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意外

2024-10-05 20:39:47 作者: 一日瑾花

  清風如絲,碧空如洗,朝陽順著雕花窗戶照進書店。

  許姜南自太師椅上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江侑行推門進來,給書店掛了一個「今日歇業」的牌子,笑眯眯地望著許姜南:「許小姐,您的早茶。」

  許姜南也不客氣,簡單洗漱一番,拿起早茶大快朵頤。

  江侑行繞道她面前,饒有興趣地看著許姜南,說道:「許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幫我引那周時桉出現。」

  許姜南邊吃邊說道:「你先允我見陳確。」

  「那可不行。」江侑行翻了翻白眼:「我怎知你不會同那陳確生什麼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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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姜南「哼」了一聲,冷笑道:「我同陳確能生什麼心思。再說,那陳確你不是也見過?」

  江侑行心道:原來她誤會陳確同他一夥。

  索性將計就計。

  江侑行又看了看許姜南,將信將疑,真的是那個姑娘麼?

  五年前,他同朱耙三爭碼頭的地盤,著了朱耙三的陰招,被人在巷子裡偷襲,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江侑行慌不擇路地跑到女子學堂附近,正好碰見外出歸來的許姜南。

  「別打了,警察來了!」許姜南壯著膽子吆喝一聲。

  朱耙三的人一鬨而散。

  江侑行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他原本想要撐著回去,無奈,爬不起來,隱約中聽見耳邊有個聲音:「先生,先生……」

  江侑行在女子學堂的倉庫里窩了三天,這期間,總有人把吃的放在他嘴邊,把藥送進他口中……直到他醒來。

  醒來後,江侑行就悄無聲息地走掉了……他沒看清那姑娘模樣,只覺得她每次過來,都把自己裹得只剩下眼睛。她估計也沒看清他的模樣,渾身是血不說,臉腫得像豬頭一樣。

  江侑行看著眼前的許姜南,似是,又不是。

  許姜南挑眉看他,他懶懶地躺在太師椅上,悠哉樂哉的!

  他肩膀寬闊,全身線條流暢鋒利。等稍抬了些頭,瞧那眉眼,硬朗英俊,眼尾狹長上挑,下邊的臥蠶和青灰混在一起。高鼻樑,薄唇,沒情緒時很冷,卻又耐看。和周時桉倒是同屬一掛。

  她又想起了周時桉,不曉得他現在何如,上海的事情可有妥善解決……

  江侑行看她愁眉不展,調侃道:「你可別同我說,你沒想好法子,我這時間可是有限的。」

  許姜南端了茶過去,江侑行下意識接過,似乎覺不妥,道了聲謝謝。江侑行左手拿過她手裡的烏漆小茶托,右手抓杯柄,坐直了些,抬頭去對她的眼,紳士地略一頷首道:「這麼一看,倒是有幾分像。」

  許姜南茫然,不曉得他突然冒出這句話什麼意思。

  江侑行但笑不語。

  許姜南又道:「我只是相同陳確確認下周時桉的蹤跡。」

  「怎麼,周時桉都沒告訴你,他何時同你匯合。」

  許姜南搖頭:「我們,原本並不打算再見。」

  江侑行「嘿嘿」笑了兩聲,戲謔道:「原本,打算,不見?」

  他臉色一沉,冷聲道:「那我留你何用。」

  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許姜南心下駭然,不露聲色道:「我見過陳確,自然告知你周時桉的境況,絕對不讓你撲空。」

  江侑行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已然動了殺心,更不會讓她見陳確,敷衍道:「我怎麼信你。你需給我點好處,我方才信你。」

  許姜南咬咬牙,默不作聲,她本就是隨便應承他,哪有什麼好處,此刻當真是絞盡腦汁。

  江侑行哪清楚許姜南心裡的彎彎繞繞,只當她是為了活命,想著如何出賣周時桉,心裡恨意便多了三分:「這樣吧,你給周時桉寫一封信,讓他來尋你,至於地址,我來定。」

  「寫什麼?」許姜南豁出去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說,你寫!」江侑行把紙筆攤在許姜南面前。

