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變故
2024-10-05 20:41:04
作者: 一日瑾花
江侑行穿著對襟的圓領馬褂,大袖,兩開叉的長袍,布面鞋,貼著八字鬍,加上個小瓜皮帽和小圓墨鏡,活似一肚子壞水的帳房先生。
他漫無目的地沿街溜達,心思卻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余川,帶了幾個知根知底的兄弟,行雲堂做的就是三條,切包、盯人的生意,耳目眾多,善於偽裝。即便來到余川也不例外。手下的夥計不出三天就把余川這地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摸了個透,連同那些腌臢事一併收入囊中,待到時機合適,再賣個好價錢。
江侑行隨意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地點了幾個下酒小菜。他獨自坐在角落,捏了粒花生米塞嘴裡,嚼得津津有味。
夜色漸濃,三兩的人影在街巷間穿梭,如同幽靈般在夜色中出沒。
許家來余川十餘年,起初因賣獨有的鳳凰單叢方在余川站穩腳跟,置了宅院、鋪面和田地。許嘉年雖然迂腐,但是為人謹慎,做事本分,在余川口碑甚好。
許姜南幼年隨著姑姑許幻敏去上海讀書,也就前些年才回余川,和周時桉交集甚少,算下時間,她回余川後不久,周時桉也回余川來了。難不成是巧合?
許姜南雖然和沈家的婚約,但是和沈煜極少見面,偶爾逢年過節見上一次也並無逾越之舉,清湯寡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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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時桉到底何時同許姜南「勾搭」上的,著實令人費解……
桂兒著急忙慌地闖進來,扯起江侑行的胳膊就往外拉,奈何力量懸殊,江侑行紋絲不動:「說事,拽我幹嘛?」
桂兒急道:「江爺,東院的人把三少奶奶拉到了祠堂去了,看架勢,三少奶奶免不了要挨打。你趕緊去幫幫三少奶奶,救救三少奶奶。」
江侑行慢里斯條的塞著花生,不緊不慢的問道:「東院的人?把三少奶娘送祠堂?這是要幹嘛,行家法總得有個由頭。你們家三少奶奶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會是偷漢子吧!」
桂兒急忙擺手:「不會的。江爺,你趕緊的,遲了就出大事了。」
江侑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答非所問:「我都穿成這樣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又是怎麼認出我的?」
桂兒急得語無倫次:「江爺,咱先辦要緊的事……」
江侑行不依:「這就是要緊的事,你要是不說明白了,我今天哪都不去。」說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桂兒急得都要哭了,忙道:「江爺,我是靠聞的,我識得你身上的味道,一聞就知道是你。還有你帶過來的那幾位爺,身上都是一股醪糟味,容易聞得很。」
江侑行心道:這小子鼻子倒是靈。但是,醪糟味,聽起來不太好!
「行吧,帶路去。」
桂兒哼哧哼哧地跑著,一回頭,沒了江侑行的身影,再一抬頭……嚯,桂兒嚇了一跳。
小巷兩邊,一邊是矮房背面,一邊是高牆背面,江侑行在高牆的牆面上約莫四五米高,兩手攀在上面,身子掉轉,頭下腳上,兩隻眼睛亮得懾人。
桂兒驚叫:「江爺!」
這叫壁虎游牆,又名仙人掛畫,據說源出少林,但後來是被綠林發揚光大,需要很長時間的練習。歌訣說「功成輕身如螻蟻」,說的就是江侑行這種的吧,簡直真的像壁虎,倏忽一下,就上去了。
「我先走。」
江侑行消失在夜色中。
桂兒半晌才回神,他激動的說話都打戰了:「江爺,等等我!」
祠堂這邊,許姜南處境險惡。
眼見家丁的棍棒即將落下,許姜南心知這次再難逃脫。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即將擊中自己的棍棒,力量之大竟將棍子從家丁手中奪了過來。許姜南怒目而視,厲聲道:「僅憑几張藥方就說我偷人!那些藥方究竟是何人所開,又是從哪家藥鋪抓來的?捉賊要捉贓,捉姦要捉雙。僅憑送嬤嬤的片面之詞,就想讓我挨板子,簡直是痴人說夢!」
