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宗親

2024-10-05 20:39:50 作者: 一日瑾花

  這是許姜南失蹤的第六天!

  周時桉接到陳確的信後,馬不停蹄地趕到廣州。

  此刻的江侑行翹著受傷的腿躺在太師椅上,對於周時桉的質問,兩手一攤:「我哪知道她去哪了!」

  周時桉怒目而視,只覺得胸口窩著一團火。

  江侑行被他看得似有愧疚,訕訕道:「你瞅我也沒用。她打了我一槍,自己倒是先逃了,我找誰說理去。」

  「許小姐不是魯莽的人,她為何要對你開槍,如今這地界不太平,警察對持槍之人嚴防死守,四處協查,她對你開槍,萬一引來警察,豈不是要了自己的命。」周時桉儘量心平氣和些。

  江侑行甩甩頭:「誰說不是呢。不曉得她想什麼呢?簡直是找死。這個女人腦袋不太靈光。」

  江侑行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阿行。」周時桉嘆口氣:「你為何對許姜南如此大的敵意。我去鳳凰山幫她收回許家茶園,其中緣由,已經如數告知,你為何還要執意妄為,陷我於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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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侑行瞧他語氣,知曉他是氣急了,卻又不能對他怎樣,悶聲道:「倘若你已經預設好了結果,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信我。」

  江侑行怔怔地望著周時桉:「沒錯,我是看不慣那許姜南,她讓你去鳳凰山,分明就是送死。」

  「她並未央我去鳳凰山,是我自願同去。」周時桉坦言道。

  「自願!」江侑行不願相信:「倘若你想要許家在城西的地,有百種方法,何必冒險如此。我看你根本就是,意在沛公!」

  此時,周時桉倒也不想隱瞞,坦誠道:「的確,我中意許姜南,想娶她做周家主母。還望阿行成全。」

  「你!」江侑行憤恨地望著他:「你倒是連掩飾都懶得掩飾!那許姜南到底哪裡好。讓你這般作踐自己。」

  周時桉施禮,正色道:「阿行,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許姜南到底在哪裡?」

  江侑行閉著眼,咬牙切齒地說:「你為何就是不信我,我是真不知道。」

  周時桉冷聲道:「我信你。但眼下我需找到許姜南。」

  周時桉摔袖而去,拋下一句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許姜南失蹤了七天,如人間蒸發一般。

  陳確道:「這幾日兄弟們都在找,連行雲堂的小乞丐都用上了,沒人見過許小姐。真是怪了,她一個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呢?」

  周時桉低頭不語。

  「你說她會不會回余川?」陳確問道。

  「……不會!」周時桉沉思道:「依著許姜南的性子,鳳凰山她肯定去。」

  「她會不會回上海找你?」陳確拿不定主意。

  「……應該也不會。」周時桉面露憂色:「不曉得阿行對她說了什麼,她連興浦銀行的錢都沒有取。要麼,她誠心躲著,要麼……」

  周時桉痛苦地閉上眼睛。

  陳確自然懂,要麼真的出事了,她完全脫不開身。

  「許小姐行李中並無錢財,想來都放在自己身上,應該能撐些時日,你別太擔心。」

  「阿行那邊怎樣?」周時桉問道。

  「昨個剛去醫院換了藥,每日都窩在家中,他手下的人也在找許小姐。」說完,陳確擔心地問道:「你是擔心江侑行對許小姐下手?」

  周時桉否認:「阿行不是那種人,真的做了,他會認。不承認自然是沒有做過。」

  「那你讓我們的人一直盯著他作甚?」陳確不解,「難不成,你是擔心,江侑行另有打算?」

  周時桉緘默良久,低聲語:「……他袖手旁觀,於我無益。」

  如今在江侑行的地界,他的門道自然很多,想要找一個人應該不難,但是,難在,江侑行並不想找到許姜南,即便是找到了,也不願意知會周時桉。

  許姜南幽幽醒來,只覺得胳膊疼痛難忍。

  她強撐著坐起來,是民房,灰磚土瓦,略顯破敗。

  「你醒了!」推門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一身粗布麻衣,兩條黑黝黝的辮子搭在胸前。興許是剛剛勞作過,臉蛋通紅,越發顯得有生機活力。

  許姜南警惕地「嗯」了一聲:「這是哪裡?」

  「這是我家。」小姑娘把一碗米粥遞到許姜南面前:「吃點東西吧,你都昏迷好幾天了。」

  許姜南想要接過碗勺,胳膊一陣刺痛,疼得許姜南只冒冷汗。

  「很疼?」小姑娘把粥放在桌上,扶著許姜南從床上靠起來:「我來餵你。」

  「我怎麼在這?」許姜南只覺得記憶不太連貫,好似被她遺忘了些什麼?

