫無意識就轉到了和熙的「沐恩畫室」。

  郭楠不想見到和熙。不是討厭她,而是怕想到沈闊。可是和熙偏偏就坐在畫室里,在蜜糖色的燈光里安安靜靜地畫一隻小碟子。她總是那麼氣定神閒,總是那麼舉重若輕,那麼好的一個女人,曾經屬於——沈闊。

  和熙驚訝地問:「郭楠?你怎麼會在這裡?」

  「和熙,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畫畫?」

  和熙柔柔地笑:「孩子有外婆帶著。午陽今天跟人出去拍外景了,要明天才回來。他不在家,我晚上一個人睡不著。」

  她說得很自然,很隨意,卻不偏不倚點到了郭楠的痛處。這些天,沈闊不在身邊,她一個人一直睡不著。

  「沈闊沒有一起回來嗎?他跟我說了你們的故事,真好。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呀。」和熙一直在笑。郭楠卻一臉苦瓜相。

  「是不是跟沈闊鬧彆扭了?我知道,他犯倔的時候很氣人的。」

  面對溫柔如水的和熙,郭楠什麼話都藏不住了,於賽鷗的事她和盤托出。和熙一直認真聽著,最後點點頭說:「郭楠,既然你相信我,就不要怪我偏袒沈闊,我想你可能誤會他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騙你,若是有關係,他會承認,若是他不承認,那就是沒有。」

  「和熙,我很討厭自己這種狀態,猜疑,嫉妒,偏執,明知這樣不好,卻又控制不住自己。」

  「我理解。」和熙輕輕拉起衣袖,給郭楠看自己的手腕。小麥色的皮膚上,還有幾道模糊的傷疤。當年沈闊生她的氣跟她絕交,她用剃鬚刀片狠狠地在手腕上割了好幾下。

  「郭楠,沈闊跟我說了之後,我就覺得你們兩個相配。你們都是敢愛敢恨的人。我知道你是為了一個男孩子去了北京,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勇氣,當年就不會跟沈闊分開了。沈闊是很珍惜你們這段感情的,他對我講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我很嫉妒你,真的。」

  「沈闊跟午陽提過,他一手創辦經營多年的公司可能要賣掉了,他心裡很不好受。這些年,沈闊一個人在北京拼命,家裡的很多人都沾了光,兩個弟弟出國念書他出了不少錢。而且,他個人和公司都捐了很多錢給這邊的NGO組織、希望小學。」

  郭楠恨自己心軟,為什麼聽了和熙這樣幾句話,就想回去見沈闊了呢。她也不怕和熙笑她,抹抹眼淚就給沈闊打電話:「你在哪兒,我想你。我在麗江,你來嗎?」她終於聽到日思夜盼的聲音:「你等我,我忙

  完手邊的事,過去找你。」

  和熙笑:「你們兩個,還像小孩子打架。」

  郭楠甜蜜地扭捏著。

  和熙放下手中的畫筆,稍稍整理了一下工具箱,說:「郭楠,我看得出來,有你陪沈闊,他開心多了。沈闊是個很不幸的孩子,我一直自責自己沒能好好照顧他。現在有你陪他,我很感激你。」已為人母的和熙話語輕柔。

  郭楠覺得和熙的話好滄桑,自然而然想起了常守芳的日記,就問她後來怎樣。和熙說:「看來沈闊沒有告訴你,他可能是不想讓你替他難過。」於是,和熙就給郭楠講了常守芳的故事,剛好接上那份半路就戛然而止的日記。

  沈闊的媽媽常守芳在石牌坊前被一群人圍攻,被當地的百姓救下。有位老人給了她一件衣服披著,那位老人就是和熙的爺爺。當時,和熙的爸爸也在場。他回憶說,那兩伙人打架打得很兇,為首的一個男孩子

  口口聲聲要教訓常守芳。

  當天晚上,常守芳正在家裡看書,就被人叫走了,說是她哥哥出事了,被人打死了。常守芳慌慌張張跑出去,半夜才回來。可是,她變得精神恍惚,衣冠不整。身上雖然沒有傷,卻像是遭了多大的劫難一樣。