宋嬤嬤知道許姜南是個硬茬,不好對付。可是今日,周自醒和周時桉不在,單憑她一人勢單力薄,想要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難。
宋嬤嬤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冷笑,「三少奶奶,您這般言辭,我早已料到。」她揮手示意,聲音中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把孫郎中給我請出來。」
自陰影中,顫顫巍巍地走出一位老者,行禮道:「老朽是同慶堂的郎中,一月之前,也就是上個月十五廟會那天,許小姐曾到鋪子裡開了幾幅保胎藥。」
「你可曾替她把脈。」
「當然,望聞問切一個沒落下。」
「那她這孩子是幾時懷上的?」
「從脈象看,應該是四月初,到今日腹中胎兒已足三月。」
許姜南心下一驚,不由得用手扶住小腹,狐疑道:難不成她肚子裡真的有個孩子。她嫁給周時桉,不過半月。如果腹中胎兒已有三月,是她穿越之前的事情。她沒有丁點印象。
想到這,許姜南驚出一身汗,又瞟了郎中一眼,但見他神情坦然,不像在撒謊,忍不住冷哼一聲,質問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真的是我?」
郎中頷首:「千真萬確。」
宋嬤嬤瞧她神情異動,以為說中她的心事,譏笑道:「時桉少爺三月中旬去了錦州,一直到四月下旬才歸家,你腹中孩子怎可能是時桉少爺的。」
宋嬤嬤緊追不捨:「你說,這孩子是哪個野男人的?」
許姜南一時有些恍然。她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孩子。逆天改命本來就存在諸多變數,何況她是第二次入畫穿越而來,會不會已經在無形中改變了這一世許姜南的命運軌跡?不得而知。
「來人呢,給我打,打到她開口為止。」陸西鳳一聲令下,七八個彪形大漢圍了上來……
「等一下……」話未說完,許姜南只自覺得耳邊風聲鶴唳,眨眼的功夫,七八個彪形大漢倒地不起,哀嚎不止。
許姜南目瞪口呆地望著江侑行,她曉得他有些傍身的功夫,怎料他伸手如此了得,怪不得上次,周時桉讓江侑行護她去鳳凰鎮。
江侑行把許姜南護在身後,高聲說:「在下江侑行,周時桉的朋友,如今時桉不在,你們不問青紅皂白,私自處置許姜南,有失公允。」
宋嬤嬤厲聲道:「我看你就是那個野男人吧。」
江侑行「啪」的一聲,甩了宋嬤嬤一嘴巴,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待眾人反應過來,宋嬤嬤臉上浮起了通紅的五指印。
宋嬤嬤哀嚎:「你是哪來的野男人……」
江侑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甩了她一巴掌,啐了她一口:「嘴巴給我放乾淨點!爺打潑婦可從來不手軟。」
宋嬤嬤驚恐地噤聲,轉而向陸西鳳求助,哭喊道:「老夫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呀。」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陸西鳳憤然道:「我們周家的家務事,哪能輪到你一個外人來置喙。如今人證物證俱全,即便時桉在,也翻不了天。」
江侑行信步走到郎中面前,郎中驚駭,顫抖著退了幾步。
江侑行安撫道:「莫怕,我只問你幾句話。那日,你當真看清是許姜南,你面前這位女子去的鋪子,找你把地脈開的保胎藥?」
孫郎中道:「正是,雖說老朽眼花,但是進跟前的人還是能看清的,何況她還親口告訴我,她是許家茶莊的大小姐。」
江侑行疑惑:「未出閣的女子已有身孕,不藏著掖著,還恨不得昭告天下,明目張胆地去鋪子裡開保胎藥,這可能嗎?」
宋嬤嬤恨恨地說道:「所以才說,她不知恬恥,水性楊花……」
江侑行剜了她一眼,宋嬤嬤立馬噤聲,捂著腫起來的左臉,怯怯地躲在陸西鳳的身後,半步都不敢靠近江侑行。
江侑行又道:「許姜南無論如何都要等到周時桉回來再處置,你們周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治許姜南的罪,讓人甚是覺得蹊蹺。」
陸西鳳知道遇到了硬茬,但是又不想輕饒了許姜南,說道:「即便是時桉今天在這裡,許姜南依然免不了責罰。」
