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啟程

  安置好受傷的民眾，陳黃兩家陷入了膠著！

  陳家認為，黃川焚船燒鋪，造成了極大的人員財產損失應該賠償，不但黃川的鋪子要歸位陳家所有，連帶著黃家也要讓出商船和碼頭，補償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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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家當然不願，聲稱全是黃川個人行為，他們並不知情，還搬出陳家虐待黃玉鳳一事，說陳家是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兩姓人家鬧的不可罷休，哪有人去管受傷眾人的死活。

  周時桉散了些銀子給失去男勞力的孤兒寡母，又購了一批草藥分發給受傷的眾人。江侑行嫌他多事，說道：「管他們幹嘛，惡人自有惡人磨。」

  周時桉沉下臉，不理會他。

  江侑行不依不饒：「你一個外鄉人，即便是傾盡家財，他們也不會感激你。你呀，省點力氣吧。」

  周時桉掩上門，壓低聲音道：「我且問你，黃川這般瘋癲的計劃，你到底知不知曉。」

  江侑行「切」了一聲，不屑道：「怎麼，許姜南向你吹耳邊風了？」

  周時桉掃了他一眼，落座，輕聲道：「你當我傻嗎？巴樂江那麼大，你能準確的找到許姜南的位置，只能說明，有人提前通知你，還幫你做了記號。」

  除了黃川還能有誰?

  「阿行！我最後一遍問你，黃川的復仇計劃你到底知不知曉。」

  緘默良久，江侑行悶聲道：「知曉……人和錢都是我給的。許姜南一早就猜出來了，黃川一個人哪能掀起這麼大風浪。」

  他倒是承認的乾淨利索：「你是擔心不好同許姜南交差？還是害怕許姜南把你和我歸於同一類人。」

  他事事都要扯上許姜南！周時桉蹙眉：「這同許姜南無關……陳家別院裡有你的人？」

  「當然，要不然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許姜南弄出來。我不把許姜南弄出來，她現在就是一具焦屍。」江侑行嬉皮笑臉：「難不成你喜歡焦屍。」

  周時桉凝視窗外，陷入沉思，良久道：「我是不是應該問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江侑行嗤笑：「時桉，你那麼聰明，當然知道。我答不答，不都一樣。」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如今黃陳兩家兩敗俱傷，這廣州陳再無人同四海幫抗衡。

  「如今我收了黃川的鋪子，占了陳家的碼頭……現在這廣州城百分之七十的產業都在四海幫的名下，我呢，成了這次變故的是最大受益者……時桉，我不是什麼好人，你一早就知道。」

  他們幼年相識，當然是知根知底，可如今這局面，居然是他在推波助瀾，周時桉除了痛惜，再難有別的情緒。

  亂世難，行路難，難於山，險於水。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前幾日還是繁榮的廣州城，此時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所到之處，淨是撕心裂肺的呼喊，連空氣中都翻滾著絕望，流離失所人們徘徊在街頭巷尾……這同戰爭有何區別！

  人在亂世，命如草芥！

  先前許姜南還想著給這一世的自己一個善終，可是，身處亂世，人生宛如浮萍，只能隨波逐流，隨遇而安，談什麼改變都是枉然。

  許姜南好不容易重啟了一次人生，就此放棄，她好不甘心。

  「許小姐，你看還需要添置什麼？」陳確提著東西，跟在她後面。

  少許營業的鋪子，兩人購置了一下生活用品，糕點，衣物，準備明早出發去鳳凰山。

  「陳先生！」許姜南駐足，茫然的望著遠處的說道：「陳先生，你覺得我這鳳凰山還有必要去嗎？」

  陳確一時無語，半響道：「那要看許小姐所求是何？倘若許小姐求的是安穩富足，這鳳凰山可去可不去；許小姐如果求的是家和安康，這鳳凰山大可不必去。」

  他倒是個聰明人。

  「多謝陳先生點撥。我會認真考量。」

  她想要改命，善始善終，那麼這個鳳凰山非去不可。

  「許小姐！」陳確自身後叫住她。

  許姜南止步回首：「陳先生何事？」

  「……三爺同江堂主自幼相識……」

  「放心，我不會同周先生說江堂主的事情，更不會挑撥他們的關係。」

  「許小姐誤會了，陳某並非這個意思。」陳確嘆氣道：「即使你不說，三爺也能猜到如今這局面，少不了江堂主推波助瀾，只是……」陳確止言，猶豫不決。

  「你擔心，我讓周先生為難？」

  「讓許小姐平白無故遭了這麼多罪，三爺肯定要給你一個說法。」

  「我不需要！真的，周先生多慮了。」許姜南誠懇道：「如今我還好端端地活著，比起他們已經算是幸運的。昨日之日不可留，我也不想計較對錯，這事就此翻篇，以後也不用再提。切莫因為我，讓周先生和江堂主心生嫌隙，否則，姜南寢食難安。」