  從那天之後,常守芳就變了一個人,不說一句話,也不寫一個字,像傻了一樣。她還照常吃飯睡覺幹活,但是大家都明顯感覺到這個小姑娘不對勁。

  後來,人們發現她懷孕了,這在當時是了不得的大事。事實上,常守芳那晚被人糟蹋了,卻沒有證據,沒法查出兇手。常守芳一直試圖把孩子打掉。她從很高的地方往下跳,她洗冷水澡,她半夜在院子裡跳繩、爬樹,她還試圖割腕自殺、跳河自盡。她幾乎用盡各種方法作踐自己,每次流很多血、奄奄一息,孩子卻總是好好的。村里好心的老人不忍心看這個小姑娘那樣折磨自己,偷著勸她說,姑娘,說明這個孩子註定是要出來,你不能跟老天爺對抗。好好的一個姑娘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沈山河當時是村裡的一個年輕琴師,他其實是很愛慕這個北方姑娘的,又同病相憐,實在不忍心看著她尋死,乾脆站出來說守芳的孩子是自己的。他一直護著她,看守著她,怕她再傷害自己。兩個人吃了不少苦。

  然而,常守芳輕生的念頭始終沒斷過,直到臨產那一天,還想把孩子憋死,把自己疼死,村里最有本事的產婆都束手無策。一位老醫生大著膽子給她灌下一服藥,才算是保住了這對母子。那位老醫生就是姬午陽的爺爺姬永祥。這個孩子就是沈闊。生下孩子之後,常守芳還是痴痴呆呆,別說去抱、去喂,她看都不看孩子一眼。孩子餓得哇哇大哭。當時,和熙的姑姑剛生完孩子不久,就把他抱過去餵。襁褓中的沈闊基本上就是和家和姬家人輪流照看帶大的。

  至於沈闊的名字,並不像郭楠想像的那樣有「境界」。常守芳「瘋」了之後,不說一個字,也不寫一個字,但是經常會用手在不同的地方比畫:門,活。誰都不知道那兩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沈山河乾脆就給孩子起名叫「沈闊」。其實那個時候,每個人的心裡都難「闊」,看著這可憐的姑娘和無辜的孩子,悲從中來。

  時間就這樣熬過去。讓人激動的是,常守芳的哥哥常守誠並沒有像傳言說的那樣死掉,而是好好活著。他也是聽人誤傳妹妹「死了」,費了很大的力氣才重新打聽到常守芳的消息。

  常守誠先一步回到北京,考上了名牌大學,並且來信要常守芳回北京。村裡的人既高興又難過,覺得沈山河的一番苦心白白浪費了。可是,常守芳忽然「活」了,清清楚楚對照顧她三年的人說:「沈山河,你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我不要回北京,我要跟你在一起,留在這裡。」

  那時沈闊已經兩歲多,才真正開始有了跟媽媽親近的機會。只是,媽媽並不愛他。村裡的人都很善良,緘默,沒有人告訴沈闊這些事,甚至都不提及一個字。沈家、和家、姬家就像一家人,沈闊、和熙和姬午陽從小就像親兄妹一樣。

  常守芳感恩沈山河,給他生了二兒子沈寬之後身體變得很虛弱,但是一定要再生一個,於是有了常達。生完這兩個孩子,醫生宣布常守芳不能再生育了,於是,常守芳最疼愛常達。

  一家人的日子越過越好。沈山河到了當地的文化機構工作。常守芳也成了一所中學的美術老師。五口人看上去非常幸福。

  美中不足的是,常守芳對沈闊的態度始終是冷漠而疏遠的。她雖不至於打罵他,卻也不親近。沈闊自幼懂事,覺得可能因為自己是長子,應該多承擔家裡的責任,於是非常努力地讀書。他從小就聰明,成績好,還幫父母做很多事。

  常守芳在沈闊剛剛升入高中的時候去世。分別之前,常守芳才對這個兒子說了一句貼心的話:「孩子,媽媽對不住你。」

  巧的是,常守芳去世不久,有兩個知青回麗江故地重遊。他們看到沈闊就覺得像常守芳,問了一下,談及當年的事,揭開了這個藏了十幾年的秘密。

  沈闊受了非常大的刺激,發現自己居然是個不知道親爹是誰的孩子。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母親不喜歡自己。他像是從高空摔到了低谷,發了瘋要找到當年害母親的人報仇。沈闊的舅舅常守誠特意從北京趕來,勸了他很長時間,才把他安撫住。

  常守誠要把沈闊帶去「故鄉」北京生活,可是沈闊不忍心丟下「爸爸」和兩個弟弟,也不忍心離開和熙。他沒有跟舅舅走,而是留下繼續念書,但是他一定要考北京的名牌大學,說是要讓媽媽和姥爺姥姥在天之靈安息。

