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爆炸
2024-10-05 20:40:01
作者: 一日瑾花
陳德辰剛更衣上床,頭還沒挨上枕頭,便聽宅院的門被敲得啪啪響,一個小廝處在門外急聲道:「老爺,陳家巷子的族長來了,有事找你。」
本章節來源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半夜三更的,陳德辰原本想回絕掉,小廝又道:「說是殺陳家大少爺的兇手找到了,央你一同前去捉人。」
陳德辰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咋摸著這句話:找到了?
陳德辰拿上傢伙,叫上當差的巡警,跟著陳家的一伙人,浩浩蕩蕩地來到周宅。
陳德辰猶豫半晌午,兇手萬不會藏匿在此。
但是陳家巷的人信誓旦旦,兇手一定在裡面。
「陳探長,我有物證。
」陳居實自懷裡掏出一把微型手槍,遞到陳德辰跟前:「你瞧,這把手槍就是殺死我兒子的。」
陳居實眉頭一皺,此時已無退路,只得扣響周宅的大門……
周時桉攙著許姜南從屋內出來,但見院中燈火通明,舉著火把的眾人,怒目而視……
人群中有人指著許姜南說:「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是她殺了陳大少爺。」
人群一陣哄響,眾人嚷著讓陳德辰捉拿兇手,就地正法。
許姜南何曾見過這架勢,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周時桉把許姜南掩在身後,擋著她,對眾人高聲道:「諸位。這位仁兄說,見到過兇手,我且問你,你當真見過,不是妄言?」
那男人身子一挺,壯聲道:「真真切切,那人開了槍,從我眼皮底下溜走了。我是親眼瞧見。」
「你既然親眼瞧見,自然記得那人相貌,你且說說,那人身高、相貌如何,臉上是否喲胎記?」
周時桉連珠炮的發問,讓男人來不及思考,脫口而出:「……自然記得!」說完朝許姜南這裡瞟了幾眼,那料,許姜南被周時桉遮了個嚴實,他瞧不出一點端倪。
「那你且說來聽聽!」周時桉不給他轉圜的機會。
男人一時無語,啞聲道:「……容我想想。」
「不用想了,我替你答,你瞧見射殺陳大少爺的兇手身高七尺,絡腮鬍,八字眉,眼露凶光,眼角下有個黑痣。怎麼,夠詳細嗎?」周時桉冷笑:「這可是,事發當日你去警察局錄口供是說的,那滿大街的緝拿告示,可都是依據你描述畫的,怎麼,這才過了幾日,你統統忘記了?」
男人啞口無言。
周時桉攬過許姜南,輕聲道:「諸位可看清了,她可有七尺?可是絡腮鬍?可是八字眉?眼角可有黑痣?」
眾人議論紛紛。
「……容貌是能偽裝的。」男人不服氣,扯著嗓子辯解。
周時桉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不慌不忙地解釋:「那身高呢?難不成你瞧著身高也是錯的,那兇手可是從你眼皮底下逃脫的。難不成!」周時桉話鋒一轉:「你賊喊捉賊!」
「你少胡說!」男人憤然:「我們有物證。她拿著槍!試問,誰家姑娘拿著槍,她肯定是兇手。」
「有槍的都是兇手?照這位仁兄所言,那廣州城裡有槍的多了去了,照你這麼說。」許姜南替自己申辯。
眾人哪管這些,揚言一定要許姜南一命換一命。
這畢竟是民國,什麼彈道測試,指紋對比,都是扯淡。再說那陳大少爺早已入土為安,陳居安也不會叫人再把屍體刨出來驗屍。
想到這,許姜南一下子泄了氣。
周時桉據理力爭:「這是票根,6月25日,她才到廣州,陳家大少爺,6月17號就已經殞命,她是兇手純屬無稽之談。」
眾人那肯信:「誰知道那票根是真是假。」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大家圍起來,別讓她跑了。」
「砰」一聲,凌冽的槍聲劃破夜空。
