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妄言

2024-10-05 20:41:32 作者: 一日瑾花

  周時桉灼熱的手從身後探來,扣住她的肩頭,兩人肌膚相貼,許姜南無意識地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話不成聲:「桂兒、還在、外面。」

  周時桉雙手環過她的腰間,啞聲道:「……待一時他便走了。」說罷,輕輕一用力,將她抱起,同自己緊緊相貼,不留縫隙。

  夏日的午後,熱氣騰騰……明明是尋常夫妻,許姜南卻好似在偷情,緊張得不得了,喃喃道:「時桉。」

  「嗯,我在!」周時桉心跳亂了,他環住她的手臂,莫名的顫動,悶聲道:「姜南。」

  「嗯。」

  「姜南。」他悶聲從喉頭裡發出的聲音沙啞而極具磁性,輕而易舉地撩動許姜南的心弦。

  許姜南一手撫上周時桉環在她腰間的手,一手向後伸,抱住了周時桉的頭,啞聲道:「你還想讓我離開嗎?」

  「……不捨得。」說完,周時桉幾乎是帶著點急切地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姜南。」周時桉悶聲道,「我不會是在做夢吧。」他緊緊盯著她,眼中閃爍著不確定的光芒,仿佛是在尋找一個能讓他安心的答案。

  許姜安微微一笑,並沒回道,她摸索著……周時桉身形微微一挺,他捉住許姜南的手,啞聲道:「別!」

  

  「姜南。」他再次輕聲呼喚,聲音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觸碰她,卻又害怕這只是一個夢境,一觸即碎。

  許姜南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她輕輕撫弄他的脊背,微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是在做夢,時桉。」

  說完,許姜安倏地仰頭再次吻上他的唇……。

  午後的庭院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只有蟬鳴在空氣中迴蕩,仿佛是夏日的獨奏。陽光穿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庭院的每個角落,為這片空間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背陰的牆角,一片綠苔靜靜地生長,它們似乎在默默地散發著絲絲涼意,為這炎熱的午後帶來一絲清涼。而牆頭下的風,卻是乾熱的,吹到臉上,仿佛能帶走一絲絲汗水。

  桂兒站了半晌,熱的汗流浹背,又渴又累,想來三爺確實也無事找他,便溜達到碼頭鋪子去了。

  此時,屋內一片旖旎……

  周時桉在輕輕摸著她的脊背,心疼道:「很疼麼……」

  許姜南聲音喑啞顫抖道:「嗯,疼。」

  周時桉聞言,坐起身來,將許姜南抱在懷裡,輕撫著她的背,將她腦袋摁在自己頸窩裡,而他則貼著她的耳畔道:「……我輕一點。」

  許姜南疼得不住顫抖,最後竟是一張嘴咬住了他的肩頭,在這種任何觸碰都極為敏感的情況下,周時桉渾身肌肉一緊,忍不住在許姜南裡面輕輕一跳。

  許姜南渾身一軟,整個人都全靠周時桉支撐著,周時桉抱住她的腰,將她摟住,嘆口氣:「我也疼。」

  許姜安瞧他認輸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嗔怪道:「得了便宜還賣乖。」

  周時桉攬緊她的腰,似要把她嵌入身體般,問道:「姜南,你下輩子還會記得我麼?」

  許姜南被撐得又麻又酸又脹氣,她潰不成聲:「會,一定會。」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周時桉寬心了,他埋在她胸前,挑動她早已繃緊的情緒。

  許姜南氣息紊亂,「時桉,同我一起離開余川,好不好?」

  呼吸在兩人之間流竄,他們都冷靜了一會兒,周時桉道:「離開時遲早的事,我已經有打算。」

  他是同意了?

  許姜南呼吸一重,下腹一緊,在疼痛之後卻有一股酥麻的感覺在兩人間擴散開,她手指緊緊扣住周時桉的背,牙齒咬住他肩頭:「說話算話!」

  周時桉悶哼了一聲。

  明明兩人靠得這般緊,許姜南卻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好似做夢一般。

  她試圖將這種異樣的感覺驅散,但那種飄渺不定的情緒卻如同頑固的煙霧,始終揮之不去。

  許姜南心裡嘆氣:算了,什麼都不要想,現在只做該做的事情。

  於是,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周時桉的身上,感受他身體的溫度,傾聽他沉穩的心跳聲。她試圖通過這一切來確認,這一切並非夢境,而是真真切切正在發生的現實。