  一向平靜若水的和熙,講完這段往事之後已是淚流滿面。

  「郭楠,我常恨自己,為什麼那麼不爭氣,考不上北京的大學。現在我回想,就算不上大學又能怎樣呢,我只要陪在他身邊就好了。常守芳能夠陪伴沈山河,我卻做不到。我真的不應該在那樣的時期跟他說分手不再見面的話,我把他給傷了。可是,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很固執,很自私,為自己考慮得多,為對方考慮得少。我希望沈闊留在身邊,卻沒顧及他的感受。我嫁給午陽也是動了自私的念頭,我怕他們都會離開我。」

  郭楠早已哭得一塌糊塗,抱住和熙說:「和熙,你別這麼想,沈闊希望你過得好,他一直覺得對不住你,是他太固執太任性了,害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所以,」和熙擦擦眼淚,「你和沈闊之間不要再重複這樣的誤會和彆扭了,好好相愛,好好生活吧。我用我的孩子向你發誓,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郭楠沒有在麗江久留,迅速買了機票,匆匆趕回北京。她決定以後再不離開沈闊一步,一分一秒都不離開他。她記得沈闊的話,飛在萬尺高空上一邊哭一邊笑,心裡想著:沈闊,我是你的,一輩子都是。郭楠回到北京已經是年三十上午。她下了飛機就給沈闊打電話,卻半天沒有人接。再打,是於賽鷗接的。郭楠問他們在哪兒,她遲疑了一下說,在沈闊家。

  倒退幾天,郭楠肯定要氣炸肝肺了。然而,現在,她坐在計程車里,抱著一大堆和熙拿給她的雲南特產,滿心只有一個想法:快點回家,給沈闊做一堆好吃的,和他在一起,快快樂樂過一個團圓年。哪怕是爸媽說她「不像話」,哪怕是被人笑話「有異性沒人性」,她也全然不在乎。她甚至想,哪怕到家之後沈闊對她講「我們分手吧我要跟於賽鷗在一起」,她也絕不生氣。只要他覺得幸福,她就成全他。

  北京的氣候與麗江全然不同,空氣是冷的。透過計程車的窗戶往外看,迅速倒退的路旁景致都是黯然冷漠的。很多鋪面貼了大紅的福字和春聯,仍舊缺少人氣。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好了在麗江等我嗎?」

  郭楠的出現讓沈闊吃驚,郭楠則驚訝於他的額頭用紗布打了一個「補丁」。

  「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受傷?」郭楠急得不行。

  「沒事。」沈闊只想息事寧人。

  於賽鷗忍不住說:「裴勇軍以為沈總欺負你了,找到他辦公室,不由分說就動手,把他的頭打破了。沈總怕你擔心,沒告訴你。我們剛才在醫院換藥,所以我幫他接了個電話。」

  這個裴勇軍!郭楠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身體非常虛,出了一腦門的汗。她問沈闊嚴重不嚴重,沈闊還是笑嘻嘻,拿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換別人可能腦袋開瓢啦,我以前沒少打架,這點彩頭不算什麼。」

  於賽鷗看看郭楠,郭楠也看看她。「簡訊」交流之後,她們之間好像生出一種默契,郭楠不再吃她的醋,她也不再刻意針對郭楠。她還把掛在嘴邊五年的「沈闊」硬生生改作「沈總」。在這種「默契」的驅使下,於賽鷗識趣地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郭楠放下行李,把衣服一件件掛回衣櫃,又把和熙帶來的雲南特產一樣樣拿到廚房放好。沈闊抱住她,下巴倚著她的脖頸在她耳邊說:「老婆,你回來真好。」

  這一聲「老婆」叫得郭楠心都化了。她輕輕推開他,看他額頭的傷,低頭卻看到他手背上有好幾個針孔。她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消炎藥和防破傷風的藥。她不說話,盯著他看,直看得他抓耳撓腮起來:「老婆,怎麼了,幹嗎這樣看著我?」

  「沈闊,我知道你怕我擔心,很多事不告訴我。但是你這樣我更擔心。我討厭自己猜來猜去魂不守舍的樣子。為什麼很多事都是我最後一個知道?那天看到你在於賽鷗家裡,我最生氣的不是你們的關係,而是你瞞我騙我。」

  「好,我告訴你。你記得六月份回北京後我做手術的事吧。當時我直腸有個良性的腫瘤,切掉了。但是後來檢查,好像又有問題。」

  「什麼問題?你半夜肚子痛跟這有沒有關係?」郭楠驚恐萬狀。「別害怕,」他安慰著,「我隨我媽,家傳的腸胃不好。據說我出生的時候白白胖胖很健康,但是後來就越長越退化。當時家裡條件不太好,營養不良。後來條件好一些,總是嘴饞亂吃東西。這幾年酒又喝得多,把腸胃給傷著了。醫院讓我過段時間再去檢查一下。」

