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贖金

2024-10-05 20:39:40 作者: 一日瑾花

  許姜南還想再問,被周時桉把頭摁在胸前:「你信我嗎?」

  許姜南輕語:「我信。」

  「……聽我說,回去的時候,找一件你的衣裳給陳確。然後待在房間別出來,下午六點,你從後門坐黃包車直接去溧水碼頭,居夫人會在那裡等你,她會給你一個袋子,裡面有一套男裝,拿到袋子上船去206房間,換上再出來,居夫人會帶你去火車站……」

  「好。」許姜南答應得很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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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姜南自周時桉懷裡抬起頭,只覺他眸子裡翻滾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我們,還會再見嗎?」

  他盯著她許久,啞聲說道:「大抵會。」

  「周時桉,保重。」說完,許姜南轉身離去,不帶絲毫眷戀。

  周時桉望著許姜南的身影掩入府邸大門,沉思良久,直到桂兒來喚他:「三爺,時間到了。」

  周時桉方才回過神,開車徑直去了費公館。

  許姜南按照周時桉的要求,換好衣服出來。

  居夫人依著欄杆站著,她著了一身西裝,戴了頂鴨舌帽,看到許姜南出來,把手裡的票據遞給她:「七點和九點各有一列火車去往廣東。我們現在去趕七點的,倘若趕不上,只能是九點了。如果趕上七點,你安生坐在車上,陳確自然回去尋你。如果趕不上,只能勞駕妹妹受苦,等到九點,同我一起廣東了。」

  「好姐姐,是我拖累你,大恩不言謝。」許姜南誠恐道。

  居夫人笑容晏晏:「妹妹不用客氣,我和我當家的自然是受周先生所託,人情讓他來還,你不用放在心上。」

  碼頭對面的巷子裡停了一輛黑色轎車,上了車,居夫人衝著司機說:「老李,火車站,快點。」

  等車急速駛出去,許姜南的心依然七上八下:「還不知姐姐尊姓大名?」

  居夫人看了許姜南,朗聲道:「我的名字你未必想知道。」

  此時,有求於人,哪有什麼不想知道的道理。

  許姜南道:「煩請姐姐告知,今日大恩,妹妹必將銘記於心。

  居夫人哈哈大笑:「都說了,人情讓周時桉來還。」

  「麻煩周先生太多,還勞煩周先生來還人情,我萬分羞愧。」許姜南一想到周時桉生死不明,連聲音都有氣無力。

  居夫人瞧她臉色黯然,玩笑道:「興許周先生樂意呢!」

  許姜南恍惚的搖搖頭:「姐姐莫尋我開心……我只是不清楚周先生眼下的境況?」

  費明月被綁架和費家有關係?

  如果是費家自導自演,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十萬兩黃金確實不是小數目呀?

  要怎麼才能運出上海?

  居夫人見到眉頭緊蹙,安慰道:「妹妹不必過於憂慮,周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化險為夷,你且把心放在肚子裡。」

  許姜南略顯彷徨。

  居夫人又道:「我原姓梅,家裡排行老九,他們都叫我梅九妹。」

  梅九妹?怎這般熟悉?

  許姜南恍然大悟:不就是那個女土匪!

  「怎麼,妹妹是聽過我的名字?」梅九妹挑眉,調侃地問道。

  許姜南坦白:「自然聽過,我那會在上海上學,總是喜歡看報紙,偶爾會看到姐姐的消息。」

  梅九妹大笑一通:「你不說我倒是給忘了!」

  梅九妹望向窗外,感嘆道:「哎,像我這種窮家破戶的姑娘,要麼被賣給人當丫鬟,要麼做填房,我哪個都不願意,老娘偏不信,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憑什麼就我是伺候別人的命,索性我一咬牙一跺腳,上山當了土匪。」

  許姜南倒真是佩服她的勇氣。

  「那姐姐現在這般……」許姜南暗道:估計是個很長的故事。

  梅九妹望著許姜南一眼,坦然地說道:「說到這,我還得謝謝周時桉。周先生仁義,予我夫妻錢財和路子,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所以,與其說我幫姑娘,不如說是再還周先生人情,姑娘要是真想感謝,就記在周時桉頭上。」

  原來,他們還有這般淵源。

  可為何,聽周時桉的意思,居大海似同周時桉有過節一般。可眼下,也不能什麼都問梅九妹。

  梅九妹見她心事重重,問道:「你當真對周時桉沒有印象?丁點都想不起來?」

  許姜南被她問得雲裡霧裡,茫然地搖搖頭。

  梅九妹提醒她:「你可還記得你們學校搞遊行,你被警察抓到牢里那事?」

  許姜南當然記得,不過後來,她姑姑許幻敏使了些錢,把她從牢里撈了出來。

  「你知道使了多少銀子嗎?」梅九妹問道。

  「我姑姑說,二十個銀元。」許姜南回答。

  「二十個銀元!連你的頭髮絲都見不到。」梅九妹驚呼:「你姑姑框你,為了把你從牢里撈出來,你姑姑花了十五根小黃魚。」

  許姜南驚得目瞪口呆:「怎會?我姑姑哪有那些錢。」

  梅九妹見她當真一無所知,隨即搖了搖頭,感嘆道:「你姑姑是沒有,但是周時桉有呀!為了讓你姑姑心安理得收下十五根小黃魚,我買了你姑姑的乾隆抱月瓶。」

  「……那抱月瓶是贗品。」許姜南驚出一身汗。

  「我自然知道。你姑姑也清楚。我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要不然你姑姑哪有錢去牢里把你撈出來。興許你早已死在裡面了。如今這亂世,牢里死一兩個人,並不稀奇,也不會有人在意,哎,人命如草芥呀!」

  「錢是周時桉出的?」

  「自然是。」

  「可那會我也不認識他呀。他為何要幫我。」

  許姜南越想越迷糊,難不成他們早就認識,她怎麼丁點都想不起來。

  梅九妹長長的嘆口氣:「我說妹妹,你看著倒是聰明,為何在這件事上,這般想不通。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大把花錢,不顧生死,自然是中意你呀!」

  周時桉早在許姜南在上海上學那會就中意她?