  「你暈倒在我家門口了,渾身是血,嚇死人了。」小姑娘靠近許姜南耳邊,低聲說:「我哥說你這是槍傷,不能找大夫看,萬一大夫去警局告發你。你就麻煩了,要坐牢,還會送命的。」

  許姜南想起來了,她被人打了一槍。

  幸好,是胳膊。

  「你一直發燒,都燒迷糊了。我哥給你煮了點草藥,等會端給你。我瞧你這精神好多了。」

  「我睡多久了?」許姜南問道

  「連帶今天,就三天了。」

  她自江侑行的書店離開,並無去處,漫無目的地正好撞上巡夜的警察。倘若,她之前能把槍扔掉,還能逃過一劫。

  可不曉得她發什麼癲,居然捨不得扔掉那把槍,一直揣在身上。此刻遇上警察,更是說不清楚,索性,只有跑了。

  她逃,警察追,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槍,她就更不敢停下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連鞋子都跑掉了,才慌不擇路地逃到這裡。

  「我不能久留。以免連累你們。」許姜南起身要走。

  小姑娘摁住她:「姐姐放心,門口的血跡我哥都處理好了。你隨身的東西,除了這把槍,其餘的都給你燒了。警察找不到這……姐姐別介意,衣服是我和阿娘給你換的。」

  許姜南看著那把槍,想到江侑行的話:你覺得周時桉這麼為你鞍前馬後的,到底是為了什麼?你不會真的以為,周時桉是瞧上了你吧?」

  「時桉所圖,是你們許家在城西的荒地。」

  ……

  許姜南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胸口如壓著巨石般喘不過氣……

  許姜南幽幽地說道:「……這槍也幫我扔了吧。或者找個黑市賣了,換些錢來,當我這幾日食宿費用。」

  小姑娘擺手:「那可不行,我哥說,你這把槍還是個稀罕物件。挺值錢的。」

  「那就多換些錢,總之,我不需要了。」

  「姐姐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許姜南點點頭,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我叫黃荷葉,你叫我葉子就好。街坊鄰居都這麼喊我。」

  「我叫余木安。」許姜南撒了謊:「自上海來,原是來廣州投奔親戚的,結果。」許姜南咬咬牙,恨恨地說道:「被人算計。」

  「姐姐莫要擔心,我們黃泗巷這幾條街都是宗親,自是一條心,絕對不會泄露姐姐行蹤,想要算計你的人,定然找不到這裡。即使找到這裡,也尋不到你。姐姐安心養傷。」

  躺了幾天,腳底發虛。許姜南扶著床走了幾圈,便覺得頭暈目眩。

  傷口滲水,似是有些發炎。黃荷葉不知道從哪尋得草藥,絞碎了,糊在她的傷口上,冰涼刺痛,許姜南倒吸了一口涼氣。

  「姐姐且忍忍,這草藥先上去,是有些疼,撐過去就好了。」

  許姜南點點頭,但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葉子。」

  是個男人。

  「我哥。」黃荷葉對許姜南說道:「姐姐,等我一下。」

  黃荷葉開門,男人便進來了,對許姜南頷首說道:「姑娘,你需得換個地方。」

  黃荷葉和許姜南面面相覷。

  黃荷葉道:「哥,如今姐姐還傷著,能去哪?」

  男人對黃荷葉說:「你在門口守著,我有話同姑娘說。」

  黃荷葉不願。

  許姜南勸慰:「葉子妹妹,有勞你了。」

  黃荷葉依依不捨地走到門外,掩上了門。

  確定黃荷葉已經走遠,男人說道:「我叫黃川,是葉子的哥哥。」

  許姜南還禮:「我知曉,葉子告訴過我。謝謝黃先生施以援手。」

  「先生不敢當,你叫我黃川就行。當日你暈倒在我家門口,我不能視而不見。救你,也是舉手之勞。只是,我發現你受的是槍傷,便沿途處理了血跡,哎!」陳川嘆氣:「是我疏忽,你當日有個手袋遺落在黃泗巷的巷口,恰被人撿去了。」