  周時桉連續兩日沒來鋪子,這簡直是天大的新聞。

  桂兒說:「昨兒晚飯和今天的早午飯都是我送的,三爺就讓我放在門口。」

  陳確疑惑地望著桂兒,思索著這句哈的真假。

  望著桂兒稚嫩的臉龐,陳確決定相信了,恨鐵不成鋼道:「哎,英雄難過美人關。三爺也逃不掉。」

  桂兒眼睛一亮;「這個話本我聽過。是說呂布和貂蟬……」

  陳確趕緊做了一個「打住」手勢:「我去碼頭看看,去川南送貨的船下午到。

  陳確又打趣道:「你再去宅子看看,萬一你家三爺還讓你給送晚飯呢?」

  這話倒是點醒了桂兒,他「嗯」了一聲,撒腿就往門外沖,和正巧進來的周時桉撞了個滿懷。

  周時桉坐定,問道:「跑什麼,什麼要緊的事。」

  桂兒看見周時桉甚是欣喜,實話實說:「陳先生說,讓我趕回宅子,看看要不要幫你再送晚飯。」

  周時桉「咻」的一下漲紅了臉。

  陳確「噗嗤」一聲笑了。

  周時桉沒好氣地對陳確說道:「你少來編排我。」

  陳確見狀,連忙收斂了笑容,他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地辯解道:「我哪有編排你,我只是覺得這話本挺有趣的。」

  周時桉哼了一聲,顯然並不相信陳確的說辭。他走到陳確身邊,低頭看了看話本,只見書頁上寫著三言二拍。

  周時桉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輕聲問道:「阿行可有電報。」

  陳確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慢條斯理道:「……阿行,在廣州城放了一把大火。」

  周時桉一愣,真讓許姜南說中了。

  陳確繼續道:「……並了陳家在里河的碼頭和商船。我之前有交代他,不要傷人性命,但是……」

  那江侑行一意孤行慣了,怎會聽陳確的。以前有周時桉約束,他還能有所收斂,現在天高皇帝遠,還不是想怎樣便怎樣。周時桉也不能奈他何。

  周時桉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擺擺手:「現在的阿行,已非昨日,隨他去吧。」

  陳確反駁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太過張揚,於我們不易。不如讓阿行來余川,你在,他不敢生事。」

  但是,許姜南說,江侑行會命喪余川。

  兩人似乎是同時想起了許姜南所說,怔住了,半晌沒有說話。

  陳確嘆口氣:「有空了,我得好好問下三少奶奶,我命殞何處,年方幾何,可有娶妻生子……」

  陳確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的無奈,引得周時桉連連點頭:「需得好好問問,萬一你英年早逝……」

  「呸呸呸,你少詛咒我!」

  兩人正說笑著,桂兒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急喊著:「三爺,三爺,不好了,三少奶奶讓鎮上的民兵隊給抓走了。」

  周時桉手裡的帳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許姜南和周時桉在房間裡窩在兩天,是個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許姜南難為情,周時桉走了好一會,她才從臥房出來。

  素娘早就按照周時桉吩咐給她備好了洗澡水,許姜南趕緊洗漱一番準備吃點飯,畢竟這兩天體力消耗太大,這會還覺得兩腿發軟,連走路都不利索。哪成想,飯剛吃到一半,就聽見有人「哐哐哐」地敲門,廚子老付開了門,帶槍民兵一下子闖進來,不由分說地把許姜南押走了。

  許姜南被押在鄉公所的牢房裡,說是牢房,倒是更像一處新辟的地方,床褥子椅子桌子,一應俱全。

  許姜南思索了半天,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在她的記憶中,上一世留在余川許姜南一直被周時桉保護得很好,她尚未嫁給周時桉的時候,倒是順風順水,怎嫁了周時桉成了三少奶奶,卻這般命運多舛。

