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局
2024-10-05 20:40:24
作者: 一日瑾花
許杏被綁架了!
許幻章收到勒索信的那刻,不可置信!居然還有人綁架許杏,如果是平時,他一早把信扔了,懶得去管許杏死活。可眼下,許杏出嫁的當口,人不見了,他很難同趙家交代!倘若現在他還有個女兒,哪怕是個丫頭能替許杏上喜轎,他都不會如此焦慮。
許裕簡看著勒索信上的數額,目瞪口呆:「10根金條!這也太……爹,這可咋整!」
許幻章來回踱步,一時間沒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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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明早趙家就來接親了!這人,咱贖還是不贖?」
「你著什麼急!容我想想!」
許幻章自然不想贖人,可怎麼同趙家交代呢?
許裕簡了解父親,別說10根金條,就是一個銅板,他爹都不想出。
「要不,爹,咱把趙家的聘禮給退了,婚事作罷。」許裕簡覺得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許幻章嘆氣:「這是退聘禮就能解決的問題?眼瞅著明天就成親了,我們今天退親!原因呢?我們總要給趙家一個說法!」
「實話實說唄!」許裕簡無奈道:「這也是事實!」
許幻章嘆口氣:「你瞅見綁架信落款沒?萬四!這鳳凰鎮誰不知道萬四!被他綁走了,這能是個囫圇人嗎?沒了清白,她將來還怎麼嫁人。」
想到這麼一個賠錢貨,生生地砸在手裡,許幻章心口生疼!
兩人一籌莫展!
許家正好處在鳳凰山的山腳下,祖上留下的宅子,府邸很大,以嚴格的中軸對稱構成三路多進四合院落。布局規整,端方有序。亭台樓閣,飛檐青瓦,盤根交錯,曲折迴旋,精緻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氣。
但是,整個許家就只有一個管家管事,沒有多餘的家丁夥計僕人,疏於打理,久不修繕,時間長了,便呈現出破敗之象。
許家管家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叫伍六,是許家的老人,自許幻章父親那便待在許家,許家大爺許嘉年南下打拼之後,許家便由許幻章管事,許幻章為人摳搜,府里的老媽子、丫頭、長工一併讓他給辭掉了,原本許幻章也不打算留下伍六,但是許家大太太不准,她深知,一旦伍六走了,那許家上下採買漿洗全要她一個人勞心勞力,那還不得累死。她是千金之軀,可不願意遭這個罪。
於是,伍六便留了下來。
三年前,許家大太太跟著大兒子許裕繁去了香港;二太太和二兒子許裕至被許幻章支去了南洋,留下了三兒子許裕簡幫助許幻章打理茶園生意。
還有三姨太谷玉茹和么女許杏。
谷玉茹沒有去世之前,許家採買漿洗的事情全是她來親力親為,不親力親為也不行,許家上下連一個家丁都沒有!她去世後,所有的差事都落在了許杏身上。可憐的許杏,十三四歲的年紀整日被許幻章使喚的腳底板不連地,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還不如別家的丫頭!
伍六可憐許杏,有時會幫她掩著,讓她去柴房休息一會。
昨日,許杏說她餓得慌,問伍六還有沒吃的,兩人翻遍了廚房,只在灶里找到一個燒焦的芋頭!伍六見她著實可憐,便掏出兩枚銅板讓她去街上買包子。
興許,許杏就是那個時候被綁走的?
