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許
2024-10-05 20:41:29
作者: 一日瑾花
烏雲密布,一場狂風暴雨即將來臨。
陳確支走桂兒:「趁這會趕緊把這樹苗給種上,別明日又死一棵,你家三爺該傷心了。」
桂兒拿起樹苗問周時桉:「三爺,種前院還是後院?」
「後院。」
桂兒應了一聲,顛顛的跑了出去。
陳確見桂兒走遠,掩了書房門,問道:「你信許姜南?
周時桉抬頭看向陳確,淡淡地回應道:「為何不信?」
陳確「呵呵」一笑,感嘆道:「你信便好。畢竟她是你妻子。」
周時桉直言道:「我原本想讓她置身之外……但是,她已經知曉黃金的事。」他微微皺眉:「往後,不曉得會生出什麼事端。我需想個法子,讓她離開余川這個是非之地,才能護她一世周全。」
陳確低聲道:「我瞧三少奶奶謹慎得很,她只說了金礦的事,但如果她真的信任我們,應該會知曉那並非金礦。」
周時桉遲疑片刻:「有沒有可能,那人並未告訴她金礦的真正秘密?」
所謂那人,在許姜南口中便是周時桉。如果許姜南所言非虛,那麼,周時桉並未向她坦言,這也符合周時桉的性格,凡事留三分。陳確倒是真有些相信,許姜南來自百年之後。
夜幕降臨,月光如水灑落在精緻的庭院之中,青石板上映出斑駁的樹影。微風輕拂,帶著幾分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許姜穿著一襲素白的裙裳,靜靜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中捏著那幅燒掉一角的《南時》,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深邃的夜空。
繁星點點,猶如遙望故人。
許姜南回來的時候發現這幅畫就放在屋內的茶几上,桂兒說,三爺讓她來處置。
許姜南一怔恍惚,原本那點齷齪的小心思此刻被周時桉的坦蕩擊得粉碎。
周時桉讓她查了鋪子裡的帳……
周時桉明知她出讓荒地的價格離譜,依然願意接受,只因在周時桉眼中,他娶了她,他們便是一家人。
他信任她?接受了她?許姜南不敢確定!
讓周家諱莫如深的金礦,似乎如迷霧一般,讓人很難窺見其真容。許姜南總覺得周時桉隱瞞了一二……忐忑不安。
月色朦朧,籠罩在這座古鎮上,宛如一層神秘的紗幕。在這幽深的夜色中,周時桉推開了臥房的門……許姜南笑著迎過來。
周時桉喜歡許姜南的笑。
每當她笑起來,那雙眼眸中仿佛閃爍著萬千星辰,熠熠生輝,瞬間驅散了周圍的陰霾,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在鋪子裡的時候,我騙了你。」許姜南直言道:「你那帳目有些問題。」
周時桉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說來聽聽。」
許姜南深吸一口氣,說道:「其中有艘商船每日往來於川京港二十來趟,這樣的頻率連卸貨的時間都不夠。」
周時桉並沒有露出絲毫慌亂的神色。他輕鬆地說道:「我就說麼,這麼明顯的假帳,你一眼就能看出來。」
許姜南聽到這話,不禁微微一愣:「你知道呀?」
周時桉道:「回頭讓於先生把帳在做嚴謹些。」
「哦!」她興致淡了下去。
周時桉走進,輕輕地伸出手,握住許姜南的手腕。許姜南微微一顫,卻沒有躲閃。
「姜南,離開余川可好。」許姜南感受到他掌心的溫暖,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許姜南一怔,沒有回答。
周時桉繼續道:「你同父親還有姑姑,離開余川去香港,可好?」
許姜南一時間無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提議。她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游移,試圖尋找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她不禁問道:「你呢?你和我同去麼?」
周時桉輕輕搖頭,坦言道:「我要了卻這裡的事情。」
這明顯是推脫。
許姜南沉默良久,心中的失望如潮水般湧來:「怎麼了卻?難不成金礦能一日變沒,還是能馬上易主,只要周家的金礦還在,你便不自由。我哪也不去。就留在這裡陪你。」許姜南賭氣的說道:「還是說,你覺得我是累贅,想要擺脫我。」
「並不是!」周時桉急切地解釋:「姜南,我只希望你餘生安穩一些。」