  說完，許姜南轉身離去，也不去管陳確作何反應。

  回到宅院，周時桉和江侑行剛從後院出來，四人迎面撞上。

  這幾日，周時桉忙著處理火災的事宜，兩人也未曾碰面。

  周時桉瞧她面色蒼白，問道：「你今日出去得早，我看廚房煎的藥一直放案几上，你也沒喝。等會我讓廚房再煎一副藥送到你房間。」

  還不待許姜南開口拒絕，江侑行說道：「我瞧著許小姐身板硬朗得很，那像是受過槍傷，泡過江水的人。」

  許姜南粲然一笑：「那要謝謝江堂主手下留情，否則我可就同外面那些遭受火災的人一樣了。要生生不得，要死死不了，活受罪。」

  江侑行厚著臉皮道：「許小姐謬讚了，江某哪有那麼大能耐。」

  「江堂主謙虛了。江堂主人中龍鳳，廣州城這小廟怕是裝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許小姐……」

  「阿行，你剛不是說還有事情要去辦嘛？」周時桉看他們唇槍舌戰，夾槍帶棒，你來我往，擔心江侑行又抖落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來，遂打斷他。

  「沒了，這會肚子餓了，怎麼，你都不管一頓午飯麼？」江侑行瞥了周時桉一樣，徑直朝前院廚房走去。

  四人落座，一時無語，略顯尷尬。

  陳確開口道：「明日卯時的船，咱們可不要遲了。」

  然後問許姜南：「許小姐看看還缺什麼，等會我再補上。」

  許姜南客氣道：「有勞陳先生費心了，我這裡倒是沒有什麼需要的。這裡坐船到鳳凰山也就四五日的光景，快得很。」

  「……陳大夫晚會過來，幫你給傷口再換一次藥。好得也快些。」周時桉瞧著她的傷口，眉頭緊皺。她穿了件寬鬆的月牙衫，胳膊耷拉著，越發顯得有些僵硬。

  興許是泡了江水的緣故，再加上之前處理不當，許姜南的傷口這幾天有些發炎。前日陳大夫幫她剜去潰膿的爛肉，許姜南愣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著實讓陳大夫有些震驚：「姑娘要是疼，喊出來，興許好受些。」

  許姜南搖頭，硬撐著。

  處理完傷口，許姜南的月牙衫都濕透了。

  江侑行看許姜南默不作聲，悖了周時桉的面子，心裡不快，陰陽怪氣道：「我瞧著許小姐這胳膊利索得很……」

  「你閉嘴！」周時桉忍無可忍，厲聲呵責。

  江侑行知趣的閉上嘴巴，委屈巴巴地說：「我如今連一個女人都說不得麼？」

  「阿行，今日大家都在，也沒有外人，你就把你如何同黃川攪弄在一起，生出這些事端，說與我和陳確聽聽，也讓許小姐明白，她怎麼就被人投到了江里。」

  這是要秋後算帳呀！江侑行「啪」的一聲，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扔，悶不做聲。

  「周先生，不必如此。我雖然吃了一番苦頭，但是，多虧了江堂主做事有分寸，及時施以援手，我方無性命之憂。既然命留住了，旁的事情我也不想計較，如果周先生確實需江堂主有個交代，那是你們兩兄弟之間的事情，我一個外人在這摻和多有不便，這樣，我先迴避，你們兄弟好好聊聊。」

