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單飛的菜鳥

  郭楠在公司泡了一個多月，大致摸清了GG公司的運作流程，以及自己所在部門和其他部門的配合形式。她感嘆，職場如戰場啊！難怪屈明偉在鍾慧珊面前說一不二，大把客戶資源是他在維繫著，客戶和製作部門之間的交流溝通也需要他從中協調。這樣的一個角色，不說是公司的靈魂，也是大半條命。郭楠不敢輕易揚言「創業」了，她遠遠達不到屈明偉的境界，也找不到這樣的人來協助她。她甚至想問問老闆鍾慧珊，她是如何請到這樣的「人才」為自己做事的。

  除了職場心態日益成熟，郭楠還拿到了自己設計出來的第一個「作品」成品。那是公司老闆鍾慧珊為一個會議準備的一套小禮物，共有三件：錢包、名片盒和一隻環保袋。這算不上GG公司的大宗買賣，卻是老闆拉攏關係的重要項目。剛剛加入團隊就有機會參與如此重要的項目設計，郭楠還是滿心歡喜的。

  最初，周錦若讓郭楠提供創意。郭楠覺得，既然是重要會議，應該選個莊重、沉穩、大氣的色調。而會議的主題又是跟科技相關的，於是郭楠就建議主色調定為墨綠色，花紋樣式主要參考綠葉、麥穗，象徵生命力和活力。

  周錦若和趙驍都贊同這個意見。可是，總監屈明偉不同意。他和鍾慧珊商量了之後，讓周錦若的團隊做大紅色配明黃色的設計，襯祥雲圖案。

  郭楠幾近吐血：「這又不是皇帝老子登基娶親……」

  周錦若笑說：「在公司做設計，笑話多著呢。這次已經算運氣的了，沒有改來改去，老闆直接說了要什麼。有時候老闆客戶都不知道確切想要什麼，你就只能瞎子摸黑狗熊探路改上八百六十回。」

  「可是，他們總得考慮一下設計師的專業意見吧？！」郭楠特別強調了「設計師」和「專業」兩個詞。

  「設計師？」周錦若與趙驍對視，嘴角掛一個會意的微笑，「客戶是上帝，老闆是撒旦，設計師只是做事的小鬼。」

  本書首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於是，在上帝的要求下、在撒旦的命令下、在小鬼的執行下，這次「勝利的大會」的所有與會者都得到了一份精美的「皇家禮物」——皇家兩字是郭楠自己胡亂加上去的：大紅色的亮麵皮革錢包，金燦燦的名片盒，和白色環保袋，上面印著一朵祥雲托著一枚綠色樹葉。環保袋的樣式是郭楠趙驍周錦若聯名上書據理力爭才爭取到的，因為大紅大黃實在不適合。

  作品雖然入不了設計師的法眼，郭楠卻覺得，畢竟這是自己工作後做成的第一件東西，很有紀念意義。她就把它作為禮物送給沈闊。

  沒成想，沈闊接到禮物之後哈哈大笑，嘴裡的湯湯水水風度全無地噴了出來。

  「郭設計師，我家三代人跟美術沾邊，要是看到你的設計作品，你這媳婦就別想進門了。」

  郭楠被他說得委屈，這明明不是她的設想，為了表示對他的重視，才把自己的作品送給他，他還那樣怪笑。她的鼻子又開始變紅。沈闊擦擦嘴親她一下說：「好了，我不笑了，我收下。謝謝女朋友。」

  郭楠抱怨著：「還以為自己是個設計師，其實跟設計遠遠不沾邊，說白了就是個畫插圖的體力工作者，拍板決策的部分只有客戶和老闆說了算。」

  「能夠意識到這一點，算你聰明了。這是所有腦力勞動者的尷尬境地。尤其是你這種處於最初階段的菜鳥，沒有資歷，沒有影響力，沒有被認可的風格，你就只能充當廉價勞動力按照別人的意願做事。熬吧，等你有了像樣的東西，就能單飛了。」

  「我好盼望單飛呀！」

  郭楠牢騷滿腹，跟他講部門的派系鬥爭，主管周錦若一直想做製作部的總監，而屈明偉總是占著那個位置不讓賢，太多時間精力花費在「內耗上面」。沈闊笑說：「又是學生腔。職場裡哪有『讓賢』這回事，這都是歷史書騙小孩子的。」

  「沈闊你為什麼總是這麼理智？」

  「我是商人。不理智就會賠錢。」

  「哼，奸商，重利輕義。鄙視你。」

  「離你們那個總監遠一點。」

  「真希望周錦若做總監，我就活得輕鬆些。」

  「是不是屈明偉找你麻煩了？」他突然變得嚴肅又緊張。

  「沒有，」郭楠失神無語望青天，「我不過是個剛剛入職的菜鳥，連做他眼中釘的資格都沒有。對了，告訴你哦，趙驍想調職到業務部門。」

  「太傻了。讓她別放棄專業。我上大學的時候做兼職，給GG公司打工，整天在外面跑，求爺爺告奶奶讓人家給我們生意做。太清楚其中的貓膩了。女孩子做業務非常辛苦，又吃虧。」

  「沈闊，給我講講你的公司吧，到底有多大，做些什麼，我很好奇。」

  「不提了，傷神。」

  「講講吧。講講吧。我以後也想創業啊。」

  「郭楠，你真想開設計公司？」

  「嗯。」先是堅定，又有點心虛，弱弱地問一句，「你說我行嗎？」

  「你要是真的想做，肯定能做成。只是要付出很大代價。我怕你太累。我自己常常反思，折騰這些年，到底值不值得。」

  「有結果了？」

  「沒有。我註定是勞碌命，死了，才算有結果。」

  郭楠想，沈闊肯定是最近比較累才有這麼悲觀的論調。原本是想跟他這個「老博」取取經的，他既然是那麼多企業高管的「狗頭軍師」，肯定也能給她這個職場菜鳥指指路。看來，書本上的理論講解總是容易的，落實到具體問題時，依舊很難。

  她歪頭看沈闊。她常常這樣，吃著飯，忽然就想到什麼，然後就歪頭看他。她自己也弄不清從何時起養成了這樣的習慣，任何一首歌、一件事、一個話題，她都會情不自禁地往沈闊身上聯想。然後，就要看看他。

  他正低頭吃飯，吃得專注又歡喜。和郭楠在一起，他仿佛受了傳染，飯量越來越大，胃口越來越好。他發現郭楠在看自己，停住筷子問：「看什麼？」

  郭楠傻笑：「沒什麼，就想看看你。你最近身體怎麼樣？」郭楠已經留意到，沈闊腸胃確實不好，並不是偶爾吃壞肚子。

  沈闊說：「沒事。有你陪我吃飯，感覺特別好。」他拉過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胃上，學著GG說：「這裡總是暖的。」郭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