  他停了停,看著郭楠情緒還算穩定,繼續說:「那天晚上,於賽鷗談完收購的事,回家給醫院的醫生打電話拜早年。醫生跟她說了我的情況,就把於賽鷗嚇著了。她跟了我五年,怕我出事,一害怕就有點失控,騙我去她家。」

  「楠楠,」理智的沈闊眼圈紅了,「我和她真的沒什麼。你別生氣了。你一生氣,我就跟著難受。那天你哭成那樣,又帶著滿肚子委屈離開家,我特別心疼,特別恨自己,真的。」

  「我那天也做得不好,不應該跟著你。」郭楠想到和熙的話,想到沈闊從小受的苦,抱住他說:「我向你保證,我再也不生氣了。我會一直對你好,我每天給你做好吃的。」

  「一言為定啊!哈哈,我要吃油雞樅,汽鍋雞,粉蒸排骨。」他開心得像個小孩子,列出長長一串年飯食譜。

  郭楠換了衣服,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從雲南帶回來的火腿、臘肉、乳扇一樣樣都端上餐桌。沈闊手舞足蹈,吃得風生水起。郭楠反倒沒了胃口,只覺胃裡翻騰,想吐,又吐不出來,格外難受。她擔心沈闊吃肉太多又吃壞肚子,他說不喝酒就沒關係。

  她看他吃得開心,自己也開心,嘴裡咬著筷子歪頭看他。她不想吃東西,只是覺得困。和沈闊鬧彆扭這段時間,她沒睡過一個好覺。又北京麗江來回跑了一趟,消耗太大體力。終於回到兩個人的「家」里,回到沈闊的身邊,實實在在抱住他,聞到他的氣息,神經徹底鬆弛下來,真想一睡不醒。

  吃了午飯,他們也沒有收拾碗筷,就懶懶散散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不知不覺一覺睡過去,被外面的鞭炮聲吵醒。天已經黑了。郭楠給爸媽打電話拜年,郭媽媽埋怨郭楠:「你這個丫頭啊,膽子越來越大,過年都不回來了,真不讓媽放心!」

  沈闊拿過電話說:「媽,過兩天我和楠楠一起回去看您。」

  雖然還沒見面,這句「媽」卻一下子俘虜了未來丈母娘。郭楠的媽媽好像聽了聲音就認定這個姑爺似的,轉身就變了語氣:「大過年的你們倆不要湊合!郭楠,好好給沈闊包頓餃子吃。」沈闊在一旁笑,郭楠噘著嘴揪他耳朵。

  家裡沒有韭菜,也沒有白菜,沈闊要開車出去買,郭楠罵他笨:「年三十哪裡有賣菜的。」她抄起冰箱裡碩果僅存的三個西紅柿說:「我們吃西紅柿雞蛋餡的吧。」

  沈闊像是受到驚嚇似的:「那樣也能包餃子?」

  「那有什麼不能啊,好吃得很,不過包起來需要技巧!」郭楠好一番賣弄。其實她心裡也沒底,她只跟媽媽學著包過兩次這樣的水餃,都不成功,變成了西紅柿雞蛋片湯。但是她決定再試一試,看看沈闊在身邊,廚藝會不會有所長進。

  郭楠先把面揉好醒在一邊,又把切好的西紅柿和炒好的雞蛋攪拌均勻,又把幾朵木耳細細地剁碎了拌在一起,開始一個一個地加工水餃。

  沈闊勉強能炒兩個菜,包餃子這種高難度的手藝完全不懂。他學著她的樣子,捏了兩個就覺得煩,乾脆揪一塊面,轉身捏了一大一小兩隻小兔子,還摁上紅豆做眼睛,對她說:「看,你和我,像吧?」郭楠笑翻,指揮他轉移陣地,到一旁去剝蔥剝蒜打下手。

  人要是該露臉,擋都擋不住!大概是因為格外小心的緣故,郭楠那次餃子捏得非常成功。一個都沒散。下鍋之後都老老實實沉下去又浮上來,就像一個個白裡透紅的粉色珍珠,驚得沈闊連連稱奇,一口氣吃掉一大盤。

  他邊吃邊說:「老婆,有你在家做飯吃,真好,我過了好幾年『加勒比海盜』的日子,東西吃到嘴裡、酒喝到肚子裡,不知道什麼味。」

  那一年的除夕夜,窗外鞭炮齊鳴,禮花滿天,郭楠和沈闊依偎在一起看「春晚」,又跑去陽台上看外面的煙火。兩人相依相偎,過了個團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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