周時桉原本也沒有打算她能立刻同意,見她這般抗拒,便住了聲,輕聲道:「哎,休息吧。明還要一早去見爹。」
兩人各懷心事,一夜無眠。
許嘉年看到數額愣了半晌,遲遲沒有按手印。
良久,許嘉年疑惑地問道:「這是你父親的意思?」
周時桉頷首,謹慎地答道:「是我的意思。」
許嘉年搖搖頭,把合同放在手邊,沉吟道:「……我看是姜南的意思。」
他倒是了解自己女兒,許姜南看隱瞞不過,說道:「爹,是我的意思。既然是買賣,自然是你情我願。我們給出了價格,周家同意了,這樁買賣就成了,是誰的意思都不重要。」
許嘉年嘆氣道:「既然是買賣,自然要隨行就市,遵守市面上的規矩。以高出十倍的價格賣地,讓街坊鄰里怎麼看我許嘉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許嘉年趁火打劫,欺行霸市,賣女兒呢!」
賣個地也能上綱上線,許姜南氣不打一處來:「別人怎麼看,重要嗎?如今許家茶莊境況如何,爹心裡沒數麼?鋪子裡連月錢都快支不出了,你又何必硬撐。賣得的錢,至少能讓你過了眼下的難關,倘若你不想做別的營生,這些錢也能讓爹過一個安穩的晚年,有什麼不妥。」
許嘉年看著昔日乖巧的女兒,不可置信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市儈,眼裡只有錢。」
許姜南啞然,憤然道:「沒錯,我是眼裡只有錢。沒錢,你和姑姑喝西北風麼?如今世道這般亂,別的營生爹也不願意做。遠在嶺南的茶園爹也拱手送給了二叔……」許姜南想到上一次的遭遇,委屈極了:「說白了,你就是嫌棄我是女子。倘若我是男兒,你便不會這般無欲無求,多少也要想著為我掙些家業。」
被許姜南戳中心事,許嘉年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沒有想過,倘若我拿了這筆錢,周家人會怎麼看你。」
許姜南咬緊牙關,聲音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難不成你把地送給周家,我在周家的日子就好過了麼。」
周時桉看父女倆陷入膠著,轉圜道:「爹不用擔心。這筆錢是我個人出的,我父親並不知情,對外,就說陽明山那塊地是姜南的嫁妝。如何?」
許嘉年黑著臉,憤然道:「我許嘉年還沒有到要被人施捨的地步。」
許姜南愕然,委屈、憤怒一瞬間湧上心頭,她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
周時桉想去追,又恐留許嘉年一人再次有失禮數,趕緊施禮道:「爹,您多想了。這些都是小婿的一份心意,當初和姜南著急成親,連聘禮都沒來及準備。這些權當是我迎娶姜南的聘禮,還望爹不要嫌棄。」
許嘉年眉頭緊鎖,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你的心意我領了……我許家雖然不算名門望族,也不想被別人小瞧了去。我許嘉年只有這一個女兒。既然你們已經成親,我也不想計較這些禮數,只望你以後好好待姜南,不要讓她在周家受委屈。」
周時桉聞言,心中一緊。他知道,許老爺子的話並非無的放矢。在那個年代,聘禮不僅是婚姻的象徵,更是兩家之間的顏面與尊嚴。可是他與許姜南,先斬後奏,匆忙成親,更是編出了已有身孕的荒唐理由,雖然最後證實是妄言,但是多多少少都有悖常理,讓許家在余川丟了顏面。
周時桉跪地,給許嘉年磕了三個頭:「多謝爹成全!我一定會好好待姜南,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許嘉年長嘆口氣,說道:「陽明山的荒地拿去吧,權當是姜南的嫁妝!」
周時桉在河邊的涼亭下找到許姜南,她正望著遠處發呆。
「姜南,不回去麼,快到飯點了。」周時桉輕輕喚了一聲。
許姜南恍惚中回過神,見到周時桉,有氣無力道:「等會吧,這會風正好。」
周時桉挨著她坐下:「想什麼呢?」
「嗯,胡思亂想。」許姜南想起幼年的時光,那段孤獨而漫長的歲月
孤兒院的日子,對她來說,既是避風港也是無盡的折磨。那裡的每一天都充滿了無盡的等待和渴望。
年少的玩伴,李俏和王清野曾經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存在。他們一起玩耍,一起分享彼此的快樂和痛苦。然而,命運卻像是一個無情的審判者,將他們一個個拆散。
那些經歷過的委屈、不甘和無奈,像是一根根尖銳的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她曾經無數次地問自己,為什麼命運要如此對待她?