  許姜南一直想不通,又不敢妄下結論。

  不到半個時辰,方盛山便來了,後面跟著周時桉。

  「時桉。」許姜南欣喜。

  方盛山讓人開了牢門,夫妻相擁,周時桉立刻道:「你先別急,我讓人去探了爹和姑姑的情況,因為對方南京那邊來的人,所以,暫時沒有打聽到關在哪裡?」

  許姜南愕然:「我爹?姑姑?」

  周時桉瞧她表情惘然,當下明白,輕聲說:「他們,出事了。今早來了一幫人,把他們帶走了。」

  許姜南驚駭道:「出了什麼事?」

  還不待周時桉回答,方盛山說道:三爺,我可是冒著被槍決的危險,二位長話短說。「

  周時桉拱手:「多謝方鎮長,我和內人還有些體己話要交代,望方鎮長允我們夫妻幾分鐘時間。」

  方盛山擺手道:「那就快些,快些。」

  說完,人閃了出去。

  周時桉急說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太清楚,約莫和上月再漢口發生的刺殺事件有關。」

  許姜南心裡「咯噔」一下,上個月,許嘉年原本要去川南購茶葉,去川南的船途經漢口的時候,發生刺殺事件,死了一個日本特使,還有兩個革命黨,船上一眾人被不分青紅皂白地丟進了牢里,包括許嘉年。

  問題是,許嘉年被許姜南阻止,從京港下了船,並未去到漢口。按說,這劫數算是躲了過去,怎會歷史重演。

  許姜南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著,彷徨許久,語氣中帶著一絲顫抖:「我爹並未去漢口,和我爹有什麼關係?」

  周時桉聞言道:「你是不是知道漢口會發生槍擊事件?」

  許姜南點頭:「我經歷過一遭,自然不會讓我爹再受罪一次。但是……」終究是沒躲過。

  周時桉道:「先別急,我托人去南京打聽了,明日會有消息,我們對症下藥,即便是和槍擊事件有關,我也能許家摘得乾乾淨淨。」

  許姜南見他如此篤定,安心了許多。

  入夜,許姜南迷迷糊糊的,居然是被疼醒了。

  說不上哪裡疼,就覺得渾身疼,疼得難以入睡,她坐起了,定睛一瞧,居然是周宅。

  不對呀,她明明是在鄉公所的牢房裡。

  她推門出去,大霧瀰漫,辨不清方向,她只能憑藉著記憶,走到前門,邊走邊喊道:「時桉!你在嗎,時桉。」

  約莫過了一會,有個蒼老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別喊了,姑娘,這裡沒有周時桉。」

  許姜南驚恐地轉過身,遲疑道:「你是誰?」

  老人走近,終於,許姜南看清了她的面容,驚呼:「是你。」

  這是上一次她穿越過來,在鳳凰鎮賣給她樹苗的老婦人。

  兩棵樹苗,一棵見川,一棵知途。

  老婦人道:「姑娘,你可真犟,都回去了,為什麼又要回來。」

  許姜南茫然:「你到底是誰。」

  老婦人答非所問:「你的一世安穩,是周時桉一遍又一遍的犯殺孽換來的。」

  許姜南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犯殺孽?」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老婦人緩緩開口:「上一世,你並非周時桉的妻子,又非周家人,周時桉卻讓你安枕無憂,你可有想過,到底憑什麼?」

  許姜南如墜霧裡:「還望老人家明示。」

  「他愛慕你,但是,余川周家規矩繁雜,桎梏甚多,哪容他周時桉罔顧,周自醒也不會允許已有婚約的你留在周家……周時桉為了你,毒殺了周自醒,槍殺了周時令,就連遠在的南京的周時溫都難逃魔爪。因為費家質疑,他設計屠殺了費家上下五十餘口,只有遠在鳳凰鎮的費明月逃過此劫,卻已瘋傻。」

  許姜南聽得心驚肉跳。

  「你死後,周時桉讓整個余川鎮給你陪葬……那火燒了七天七夜!你見過廣州的大火,黑煙漸漸散去,露出了焦黑的土地和殘垣斷壁。你可記憶猶新?」

  許姜南脊背滲出絲絲冷汗。

  火焰在夜幕下熊熊燃燒,仿佛一條巨大的火龍在吞噬著一切。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黑煙滾滾,遮天蔽日。哭聲、喊叫聲、求救聲交織成一片,宛如人間煉獄。

  七天七夜,火焰未曾熄滅。余川鎮變成了一片火海,每一個角落都瀰漫著死亡的氣息。人們四處奔逃,卻無處可逃。火焰、煙霧、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個人,讓他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

  「周時桉讓整個余川鎮給你陪葬!這是他造下的殺孽,要生生世世來償還。許姜南,你拯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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