  「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取樓蘭。」江侑行慢里斯條地說道。

  許姜南一怔,居然是一句詩。

  「沒了?」許姜南問道。

  江侑行自她手裡去過信,悠悠地說道:「沒了。」

  許姜南納悶:「那地址呢?」

  江侑行輕蔑的笑笑:「他自會知道。」

  許姜南看他自在的樣子,心中警鈴大作,他必然之前便是認識周時桉的,也是認識陳確的。

  許姜南幽幽地道:「……你當真是想綁我引周時桉?我同周時桉並無交情,你是怎麼想起這一出的。實在讓人費解!」

  許姜南踱步到窗邊:「要麼,你熟悉周時桉,要麼你和陳確是舊識。我坐的火車連周時桉都不確定車次,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許姜南轉身,怔怔地看著江侑行:「莫非,你再誆我。」

  江侑行心道:這姑娘很聰明,不能多留。可眼下他還有些事情需要確認,便敷衍道:「許小姐莫急,不久你便會知曉。」

  江侑行匆匆離去,留下幾人看著許姜南。

  許姜南原本是想找個暫時的棲身之處,如今,外面巡警在各個路口協查持槍的人。她拿著一把槍,不好出城,也很難去車站買票,想著,等風頭過一過,再做打算。可是,這男人心思頗重,似是另有所圖,許姜南不能確定,這步棋到底有沒有走對。

  江侑行回到堂口,進了臥房,自床底翻出一個匣子,自匣子裡拿出一個發黃的紙,展開,上面寫著:一日三次,每次兩粒。

  這是他躲在女子學堂的時日裡,救他的女子寫給他。

  江侑行仔細對比了一下,分明不是同一個的字跡。許姜南並非救他的人!

  這個陳確,想來是在框他。

  想到這,江侑行心裡的恨意又多了三分。

  許姜南絕對不能留。

  此時,有人敲門。

  江侑行謹慎地把匣子放好,開門,是鋪子的任掌柜。

  「怎麼了?」江侑行問道。

  任自行道:「早起,陳先生去了郵局,寄了一份到上海的加急件。」

  江侑行懶散道:「給他寄,他想要給周時桉通風報信,咱也攔不住。只是,即便周時桉收到信,從上海到廣州,多則三五天,少則一兩天,不是說到就能到的。」

  「那,堂主您的意思……」任自行欠了欠身子,靠近江侑行。

  江侑行撣了撣身上的褶皺,低聲道:「晚上,找個合適的時間,你看著辦。」

  江自行會意:「明白。」

  江侑行又道:「遠點,別讓周時桉逮著把柄。」

  黃昏時分,晚霞漫天。那一輪血色紅日在屋頂之上,灑下漫天的晚霞,天空被夕陽的餘暉映照得一片火紅。

  許姜南並沒有等來江侑行。

  進來的是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穿著長衫,略有些瘦弱的面容蒼白的可怕,宛若是一個瀕臨垂死的老人,尖嘴腮猴的模樣委實讓人喜歡不起來。

  「許小姐,在下姓任,堂口的弟兄們給幾分薄面,喊我任掌柜。」他說起話來倒是中氣十足。和面向大相逕庭。

  「任掌柜。」許姜南禮貌的問候了一下。

  「我家堂主有請。」任自行頷首。

  「你家堂主?」許小姐故意問道:「還不知你堂主貴姓。」

  「許小姐自是見過江堂主。」

  許姜南直起身正色道:「任掌柜,我想死前再見一次江堂主。」

  任自行怔住,剛想反駁,被許姜南搶了話:「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無人依傍,更無可信之人可臨終囑託,有勞任掌柜傳個話。」

  許姜南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任自行也不好拒絕,頷首:「許小姐稍等。」

  待江侑行過來,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許姜南直入主題:「江堂主何時對我起了殺意,我是真相不明白。」

  江侑行輕笑兩聲:「許小姐多慮了。」

  許姜南盯著他問道:「是我說要同你做交易?還是我要向你透露周時桉的行蹤?江堂主有非殺我不可的理由?姜南但求死得明白。」

  江侑行不語,臉色陰沉下來:到底是什麼時候對她起了殺意?