他自是不能告訴許嘉年自己給許杏銅板買包子的事情,所以,許嘉年問他昨日可見過許杏,伍六搖頭說沒有。
許嘉年拿著勒索信急沖沖地去了霍司令那裡。
霍司令原是上頭派到鳳凰上來剿匪的,鳳凰山易守難攻,匪患猖獗,屢剿不止,霍文漢便駐紮在鳳凰上腳下,他有槍有人,割據一方,拿著上面發下來的軍餉,收著地方鄉紳老爺的「進貢」,日子過的好不快活,剿匪倒成了虛頭。
霍文漢拿著勒索信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疑惑道:「……萬四綁你女兒做什麼,這十里八鄉誰不知道你許老爺是個鐵公雞,一毛不拔!……你該不會是想昧了趙家的聘禮,自導自演的吧!」
「哎呦我的霍司令,這個時候你就莫要同老朽開玩笑了。」許幻章急得直跳腳,「嫁娶是媒妁之言,白紙黑字,我何故如此?」
霍文漢嘆口氣:「找我也沒用?你自己的女兒,想贖,你就拿十根金條。不想贖,就莫要管他。」
許幻章瞧他撂挑子的態度,甚是客氣,要知道,許幻章每賣出一斤茶葉,霍文漢都要拿走10銀元的抽成,許幻章一年買了幾萬斤茶葉,幾年下來給他霍文漢早已是金山銀山。結果,許家出事了,他倒是當起了甩手掌柜,不管不問。
許幻章自然不敢同霍文漢撕破臉,堆著笑:「我自然是想贖回來,奈何家裡實在拿不出這麼多贖金。如今是在你的地界,他萬四太猖狂了,明目張胆的綁架,這是不把你霍司令放在眼裡呀。」
許幻章的激將法,再霍文漢這激不起任何波瀾。
霍文漢慢悠悠的躺在太師椅上,悠然自樂的晃蕩起來,絲毫不理會焦頭爛額的許幻章。
許幻章著急,又不露聲色,嘆口氣;「我原本是想同霍司令您老討個注意,既然您也沒辦法,那我再另想他法。」
說完,便要起身離開。
「等下!」霍文漢叫住他:「信上說,幾時交贖金?」
許幻章一陣竊喜,忙應道:「今晚,三更天,城樓亮起第三盞的時候,讓我把贖金放在城外文帝廟的草堆里。」
「……這樣吧許老爺,今晚我派幾個弟兄同你走一趟。」霍文漢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茶盞抿了一口:「一來,我自打來到鳳凰山,多虧有你許老爺照拂,倘若我此時做個縮頭烏龜,顯得我霍文漢不仁義。二來,這鳳凰山有錢的老爺多了去了,他萬四偏偏選了你,我真真是想不通,我倒要看看這萬四葫蘆里賣什麼藥。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兄弟們可不能白走這一遭!」
許幻章猴精一般,立即會意,自懷裡掏出錢袋,雙手奉上:「有勞霍司令了,倘若小女平安得救,自當重謝。」
許幻章自霍司令那回許宅,剛到家門口,就看見伍六在驅趕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要是平時,他也不耐煩,懶得多看一眼,但是今天,許幻章下意識的多瞅了幾眼那個小乞丐,貌似是個女孩,雖然看起來灰不溜秋的,眼睛倒是水靈得很。年齡十五六歲的樣子……
小乞丐跪到許幻章面前:「老爺,給我口吃的吧。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伍六,去給她一碗粥。」許幻章知會了伍六一聲。
伍六嘴裡應著,心裡腹誹,哪有粥?許家那廚房連個米粒子都尋不到。
許幻章上下打量了小乞丐一番,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裡還有什麼人?聽口音不是我們鳳凰鎮的人!」
小乞丐委屈巴巴道:「我叫小葉子,家在潮州沁水鎮,前段時間家被燒了,我娘,我爹,還有我弟弟……嗚嗚嗚,都死了……嗚嗚嗚,我原本想來鳳凰城投奔我舅舅,誰知道他全家都遷去南洋了……我身上的錢花完了,嗚嗚嗚……老爺,給我口吃的吧,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有力氣,能做飯,會洗衣!」
外埠人,無親無故,年齡相仿……許幻的語氣瞬間溫和起來:「哎,可憐的孩子,來,進來。」
小葉子隨著許幻章進了宅子。
伍六給她煮了一碗清水面,小葉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伍六瞧著許幻章如此大方,事情必然不簡單,果然許幻章同伍六說道:「你去杏兒房間找身衣服,給這小姑娘換上。我瞧著她倆身形差不多,應該能穿。」
伍六應了一聲,翻遍了柜子,才找到兩件沒補丁的衣服,拿給了小葉子。
小葉子吃完飯,洗了把臉,換上許杏的衣服,一個清秀利落的小姑娘站在許幻章面前。
許幻章甚至滿意,說道:「如今我府上缺個丫頭,你可願意留下來。」
小葉子連連點頭:「我願意,給口吃的就行。」
許幻章鬆了口氣,好似壓在胸口的巨石終於被移走了。
伍六不明所以,又不敢多問,便悻悻地領著小葉子去了客房。
流雲緩動,夕陽西下,餘暉漸漸退卻,繁星綴上夜幕。傍晚時分,紅燦燦的餘暉鋪滿院落,兩排茂密整齊的松樹,都鍍上了一層暖光的光暈。
趙府宅邸張燈結彩!