許姜南一驚,但見江侑行舉著槍,踱步在周時桉前面,對眾人說道:「好一個栽贓嫁禍,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混淆視聽!今天誰敢帶走許姜南,老子一槍崩了他。」
四海幫的夥計也圍了上來,他們個個手上都有傢伙。陳姓族人不敢靠近。
眼見不能收場,陳德辰上前一步,朗聲道:「各位,聽陳某一句。說許姜南是兇手,疑點頗多。如果就此處置了許姜南,反倒讓真兇逍遙法外,逝者不得安息。你說是不是,陳老爺子。」
陳居安不點頭也不搖頭,一雙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許姜南,生怕她跑了似的。
「各位,許姜南我先收監,至於她到底是不是兇手,我一個定還諸位一個真相。」
說完,陳德辰向周時桉頷首:「周先生得罪了。如今這局面,我先收押許姑娘比較穩妥,倘若雙方真槍真刀地動起來,怕是兩敗俱傷,更難收場。」
周時桉寸步不讓:「那手槍是我給她的,自然是防身之用,算不得證據。陳探長今日想把她帶走,需得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他語氣決絕,擲地有聲。
陳德辰一時有些遲疑。
周時桉後面是四海幫和行雲堂,他自是不能得罪。
可陳家是他本家,宗族血脈,關係錯綜複雜,他亦是要考慮周全。
周時桉整個身體都護在許姜南面前,火把的燈光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黑色的碎發散落在額前,他直視著前方,側臉線條利落,透露著股少寡冷漠的凌厲。
陳確一步上前,對陳德辰說:「許小姐剛從江水中被人救出,身體抱恙,恐難受得住陰冷的牢房,倘若遭遇不幸,又得一樁冤案不說,那真兇可真就逍遙法外了。」
「要不這樣如何,且將許許小姐囚在這周家別院中,陳族長可找人看守,如何。」
此刻,依是萬全之計。
「不妥,要關也要關在我們陳家別院,關在周家豈不是放虎歸山,助紂為虐。」陳老爺第一個反對。
「今日,除了這裡,她哪都不去!」看那周時桉這架勢,勢必要死磕到底。
許姜南忙出來轉圜:「陳老爺子說得在理。那我便隨陳老爺子去陳家別院。」
周時桉阻攔,低語:「不可!」
許姜南摩挲著他手背,淡然道:「放心。到底誰是殺死陳大少爺的兇手,我相信陳老爺子自有論斷。我自外地過來,同陳家大少爺並無仇怨,犯不上害他性命,如今有心之人要拉我當替罪羊,陳老爺子心裡明鏡似的,如今也不過是走過場,你莫要擔心。」
眼下已經是最妥帖的法子。
此時,院外,靜寂的巷口,昏黃的月光下,黃川安靜站立,側臉的輪廓稜角挺括。好似周家別院紛擾的一切與他並無關係。
他單手持槍,頂住面前人的腦袋,耳語道:「看清那姑娘的長相了?」
被槍頂住腦袋的人忙點頭,身體都得像篩糠一樣,哆哆嗦嗦的說:「看清了,看清了。」
「今日卯時之後,我不想再陳家別院看到她。」
「我知道,知道……」
黃姓族人的祭祀活動,如期舉行。
「……敬告天地,日月星辰,願我族永世繁榮,風調雨順……列祖列宗在上,吾等誠惶誠恐,獻上此祭,願家族榮耀,子孫昌盛勝……」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如火橙紅的霞光被灰藍色的暗沉雲靄漸漸吞沒。
祭台之中已然燈火輝煌,雲幡飄飛,神案中央擺放著一頭羊,四周簇著瓊花芳草、桂酒椒漿,升霄靈香徐徐燃起,直上九天。
白衣的祭者在湖中祭台的中央,雙足前後分立,半曲雙膝,半委身形,發衣垂於水,右手高懸持鈴,左手平舉執扇,面具半覆,只露出一雙微微彎起的唇,似哭似笑,含悲含喜。
「這是誰家的姑娘,看著面生呀!」江侑行同周時桉躲在不遠處的小船上,看著見面煙霧瀰漫!
「……此時黃姓族人還有哪家有適齡的女子?」周時桉謹慎的問道。
江侑行沉思道:「……黃川的妹妹黃荷葉倒是很合適。」
說完,兀自搖頭!