  江侑行頷首施禮:「在下江侑行,和周時桉算是——生死之交!」

  許姜南愕然。

  「按說,你不用死。只要你不去嶺南!但是,我瞧許小姐這意思,這嶺南你是非去不可。」江侑行眼底仿佛裹了一層寒霜。

  「……是!我需到嶺南收回茶園。」

  「周時桉把你託付給我,自然是要護你周全。」江侑行娓娓道來:「但是許小姐,嶺南之行九死一生,我實在不想讓周時桉同你去冒險。當然,我也不想冒這個險。」

  所以呢?她必須死?

  江侑行看出她疑惑,朗聲道:「只有你死了,他才不會去。」

  許姜南明白了。

  「你同時桉白紙黑字,許了茶莊的股份,又搭上自己。你真的以為他在意這些?」江侑行索性點破:「許小姐,能讓人豁出性命的索要的,必然是——潑天富貴。試問,你有嗎?你能給時桉嗎?」

  許姜南咬咬牙:「潑天富貴我是真沒有。也給不了周先生。」

  江侑行「哈哈」大笑:「許小姐,這潑天富貴你還真有。」

  許姜南不明所以。

  江侑行又道:「你覺得周時桉這麼為你鞍前馬後的,到底是為了什麼?你不會真的以為,周時桉是瞧上了你吧?」

  許姜南慢聲道:「周先生是人中龍鳳,姜南不敢妄想。」

  江侑行「嘿嘿」一笑:「妄想!可不是!」

  事已至此,江侑行也不再隱瞞:「時桉所圖,是你們許家在城西的荒地。」

  瞧許姜南的表情,並不知情,江侑行頓覺好笑:「那荒地就挨著晴明山。」

  哪有怎樣?

  許姜南茫然!江侑行來了興致:「……晴明山可是座礦山!」

  江侑行一字一句說道:「是座,金、礦、山!」

  電石火光間,許姜南似乎明白了什麼?

  怪不得,周時桉從上海回到了余川。

  怪不得,那綁匪居然索要十萬兩金條!

  原來不明原因的種種,瞬間被許姜南串了起來。

  周時桉陪她收茶園是假,拿地才是真!

  周時桉早就算到,茶莊30%的股份許嘉年肯定不會出的,到時讓他拿荒地去抵,既是荒地,想來許家也不會在意。

  周時桉呀周時桉!

  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原來周時桉才是黃雀。

  許姜南腦子一嗡,當場落下淚來,眼淚一滴一滴往下砸去。

  要說之前,江侑行已是在她緊繃的弦上挑撥似的亂撥,如今那弦就這麼「啪」的一聲被繃斷了,什麼也不再給她剩下。

  一時之間,所有的萬般難耐情緒如潮水般灌來,悶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她扶著門框,指甲深深扣著木頭,她垂了垂眸,隻字不言,唯剩的半點骨氣……許姜南淚眼模糊地跌坐在太師椅上。

  「這怎的還哭起來!」江侑行調侃道。

  好一陣,許姜南回過神:「江堂主,姜南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江侑行禮貌頷首:「許小姐請講。」

  許姜南把手袋遞過去:「望江堂主留我全屍,送回余川,葬在故土。」

  手袋裡是周時桉送她的一枚袖珍手槍。

  江侑行動了惻隱之心,她不是非死不可。萬一周時桉知道了,和他翻臉也不一定!這姑娘委實聰明,死了有些可惜……

  還沒等江侑行反應過來,只聽「砰」的一聲,但覺大腿一陣刺痛,見許姜南舉著槍冷冷說道:「這一槍,說不定會引來附近的警察,到時追究起來,大家都不好脫身。」

  江侑行劇痛難忍,冷汗津津,趕過來的任自行扶起他,驚駭:「堂主……」

  許姜南舉著槍的手微微顫抖,但是面不改色:「別亂動。我傷了你的大動脈,你需得趕緊止血。任掌柜,趕緊帶你家堂主去診所,別在這浪費時間了。」

  江侑行苦笑道:「我當真是小看你。你這槍法還挺准。」

  許姜南亦是苦笑:「不准,我打偏了。周時桉這個老師實在不怎麼樣。」

  兩人對視,許姜南忽覺他的眼神甚至熟悉,但是眼下逃命最為重要:「江堂主要是不怕死,我就陪著你一起等警察。」

  江侑行冷眼相看,血順著他的西褲順沿到下面,滴滴答答地染紅了褲腳。

  「許小姐,還有個法子,我弄死你,再等警察上門。可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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