  許姜南這才想起來,她當日確實有個手袋。

  陳川又道:「撿去的人是個巡警。如今警察在找你,行雲堂的人在找你,江侑行的四海幫也在找你,據說還有一個人,到處打聽你的下落。周姑娘,我無意窺探你的過去,也不想知道其中原委,只是,我家中有母親和妹妹,宗親盡在此處,倘若因為你連累整個家族,我愧為人子,也愧對先父,望姑娘體諒。」

  話已至此,許姜南也不能死乞白賴地在人家家裡待著,便起身要離去。

  陳川攔著:「你如今受著傷也無處可去,這樣,我幫姑娘尋個住處,先躲幾天,等風聲過了,姑娘再自行離開。」

  許姜南如有所思地點點頭,只覺得心裡一片悵然,此後該何去何從,依然未知。、

  那手袋甚至熟悉。陳確大驚:「許小姐的。」

  陳探長拱手道:「一個屬下平日摳門得很,昨個突然請大家吃早茶,還是卿雲樓的。我多了心眼,尋問了一番,他說,前幾日追個持槍的嫌犯,是她掉落的。裡面的錢早已被他賭掉。我瞧著像是女子用的,又想著陳先生央我找的姑娘,就帶過來給二位瞧瞧,可眼熟?」

  周時桉死死地盯著手袋,問道:「怎麼會有血跡,她受傷了?」

  陳探長思慮:「這個,不清楚。二位別急,我尋人來給你問問。」

  不一會,便來了個年輕模樣的警察,後面還跟著江侑行。

  江侑行施禮:「喲,陳探長也在,瞧我,來得不是時候。」

  陳探長寒暄:「江堂主多慮了。」

  大家寒暄一番。

  陳確問那年輕警察:「你可看清那姑娘模樣?」

  警察叫孫二虎,他搖頭:「天太黑了,我也沒看清,看個頭,像個女的。」

  「你開了槍?」周時桉問道。

  周時桉語氣平常,但是江侑行還是聽出了克制不住的怒意。

  警察點點頭:「開了,她看見我就跑。我讓她停下來,她不聽,我就沖她開了一槍。」

  「啪」的一聲,周時桉手裡的茶盞被捏得粉碎。

  眾人一驚。

  江侑行本想調侃幾句,此刻收起來不著調心思,正色道:「打哪了?」

  那年輕警察本來以為就是問幾句話,但是瞧著氣氛,再看周時桉的臉色,再瞅瞅他手裡粉碎的茶盞,立馬慫了,蔫地說:「沒打要害,我原本就是想要嚇唬嚇唬她,也沒想著能打到她。」

  「她往哪跑的?」周時桉問道。

  此時,年輕的警察哆哆嗦嗦的,話都說不利索:「就,就,就……」

  陳探長看著急,替他說道:「她是往黃泗巷方向跑的,手袋就在巷口撿到的,不出意外,她應該躲在黃泗巷裡。」

  陳確說道:「既然知道地點,那趕緊找呀。」

  陳探長說道:「不瞞各位,黃家是這廣州城裡的大戶,黃泗巷住的都是黃家宗親,警察即便是去了尋了,對方要是刻意隱瞞,我們也是徒勞。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那黃泗巷的人為何要隱瞞一個陌生人的行蹤。」陳確不解。

  「陳先生倒是問到點子上了。前段時候,呈祥大戲院門口槍擊事件不知幾位可有耳聞?」陳探長反問。

  江侑行點頭:「陳家鳳翔酒樓的大少爺被人槍殺了。」

  陳探長點頭:「這廣州城裡,黃家和陳家素來不和,積怨已久。這次陳家大少爺被人槍殺,陳家人一口咬定是黃家找人做的,還有人看見那兇手貓進了黃泗巷的祠堂。陳家人去警局鬧了幾番,我們也去黃泗巷搜了幾遍,也沒搜到人。如今又出了這檔事,倘若我們再明目張胆地去尋人,難免引起眾憤。」

  「何況,我也是陳家人,自然要更加謹慎,否則會被人嚼舌根,說我公報私仇。」陳探長本名陳德辰,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穿了一身長衫,人看來倒是斯文,但是語氣卻不容置疑。

  陳德辰又道:「陳確先生也是從陳家巷子出來的,應該了解我的苦衷,宗族關係沾親帶故的,打折骨頭連著筋,我也有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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