趙老爺吃過齋飯便急急地往家裡趕,今日子寺院裡求的簽是下下籤,這讓趙平元心裡甚是膈應。他之前找人算過兒子同許家么女的八字,天作之合,怎的今天求的簽卻說有血光之災!
算命的老先生捋著鬍鬚問他:「這真的是犬子所取之女的生辰八字……我看未必!」
難不成許幻章框他?
不能,那許杏甚是不得許幻章喜歡,再說,為了求娶許杏,他是真金白銀拿了茶園換來的,也同許幻章說的很清楚,娶許杏就是為了沖喜,並無隱瞞。難不成許幻章虛晃一槍,佯作同意,其實另有所圖?
趙平元越想心裡越發堵得慌,管家平叔過來說:「大少爺這幾日身體越發虛弱,晌午一口飯沒吃,眼下剛喝了藥,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趙平元沖他擺擺手,心事重重道:「知道了。讓大夫再來瞧瞧。無論如何也要挨到明日成了親。」
管家點點頭,又道:「大奶奶一直待在大少爺房中,我實在勸不動,要不,老爺你去看看?」
趙平元長嘆短吁了好一會,最後起身去了後院。
趙平元推開虛掩的門,大奶奶正坐在床邊暗自垂淚……床上躺著趙衡,他面色鐵青,眼窩深陷,氣息了了。
原本趙平元並不想沖喜,畢竟趙衡自小身子骨就弱,一直用藥續著命。今年年初的時候,趙衡得了風寒,便久病不起,一日不如一日,半月前大夫來看過,惋惜道:「我也無力回天,趙老爺另請高明吧。」
連大夫都推脫,趙平元自知兒子時日無多,也不再強求。
但是,大太太不依,一定要衝喜給趙衡續命,偌大的鳳凰鎮,誰都知道趙衡時日無多,好人家的女兒自然不願意嫁過來守活寡。如今這光景一日不如一日,窮人家的孩子倒是願意來重新,可惜大多八字不合,娶來也沖不了喜。
最後還是有人提醒趙平元,說「丹鳳閣」的老闆許幻章有個女兒,春日裡出生,平日裡許幻章那她當丫頭使喚,對這個女兒甚是苛刻,說不定許幻章願意呢?
趙平元便找人從中牽線,算了兩人的八字,天作之合,當下就帶了聘禮許家提親。那許幻章知趙平元急著沖喜便獅子大開口,除了不菲的聘禮,還要趙平元在鳳凰山的十畝茶園。
趙家越也不指望茶園為生,加上大太太急於為兒子沖喜,趙平元一咬牙便認了下來。
可今日趙平元寺廟走這一遭,心裡甚是堵得慌,又見大太太哭哭唧唧,不耐煩道:「你哭個甚,人又沒死!」
大太太哭得更凶了,抽噎道:「如今我兒這般,我難受得緊,哭都不給哭麼……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也是你的親骨肉,你怎這般心狠……嗚嗚嗚,可憐我兒年紀輕輕,這般命苦!」
趙平元被她哭得心煩,扭頭便走。
大太太哭得更凶的,把靜謐的後院襯托得無比荒涼,不知道的還以為趙家大少爺歸西了。
待到天黑下來,許幻章把準備好的贖金放在一個紙袋裡,用麻布裹好。說是贖金,其實都是黃銅塊。許幻章沒打算贖人,自然也不會顧念許杏的死活。
他讓伍六給小葉子餵了蒙汗藥,待她熟睡,便差人換了喜服,綁結實。等明天接親的人一來便先塞花轎里,只要花轎進了趙家,是人是鬼他可就不管了。那趙家向他要人,哼,他一口咬定八抬花轎娶進門就是許杏,其他的,他一概不認。
想到這,許幻章又把手裡的銅塊裹了一層,來回裹了三層,用繩子系好,掖在被裡,坐等三更天。
做完這些,還沒定許幻章舒口氣,伍六過來敲門:「老爺,孟先生來拜會你。」
許幻章心道:這大晚上的,他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