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而命運像是一個巨大的齒輪,不停歇的,無聲息地,攆著她不停地往前走,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被命運牽引的小船,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搖搖欲墜。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究竟是什麼,但她知道,她必須堅持下去,直到筋疲力竭……終於,她等來了周時桉!
「姜南,百年後的余川是什麼樣子?」周時桉輕聲問。
許姜南想了想,低聲道:「美麗而富饒。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過著平淡而寧靜的生活。」
許姜南怔怔望著周時桉:「百年後的中國,沒有戰爭的硝煙,沒有哀嚎的哭聲,只有和平的安寧和富足的喜悅。孩子們在巷子裡追逐嬉戲,老人們坐在屋檐下悠閒地曬著太陽,女人們坐在樹蔭下嘮家常。時桉,你嚮往嗎?」
周時桉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能聞到田野間稻穀的清香和遠處河水的波光粼粼,他低聲道:「真好。」
許姜南撫著他的臉頰,他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緩緩地睜開眼睛,聲音有些發澀:「姜南。」
「我中意你,周時桉。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我對自己說,姜南,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別像上輩子那麼傻了。」許姜南顫著聲:「周時桉,我想和你過完這輩子,生兒育女,直到死亡才能把我們分開。」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輕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周時桉的心跳瞬間加速,仿佛要從胸腔中蹦出。他的臉頰像被晚霞染過一般,紅得透徹。他囁嚅著,聲音中帶著一絲慌亂:「這是在外面。」
許姜安輕笑道:「怕什麼,我親自己的丈夫。」
「你,以前也這般。」周時桉垂聲問。
許姜南聞言,忍不住笑起來,笑聲中透露出幾分調皮和挑釁。她故意問道:「這般是哪般?」
說完,她又輕輕地在周時桉的面頰上親了一下,如同蜻蜓點水般輕盈:「這般?」
周時桉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深邃起來,他緊緊地盯著許姜南。許姜南則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突然又俯身,輕輕地親了親周時桉柔軟的嘴唇:「還是這般?」
這一吻如同羽毛般輕柔,卻在周時桉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周時桉的心跳在這一刻加速,他的眼神中閃爍著難以言說的情感。這一刻,周遭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噪雜的河邊迴蕩。
良久,周時桉附耳道:「姜南,我們回家。」
「現在麼?好。」
陳確一直在鋪子裡等到下午,也不見周時桉。說是去簽合同,簽一天了都,也不見個人影。
問桂兒:「你家三爺今兒是怎麼了,是不是被老丈人留下喝酒了。」
桂兒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是同三爺一起去的許宅麼?三爺去了許宅之後,又去哪了?」
「我不知道。」無論陳確問什麼,桂兒都梗著脖子說不知道。
陳確瞧他表情甚至蹊蹺,作勢要去宅子裡尋他。被桂兒攔著:「別去。三爺說了,這會忙,誰找也不見。」
「在家忙什麼?鋪子裡那麼多事,他是想當甩手掌柜呀!」
「我不知道!」
陳確氣結。
桂兒跟著周時桉出了許宅找許姜南,找到之後,桂兒就在邊上候著,結果呢?他倆怎麼就親到一塊去了,那麼多人在旁邊呢!桂兒都羞死了。然後三爺就急匆匆地把三少奶奶拉回家了,直奔臥房!
桂兒原本是跟上去的,心想萬一有個端茶倒水的事情,他也能搭把手。誰承想,三爺不需要,關門前還對他說:「去鋪子或者去學堂,隨你!晚飯前別回來。也不許讓別人過來打擾,誰都不行。」
說完,「啪」的一聲把門栓上了。
桂兒都懵了,杵在門口半天,直到……他不傻,話本里都有,纏綿悱惻啥的,他也懂,就是吧,聲音確實有點高。桂兒聽了好一會,感覺三少奶奶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