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許諾

2024-10-05 20:41:10 作者: 一日瑾花

  正午的陽光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許姜南離沈雲程三步之遙,此刻,她身體僵硬,心如擂鼓,思緒紛亂:沈雲程?他是沈雲程!

  許姜南控制住內心的慌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故作淡定地說道:「好好的為什麼要改名?叫沈煜不好麼?」

  沈雲程嘆氣:「許姜南,我是沈雲程,讓你進周宅朝畫的沈雲程,幫你修繕孤兒院的沈雲程。你是紅山孤兒院的許姜南,不是許家茶莊的許姜南。」

  他篤定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沈雲程端詳著她那平靜無波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低聲道:「自從聽說許家茶莊的大小姐與周家的三少爺喜結連理,我便猜到你並非真正的許姜南。真正的許姜南,她是絕不會嫁給周時桉的。」

  許姜南輕輕皺眉,露出一副困惑的神情:「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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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雲程凝視著她,緩緩開口:「許姜南,我並非第一次入畫穿越。這是第三次!」

  許姜南的心裡咯噔一下,依然不露聲色,聽沈雲程緩緩道來。

  第一次許姜南朝他裊裊而來,詫異地問他是誰?沈雲程忽然明了,他見到可能是同他一樣入畫的許姜南,而彼時的許姜南並不認識沈煜。

  第二次穿越,時間線微妙地提前了,彼時,許姜南同周時桉隻身踏上了去鳳凰鎮的旅程!余川街頭巷尾,謠言四起,說許家大小姐同周家三少爺私奔了。然而,只有沈雲程心知肚明,這個世界的許姜南是穿越而來!之後,費三小姐被綁架,廣州城的大火,他略有耳聞,並未親身經歷。

  「是我央你父親去的鳳凰鎮,我原本是要同行,但是,上方急招我回去……」

  沈雲程瞧她面色如常,苦笑道:「這是第三次,我馬不停蹄地從南京趕回余川……你還是嫁給周時桉!」

  許姜南心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仿佛被無形的鼓手用力敲打:原來有一次,她入畫穿越而來的時候看到的沈煜其實是沈雲程。

  許姜南想不明白:為什麼沈雲程也能穿越。難不成《南時》同他也有關?明明許姜南畫的是周宅,明明放不下執念的人是周時桉?

  沈雲程又道:「這一世許姜南等的人一直是沈煜,沈煜一直有給許姜南寫信,赤雲河之戰,沈煜所在的138師是先頭部隊,說白了就是炮灰,沈煜預感自己可能活不下去,給許姜南留了絕筆信。烽火連天,家書抵萬金,可是自始至終,沈煜的信都沒有到許姜南手裡,你猜為什麼?」

  沈煜置身於硝煙瀰漫的戰場,四周槍林彈雨,聲聲震耳,他身中數彈,躺在殘垣斷壁下,奄奄一息……心裡卻依然記掛身在余川等他而歸的姑娘。沈家收到噩耗後不久,就把沈煜的絕筆信寄給了許姜南,但是,那封信終究沒有到許姜南手中。

  許姜安咬牙不吱聲,心裡突然惶恐起來!

  「你那麼聰明,一定猜得到!」沈煜嘆口氣:「你以為只有周時桉有執念,沈煜也有。比周時桉的執念更深。他愛了一生的女人,到死都沒有見上。何其悲涼!周時桉的執念不是因為沒有得到許姜南,而是許姜南到死都不肯原諒他。」

  許姜南執拗著,一言不發。

  沈雲程又道:「我猜,周時桉應該從來沒有告訴過許姜南為什麼自殺?」

  沈煜瞧她面色動容,輕聲道:「這一世的許姜南絕對不會嫁給周時桉。你從來都不是許姜南,不能替她做決定。更何況,周時桉愛的也並非你,他愛的是許家茶莊的大小姐,是在周自醒壽宴上畫南時的許姜南,而你不是。」

  陽光如金,刺得許姜南雙眼發痛,她逃離了那熱烈的光照,找到了一處樹蔭,倚樹而立。

  她大口地喘著粗氣,心中的壓抑如同決堤的洪水,無法遏制。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中滾落,她無法否認自己的脆弱,輕輕地抹去臉上的淚痕。那些過往的不甘、憤恨和思緒如同亂麻般糾纏在一起,攪得她愁腸百結,淚如雨下。

  過了許久,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為什麼你知道那麼多事情,而我卻連自己怎麼死的都記不起來。」