江侑行輕笑:「也對。但是,老夫人可有想過,許姜南肚中的孩子就是周時桉的呢。」
「胡說!」宋嬤嬤急言:「不可能,時間對不上。」
江侑行完全不理會他,信步閒庭般說道:「錦州離余川不過百里,坐船兩天來回足以,有情男女私下約會,偷摸著不想被人知曉,情有可原。」
眾人竊竊私語。
許姜南覺得江侑行越描越黑,完全不是在幫她。三月前,許家和沈家正在議親,她和沈煜正是兩情相悅,你儂我儂之時。
果然,宋嬤嬤譏笑道:「一邊和沈家議親,一邊和旁的男人苟合,我當真是小看了許家大小姐。」
許姜南啞然,這事,她當真說不清楚。
江侑行白了宋嬤嬤一眼:「人家老夫人都沒有質疑,你這個攪屎棍倒是積極得很。」
宋嬤嬤氣得語塞,惡狠狠地瞪著江侑行。
許姜南明白,想要在這場較量中保持清白,絕非易事。但是,她必須竭盡所能,尋找一線生機,安然脫身,如果此番落了下風,將來更是步履維艱,周宅必然待不下去。
許姜南嘆口氣,信步走到孫郎中跟前,把手腕遞過去:「勞煩郎中再給我診斷一番。」
孫郎中費解,瞄了宋嬤嬤一眼,得到應允後,把手搭在了許姜南的脈搏上……
片刻,孫郎中冷汗津津,詫異道:「怪了,許……三少奶奶並不身孕,不可能呀,這不可能,那日明明……。」
許姜南厲聲道:「孫郎中,我有問過你,當真是我麼?」
孫郎中啞然,瑟瑟發抖,喃喃道:「怎麼會這樣,那日明明是……」
許姜南又道:「……還是說,孫郎中你得了某些人的好處,估計陷害我,污我清白。」
「三少奶奶,我絕對沒有!」孫郎中「撲通」跪下:「我那日必然是看錯人了,我老眼昏花,我罪該萬死。我冤枉了三少奶奶。」
宋嬤嬤愕然:「這不可能……你不是說就是許家茶莊的小姐麼。」
這轉折來得太快,眾人驚詫。
許姜南道:「我與時桉雖然情投意合,但是恪守恭謹,並無逾越之舉。今日之事明明是有人要陷我於不忠,這是在打周家的臉呢。老夫人,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許姜南淚水漣漣,甚是委屈。
事已至此,陸西鳳說道:「你別哭。倘若真有人蓄意陷害你,我定然不會輕饒他。你既然沒有身孕,又何必誆我們,說你有了身孕。」
許姜南解釋:「是時桉出的主意。他說倘若不這麼說,我父親定不會允我嫁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老夫人,誆你們有身孕確是無奈之舉,還望老夫人體諒。」
陸西鳳輕斥:「糊塗。女兒的家的清白豈能如此中傷,你們糊塗呀。」
江侑行瞧著陸西鳳想轉移話題,故意說道:「既然真相大白,那老夫人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誰這麼不給周家臉面,趁著周老爺子不在,興風作浪,夫人一定要好好整治一番,殺一儆百,免得被人效仿,那以後周家可就雞犬不寧了!」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威脅,陸西鳳臉色一沉:「宋嬤嬤,你倒是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宋嬤嬤匍匐跪在地上,哭喪著臉道:「老夫人,是那孫郎中告訴我的,要不我怎麼會有保胎的方子。」
「你信口雌黃,明明是你拿著方子來找我的。讓我指認三少奶奶是開方子的主人。還威脅我,」
「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
「夠了!」陸西鳳斥責道:「把宋嬤嬤給我關到柴房。」
宋嬤嬤哀嚎:「老夫人,我冤枉!」
此刻,眾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宋嬤嬤被幾個粗壯的丫鬟拖著,她掙扎著,但無濟於事,最終消失在了宅院深處。
陸西鳳揮了揮手,疲憊地說道:「我累了,都散了吧。」
眾人見狀,雖然有些不甘,但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只得紛紛起身離去。一時間,原本喧囂的祠堂變得寂靜無聲,只剩下許姜南獨自站在那裡,背影顯得孤獨而堅定。
不知過了多久,江侑行又閃了回來,垂聲道:「大嫂,你托我的事情,我辦到了。你允我的事情呢?」
許姜南略轉頭,目光與江侑行碰撞一下,他似笑非笑,一臉的倨傲,不迴避,滿滿的敵意和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