黃川絕不會拿自己的妹妹去做祭品。
「我瞧著倒是像!」周時桉說道。
「黃川呢?」周時桉巡視四周,未見黃川的身影。
江侑行也納悶:「祭祀這麼大的活動,作為族長的接班人,應該在呀!」
周時桉沉吟:「那是因為,有比祭祀活動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
周時桉垂眸低想,突然低吼:「不好。姜南危險。」
陳確自鋪子裡抓了藥送到陳家別院:「許小姐的要,勞煩諸位容我親自遞給許小姐。」
說完,陳確子懷中掏出銀元,一一塞子守門的家丁手裡。
家丁顛了顛銀圓的分量,呲著牙道:「送了就送了哈。別停留太久。」
陳確點頭稱是。
誰料柴房門一開,裡面空空如也,哪還有許姜南的影子,陳確驚呼:「人呢,人在哪?」
門外的兩個家庭這才回過神,嚷著:「糟了,那女人不見了。」
一陣騷動,陳老爺子氣喘吁吁地從屋裡出來,陰著臉:「去找,找不到,我要你們的命。」
家丁們嚇得哆嗦著四散分開去找許姜南,突然,一陣火光從堂屋周邊燃起,緊接著,偏房,里房,無一倖免,火勢洶湧,一剎那間把陳家掩埋在火勢中……
眾人四散逃竄,喊著:「走水了,著火了。」
陳確被眾人推搡著離開陳家別院……
陳老爺子腿腳不利索,火勢蔓延之快讓人無暇顧及他的安危……
周時桉和江侑行趕到陳家別院,火勢之大,早已無回天之力,哀嚎遍地……陳老爺子早已喪生在熊熊烈火中,一同喪生的還有他新納的四姨太,據說那四姨太已有六個月身孕,還是個男娃!
江侑行死死拽住周時桉:「別衝動,現在進去也無濟於事,何必白白丟了性命。」
周時桉猩紅著眼睛,瞅著火光中的陳家別院,震驚憤怒不安懊惱,洶湧而至,他一時分不清自己的情緒,無數念頭在腦海中亂撞,不禁方寸大亂……
陳確灰頭土臉地跑過來,手裡拎著一個木桶,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許小姐不在,不在別院裡。」
「不在?」周時桉驀然一松,怔怔地瞅著陳確,希望得到更多答案。
「早在起火之前,許小姐就走了。」陳確喘口氣,說道:「應該是被有心之人救了。」
有心之人?
會是誰呢?
「我讓兄弟們盯著,她一個姑娘家,廣州城她又不熟,能跑哪去?」江侑行始終不肯撒手,死死拽著周時桉:「哪怕把廣州城用漏網過一遍,我也把許姜南給找到。」
不用江侑行去找,許姜南自己跑到了警察局:「陳探長,快去碼頭,黃川要炸陳家的商船。」
話剛落音,但聽「轟隆」一聲巨響,陳家的萬利商行,頃刻湮滅在火海中;又一聲「巨響」,碼頭火光四起,那陳家的商船猶如滾動的火球,橫衝直撞,駛入蒼茫的江心,熊熊烈火,猶如白晝……今晚的廣州城註定不太平!
火勢燒了一天一夜。
許姜南在警察局坐了許久,待到周時桉尋到她,天已經蒙黑,灰濛濛的一片,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煙味,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許姜南怯怯地坐著,不知道因為害怕還是別的原因,身體微微發抖。
周時桉讓人拿了一條毛氈披在她身上。
許姜南扭頭看見周時桉,繃緊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繃緊的弦就這麼「啪」的一聲被繃斷了,什麼也不再給她剩。
一時之間,所有的萬般難耐情緒如潮水般灌來,悶得她快要喘不過氣。她扶著椅背,指甲深深扣著木頭,她垂了垂眸,隻字不言。
周時桉看她情緒逐漸平復,輕聲安慰:「沒事了。」
「……我看見黃川了。」許姜南喃喃地說道。
周時桉輕撫她的脊背:「慢慢說。」
許姜南跟著陳家的家丁來到陳家別院的柴房。
不一會,有人進來,低聲說:「姑娘跟我走,黃川要見你。」
許姜南自知不願。
那人又道:「黃先生說,倘若你不想命喪於此,就離開這裡,就當,他給你抵命了。」
這是什麼鬼話。
「我如今活得好好的,要他抵什麼命。」
那人嘆氣:「黃先生說,倘若你此刻不走,過了卯時,就是一具屍體,你甘心嗎?」
思量再三,許姜南應允了。
剛走出陳家別院不到一刻鐘,陳家別院火光四起,許姜南想要返回,被那人死死拽著:「姑娘趕緊走吧,你如今是逃犯,再回去送死麼。說不定人家以為火是你放的呢。」
許姜安不敢回頭,隨著那人一路狂奔到黃泗巷內的祠堂內。
黃川正在祠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