  許姜南能回憶起上一世經歷的片段,唯獨她為何自殺,她始終想不起來,之前寄希望於回憶,可是回憶越來越清晰,自殺的原因卻越來越模糊,成了看不透摸不著的一團迷霧。

  周時桉始終不曾透露許姜南自殺的真相。也許,他確實一無所知,可是,他那麼聰明,應該一早猜到了緣由。

  周時桉私自藏匿了沈煜的信件,生生切斷了沈煜同許姜南之間的聯繫,甚至連沈煜最後的絕筆信,都沒有讓許姜南知曉。可憐許姜南等了些許年,卻等來兩人生死相隔的噩耗,她應該是恨周時桉的吧。周時桉的自私和隱瞞,讓許姜南心灰意冷,萬念俱灰。她才會吞槍自殺,焚畫燒宅,將那份痛苦和失望永遠地帶入了墳墓。留給周時桉,只有無盡的恨意和遺憾。

  沈煜上前一步,低聲道:「只有周時桉死了,他的執念也才煙消雲散,他才能遁入輪迴,你明白了許姜南。你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的,你不是已經試過一次了嗎?你成功了麼?沒有,否則,你也不會再一次過來,放手吧。」

  許姜南幽怨地看著沈雲程,悶聲道:「你什麼意思!你想殺了周時桉!」。

  沈雲程直言:「不是我,是你。你也應該清楚,這是唯一可以結束困境,讓周時桉解脫的方法。而並非你同他雙宿雙飛。」

  此時的許姜南鎮定下來:「你為什麼會來這裡?難道周宅的《南時》是你偷的?」

  沈雲程答道:「不是我,有人送了我一幅南時。所以關於這幅畫的秘密,除了周時桉,你,我爺爺,應該還有別人知道。你要小心!這裡並不安全。有人比你更了解南時。」

  許姜南鎮定下來,擦開淚水,啞聲道:「沈雲程,我警告你,少打周時桉的主意,離他遠點。只要我在這一天,誰都不能動周時桉一根指頭,你也不行。」

  沈雲程無奈地搖了搖頭,聲音中透著一絲自嘲:「我哪有那個能耐。周時桉這個人,心思縝密,戒備心強,警覺性極高,一般人根本別想靠近他,更何況是我。」他頓了一頓,目光轉向許姜南,眼中閃過一絲期待,「但你不一樣,你是唯一有可能接近他的人。」

  許姜南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聲音中帶著幾分堅決:「我不會那麼做的。」

  沈雲程嘆了口氣,聲音中充滿了無奈:「許姜南,你對周時桉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或許,連你自己都說不清楚吧。你愛的是周宅里那個不老不死怪物,還是這一世的周家三少爺?」

  沈雲程再次開口,語氣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明的深沉:「你好好想想,你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呦,這不是三弟妹麼?」

  周時令從歡慶樓里出來,一眼就捕捉到了許姜南的身影。她身旁站著的男子,赫然便是沈家少爺沈煜。周時令微微蹙眉,心中暗自嘆息:這許姜南,真是沒臉沒皮。前幾天因為沈煜,才剛剛被老夫人訓斥,如今卻又明目張胆的地與他私會,簡直是不知廉恥。

  許姜南瞬間收斂了情緒,微笑著回應:「二叔,真是巧了。」

  沈雲程也禮貌頷首:「周二爺。」

  桂兒機靈地搶上一步,大聲說道:「三少奶奶,鋪子的王掌柜有急事找你,特地讓我來請你。」這當然是個藉口,許姜南立刻領會了桂兒的用意,於是她轉向兩人,道:「二叔,沈少爺,我有點急事需要處理,就先走一步了。你們請自便。」

  許姜南匆匆離去,沈雲程自然也有留下的道理,頷首告辭。周時令目送著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日頭西沉。天邊,雲朵被染成了橙紅色,仿佛是被夕陽的餘暉點燃,許姜南發呆似的看著遠處的夕陽,思緒飄到很遠。

  她愛的周時桉嗎?如果她愛周時桉,那麼,她到底愛的是周宅里教她烹茶識茶的周時桉,還是這一世意氣風發護她周全的周時桉,他們本來是同一人,又非同一人,許姜南一時沒了主意。