  說完，許姜南起身離去。

  周時桉欲起身攔著，被陳確眼色示意，只能放任許姜南離開。

  良久，周時桉同陳確說道：「我瞧她未吃一口，你讓廚房送些吃食到她房間。」

  「……你怎麼都不問我呀，我也一口沒吃。」江侑行一副欠揍的表情。

  陳確瞧他欠揍的樣子，嘆口氣：「趕緊吃，吃飽了趕緊走。」

  江侑行不樂意地「哼」了一聲：「不曉得那許姜安給你倆灌了什麼迷魂藥，這般護著她！」

  陳確剜了他一眼：「你少帶上我。」

  江侑行嬉皮笑臉地說道：「確實不能帶上你。否則時桉會不高興。對吧時桉。」

  周時桉望著眼前的碗筷，問道：「如今四海幫有多少可以周轉的現銀。」

  「幹嘛？」江侑行不明所以。

  「統統換成大米和草藥，發給各家各戶。」

  江侑行一愣：「你是瘋了嗎，周時桉。你什麼時候練就了這般菩薩心腸，那許姜南給你喝了什麼迷魂湯！」

  周時桉面無表情：「倘若你覺得這四海幫和行雲堂是你江侑行的，和我周時桉無關，這話就當我沒說。」

  江侑行愣住，半響，不情願道：「我馬上找人去辦。不過，現銀不多，即便是全部拿出，也是杯水車薪。」

  「那就看江堂主的良心了！」

  「你！」

  早上的江邊，涼風習習。

  周時桉和許姜南先到，上了船，周時桉想同她說話，哪料許姜南自始至終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周時桉看出她的抗拒，並不強求，只問道：「客艙有些吃食，你先去吃些，等會人多了，你又不好意思了。」

  許姜南「嗯」了一聲，徑直去了客艙，並不理會站在甲板上的周時桉。

  桂兒看許姜南到了，忙到廚房端了一碗麵，獻寶似的擺在許姜南面前：「許小姐，快嘗嘗。」

  許姜南道了聲謝，說道：「桂兒，我比你大，你喚姜南姐就行了，總是小姐小姐的，太生疏了。」

  桂兒開心地點頭，問道：姜南姐姐，面，好吃嗎？」

  許姜南邊吃邊點頭，突然道：「這味道……是我上次在你們商船上吃的面。」

  桂兒興奮地點點頭：「我家三爺把船上的廚子給帶過來了。」

  許姜南怔了一下，低聲道：「哦。」

  桂兒又道：「姜南姐姐，你有什麼想吃的儘管告訴我，我讓廚子給你做。面更不用擔心，想什麼時候吃都有。」

  許姜南道了聲謝謝，不再吱聲。

  不一會，陳確也來了，他後面居然跟著費明月！

  許姜南心裡著實驚訝，想來綁匪的事情肯定是解決了，否則，費明月也不能同他們一起去鳳凰山。

  「許姜南，又見面了！」她依然老樣子，咋咋呼呼的，甚是聒噪。

  「我瞧著你倒是瘦了許多，我聽阿行說，你中了槍傷，又在冷水裡泡了許久，真真是可憐了。哎，讓我瞧瞧你傷口，好利索沒有。」

  許姜南躲過她伸出的手，客氣道：「費小姐費心了，已經好了。我吃好了，費小姐趕緊吃早飯吧。」

  許姜南閃身離去，喚了一聲：「桂兒，我的房間在哪裡？」

  桂兒聽到許姜南喚他，顛顛地跑來：「姜南姐姐，你的行李我已經放好了，你帶你去房間，二樓206。」

  哪料桂兒還沒離開，又被費明月叫住了：「桂兒，早上吃什麼呀，去廚房幫我拿來。」

  桂兒兩難，不知道到底是先帶許姜南去房間還是去廚房幫費明月取早餐，記得抓耳撓腮：「費小姐……」

  「桂兒，你先幫費小姐去早餐，我帶許小姐過去。」周時桉恰好進來，正好替桂兒解了圍。

  桂兒見到周時桉也放了心，急奔去廚房。

  「不勞煩周先生了，我去客艙找找，橫豎就是那幾個房間，不難找。」說完，不待周時桉回應，便自顧自地走了。剛上樓梯，便聽費明月大聲說道：「時桉，人家許小姐不領情。你莫要煩神，隨她去吧。」

  此時，江侑行也進到客艙，附和道：「就是，人家許小姐又不是小孩子，時桉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哦，對了，給大家介紹個朋友。」

  江侑行把一個小姑娘自背後拉過來，朗聲說：「黃荷葉，我義妹，隨我們同去鳳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