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長，情路遠

  平面設計小組的季度總結會上，主管周錦若對趙驍進行了公開表揚，設計部總監屈明偉也在場，當眾宣布了對趙驍的嘉獎決定。郭楠走出校門之後第一次經歷這么正式的儀式，在替趙驍高興的同時，頗有一番歡欣鼓舞的勁頭。

  散會之後，郭楠回到工作位在MSN上對趙驍說：「發獎金啦，要請客。」趙驍神神秘秘回了一句：「下班再說。」

  回家要倒兩趟公交車，不加班的話，趙驍和郭楠總是一起走。有時候沈闊不忙，開車來接郭楠吃飯，就順便帶上趙驍往家的方向送她們一程。這天，沈闊說有應酬，沒有去接她，她就和趙驍一起晃晃悠悠坐公交，順便開個閨密小會。郭楠嘖嘖讚嘆：「師姐你幹得真不錯！」趙驍卻興致不高，甚至有點憂心忡忡：「別提了，周錦若這是穩兵之計，怕我走。」

  「你要跳槽？」迷惑。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走。

  趙驍說：「我打算調職去業務部。」

  業務部，簡單說就是出去拉GG，與平面設計的工作幾乎不沾邊。不僅僅是工作性質的轉換，也等於放棄了自己的專業，職業生涯重新洗牌。

  郭楠問：「你何必做這麼大犧牲去做那麼辛苦的工作？」

  趙驍答得簡單：「看在錢的份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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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翔宇的家境很一般，為了買那套郊區的小房子，他幾乎耗盡了爹媽全部家底付首付。他做教師，收入雖然穩定，卻很有限。每個月扣除銀行的貸款，剩不下幾個錢。兩個人結婚之後若是買車，再生孩子，工資是不夠花的。趙驍看準了業務部門底薪低提成高的特點，決定放手一搏。她對郭楠說：「桑欣欣不是做得很好嗎，我想我不會輸給她。」

  桑欣欣確實做得不錯。郭楠是對她心服口服的，甚至有點小崇拜。這個江南水鄉出來的女孩個子不高，瘦丁丁，卻有使不完的精力，永遠鬥志昂揚。她幹了兩年業務員，不但自己買了兩廂小飛度，衣服配飾包包也都是小資檔次的，隨意一支口紅、一枚耳釘，都是國際上有名有姓的牌子貨。可是，郭楠想，趙驍和桑欣欣畢竟是不一樣的人。桑欣欣做得好的，趙驍未必就適合。趙驍做的GG設計曾讓郭楠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一位有才華的師姐要為了錢而放棄自己的專業，她覺得得不償失。

  「趙驍，你別讓自己太累。」

  「傻郭楠，你還是學生心態呢，等你也有了這些壓力的時候，你就不這麼想了。想在這個城市過得好，就得吃苦。工作辛苦我不怕，只要有錢拿。」

  「嗯，這倒是。」郭楠來了精神。「我計劃著工作一段時間積累些經驗，就自己開個設計公司。我算過了，像我們這樣做設計卻拿死工資，太吃虧。至少也應該多勞多得拿計件工資嘛。做一份活就有一份提成，這樣才對得起付出的腦力。」

  「行啊你，本事不大，野心不小！」

  「嘿嘿，向『錢』看嘛！」

  「郭楠，你還是跟大學時候一模一樣，做什麼都滿懷激情。」

  「咱倆半斤八兩吧，你要是沒激情，會跳到業務部？」

  「人啊真的是有無窮潛力。」

  創業的念頭就此在郭楠心底生了根，怎麼都拔不掉了。而且，她心底又鬼魅似的浮現出一個影子，王梓健。她要開一家屬於自己的設計公司。她不甘心輸給王梓健。她覺得王梓健有了公司就完全變了，她相信自己不會像他一樣。至於為什麼跟他較勁，她想，可能是不願向「現實」低頭吧。

  趙驍又問郭楠：「沈闊這個金龜婿是怎麼釣到的？」

  郭楠甜蜜傻笑：「什麼金龜婿呀，不過……他人倒是真的很好。」

  那天拒絕沈闊之後，郭楠很有一番惴惴不安。沈闊開車送她回家，兩個人都想儘量表現得輕鬆，卻欲蓋彌彰。郭楠覺得自己那麼做是對的，可是沈闊的表情又讓她感覺自己傷害了他，像個罪人。他跟王梓健是不同的。可是，誰又說得准呢？他的擁抱，他的親吻，無一不是技巧嫻熟，明明是風月高手。誰知道他有多少曖昧不清的情人呢，誰知道他到底送了多少把鑰匙給別人呢。郭楠把鑰匙幾乎捏出水來，差一點就還給他。沈闊何等聰明，早就看出她的小心思，一路上都在肚子裡謹慎地措辭，考慮怎樣跟她講，才會讓她相信自己的誠意。

  到了趙驍家樓下，她要下車，他拉住她說：「郭楠，以我的條件，若是想找個漂亮女孩，太容易了。但我還不至於饑渴到那種程度。鑰匙你拿著。你別有壓力，我們慢慢相處。」

  郭楠的心就像被柔軟地撞了一下，鼻子又開始發酸。他笑說：「紅鼻子妞，真醜。」她攥起拳頭打他。他擒住她的手，又深深吻了她一次，然後拍拍她的臉說：「小傻瓜，快上樓吧，你呀還真是個孩子。」

  他們的關係沒有變壞，反而更近了。他依舊給她打電話，帶她吃好吃的。他在外有應酬會提前告訴她，叮囑她自己好好吃飯。

  趙驍唏噓：「出了校門，再找一個情投意合互相信任的愛人很難了。」

  郭楠笑說：「你這個幸福小女人，怎麼這麼悲觀。」

  「你不知道，其實我跟龐翔宇分開過一段時間。」

  「啊？你們四年異地戀都堅持下來了，為什麼到一起反而分開了？」

  原來，兩年前，才女趙驍聽著娃娃的《漂洋過海來看你》從昆明到北京找龐翔宇，滿心只想著他們的愛情。但是，美夢很快被擊碎。她屢屢面試受挫，沒有就職機會。相對地，龐翔宇的教師工作卻很穩定，很順利，還有個家境不錯的北京女孩追求他。

  趙驍的心理落差很大，不安，嫉妒，心理嚴重失衡，吵著跟他分手。趙驍很固執地搬到一間地下室住，藏起來。後來，她找到工作，心態漸漸端正過來，覺得自己錯怪了男友。龐翔宇費了很大力氣找到她，兩個人終於和好如初。這才決定買房結婚，不再分開。

  郭楠感慨，她跟趙驍說了王梓健的事，自責自己一時糊塗。趙驍說：「傻妞，你不用自責，性情中人就是這樣，只懂得把自己的愛大把大把拿出來給別人，反而傷了自己。以後對人好要收斂些，不要那麼天真了。」

  話是不錯，真的能做到嗎？當你對一個人著迷，就像發高燒時不由自主地眩暈昏厥。你會死心塌地對他好，絕對不會穩穩噹噹把持得住。你巴不得把愛大把大把拿出來都給他，再問一句你還想要什麼。雖然這聽起來很瘋狂，可是愛，就這樣掏心掏肺。郭楠不禁在心裡無聲追問：「沈闊，我是這樣的人，你那麼理智，會做這種傻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