  桂兒瞧她情緒不高,問道:「三少奶奶,今日十五,堂口有廟會,有唱大戲的,還有踩高蹺的,可熱鬧了,咱去看看唄。」

  許姜南搖搖頭,笑道:「你去吧。叫上喜鵲一起。晚上早點回來。」說完,從口袋裡掏出兩塊銀圓,遞給他:「和喜鵲多買點好吃的,順便幫我買點榛子糕。」

  桂兒連連點頭:「好嘞,三少奶奶。」

  桂兒一溜煙地跑不見了。

  桂兒剛走不多時,就有人來敲門。

  許姜南心知肚明,自己絕非什麼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這幽靜的宅院裡,除去桂兒、手藝了得的廚子老付以及一位操持雜務的老媽子素娘,便再無旁人。此刻,老付與老媽子理應正在廚房忙碌,桂兒又剛外出,剛巧外出,會是誰呢?

  許姜南應了一聲,起身去開門。

  周時令跌跌撞撞地走進了,他顯然飲了酒,滿臉通紅,一身酒氣,嬉笑道:「三弟妹,怎這麼遲才開門。時桉不在,你莫非寂寞難捱,在家藏了野漢子。」

  許姜南知他說的醉話,沒好氣的回道:「二叔,要是沒事趕緊走。我忙著呢,沒時間搭理你。」

  周時令那肯作罷,上前躬身道:「我的好弟妹,二哥也是一片好心。剛成親,時桉就走了,二哥不忍心留你一人獨守空房。」

  說完,便朝許姜南撲過來,許姜南早已提防,一個轉身便躲了過去,順便從屋角抄起一把笤帚,指著周時令:「趕緊滾蛋。要不是看在時桉的面子上,我今個非把你打殘廢。」

  周時令原本是酒氣沖頭到許姜南這裡找樂子,哪成想許姜南這般硬氣,不把他放眼裡,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喲,原來三弟妹還會一些拳腳功夫,我得好好領教領教。」

  他張開臂膀撲了過來,一下子拽住了許姜南的衣角,蹭得一用勁,給她扯了下來,露出裡面的褻衣。

  許姜南驚呼出聲,手中緊握的笤帚猶如利劍一般,狠狠地揮向了周時令的臉龐。那笤帚由堅韌的竹子製成,尖端尖銳如針,一觸及周時令的臉龐,便如同刀割一般刺痛。周時令猝不及防,吃痛之下只得鬆開了手,笤帚划過他的臉頰,留下幾道深深淺淺的紅痕。

  許姜南來不及多想,發瘋般拿著笤帚就往周時令臉上戳,扎地周時令哭爹喊娘。引得廚子老付和老媽子素娘從後院的廚房過來……看到許姜南衣衫不整,立馬明白了,勸說道:「三少奶奶,手下留情。」

  此刻的許姜南早已不管不顧,只有閉著眼睛,死命的用笤帚戳向周時令,周時令被戳得狼狽不堪,顧頭不顧尾,滿地打滾,連連哀嚎:「三弟妹,三弟妹……」

  終於,許姜南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憤怒的指著周時令破口大罵:「你這不入流的腌臢東西,老娘的便宜你也敢占,滾蛋。」

  周時令此刻酒也醒了大半,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邊跑邊罵:「許姜南,你以為你是什麼好鳥,你給我等著!」

  「老娘等著你,下次見你,把你皮扒了,筋抽了,扔到亂墳崗餵狗!」她猩紅著雙眼,聲音冷冽如同寒冬中的北風,刺骨的冷。

  直到老付把門拴上,許姜南才鬆口氣,跌坐在庭院中央。

  素娘找了一件長衫披在許姜南身上,低聲說:「三少奶奶,晚上風涼,進屋吧。」

  夜晚的西郊亂墳崗,周時令被五花大綁的扔在江侑行面前,此事的周時令被蒙著眼睛塞著嘴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抖得如篩羅般。一個禿頭手下問道:「江爺,是要腿還胳膊?」

  江侑行眯著眼,冷笑道:「那倒不至於。打折他一條腿吧,我也好同時桉交代。」

  周時桉留他在余川說是監視許姜南,其實還是為了護她周全。周時桉要是知道許姜南被周時令欺負,江侑行袖手旁觀,那依周時桉的脾氣,定然要找他算帳。

  江侑行厲聲道:「打斷他一條腿,別傷他性命,畢竟他還是周家二爺。」

  手下應了一聲,一棒子下去,只聽周時令悶哼一聲,身體如斷線的風箏般摔落在地,久久未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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