  那時候她還沒有來到這一世,所以,周時桉中意是穿越之前的許姜南,並非此時的她。想到這許姜南一陣悵然。

  梅九妹安慰她:「有些事不用強求,能想起來自然就好,想不起來也不打緊,畢竟已經過去了。將來更重要!你瞧,咱到了,還有十分鐘,應該能趕上火車,你快些去!」

  許姜南來不及多想,下了車,飛快地朝車上跑去

  「妹妹,我在這等你,趕不及你再回來找我。」

  幸好趕上了,坐上車,許姜南鬆口氣。

  大概一刻鐘,陳確找來,許姜南驚喜:「陳先生!」

  陳確拎起她的行李箱說道:「許小姐跟我走。」

  他們走到火車上的包間,陳確打開門把許姜南請進去:「許小姐先歇著,我去找些吃的來。」

  許姜南攔著:「別忙了,我也不餓。我這會心裡沒底,想同你說說話。」

  陳確笑了笑:「放心,三爺不會有事。我們去廣州等他。」

  「我有些事情怎麼都想不明白。」許姜南愁眉不展。

  陳確折回來,掩好包間的門,心事重重:「眼下,三爺進退兩難,但是,只要你不在他身邊,他便能施展開拳腳不會有所顧忌,你且安心待著。」

  看許姜南心不在焉,陳確又道:「難道,你不想收回茶園了。」

  「自然想!」許姜南道:「可如今費家這般境況,這傢伙什麼還能借得出來嗎?」

  原來她擔心這個!

  陳確瞬間替周時桉不值:「你當真以為三爺是想向費家借錢傢伙什?」

  不是陳確自己說的,怎麼反倒問起她來了。許姜南不解的說道:「陳先生不妨有話直說!我不懂周先生的謀算,但是也隱約能覺察出,他同費家關係微妙。我知費小姐並未被人綁架,但是卻不確定,周先生知還是不知?」

  她擔心周時桉同費家沆瀣一氣。但是,周時桉同費家的關係,並非不可能。

  陳確坦然道:「許小姐,你眼見的未必是真實的。至於三爺到底是怎樣的人,我只能說,日久見人心。」

  話已至此,陳確不想多言。

  但是這並沒有解開許姜南心裡的疑團:「周先生當初為什麼要離開上海?」

  陳確沉默片刻:「……還是讓三爺自己告訴你吧。」

  接下來的兩日,許姜南一直心神不寧,報紙上時不時的有費家綁架案的消息,同上一世一樣,綁匪索要巨額贖金,費家只得變賣產業,盡力湊足贖金……

  上一世,周時桉是在費明月被綁架後,急匆匆的趕往上海。

  這一次,因為她執意要去嶺南,使得周時桉不得不撞在「槍口上」,躲都躲不掉。

  許姜南萬分內疚。

  第三天下午,許姜南和陳確便到了廣州,他們從這裡轉水路去潮州。

  下了車,陳確在火車站旁邊找到一家雲和旅館:「許小姐,我們現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早趕船。我出去再確認下,你待著先別出去。」

  許姜南應允。

  可是待在房間難免胡思亂想,許姜南摸索這下樓,思量片刻,還是把周時桉送她的袖珍手槍踹在包里。

  「掌柜的,我想問下,這附近有報亭嗎,何處能買到今日的報紙。」

  掌柜年過五旬,穿著灰色長衫,帶著一定瓜皮帽,指了指門口:「出門向南,走到底有個巷子,拐進去裡邊有家書店,有報紙賣。」

  「謝謝!」

  天色漸暗,許姜南在門口徘徊遲疑許久,最後還是走進了暮色中……

  書店確是有報紙,卻並無上海的消息,只有些時政,夾雜一些花邊消息,尋人啟示……

  「這位小姐是在找什麼嗎?」

  冷不丁一個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

  許姜南警惕地回答:「並沒!」

  男人梳著三七分的背頭,兩側頭髮剃短,又未鏟青,頭髮密而黑,規整也自然,他穿著全套的西褲,大約因為悶熱,外套對摺搭在左手臂,裡頭的白襯衫卷上手肘,動作時手臂肌理流暢。

  許姜南轉到另一側書架,那男人也跟著過來了。

  許姜南心中警鈴大作,放下手中的報紙,疾步離開,不料卻被男人擋在門口。

  「許小姐留步。」男人做出請的手勢示意許姜南坐在門廳的椅子上。見許姜南不為所動,於是自顧自地走了過去。

  「我並不認識你。」許姜南冷聲道。

  「無妨。你認識周時桉周先生嗎?」

  「不認識!」

  許姜南極力想要逃出書店,才發覺書店的門似乎已經從外面關上,許姜南試了試沒有了打開,轉過身,望向男人,顫聲道:「你想幹嘛?」

  男人低低笑了聲,手抬起將壓皺的西服搭在大腿上理順,他一隻腳微曲,踩在椅杆上,另一隻踏踏實實踩在地上,人便懶洋洋窩在椅子裡。低著頭,腳尖似有似無磨了兩下,又將衣領的扣解了顆,布料敞開些,露出裡頭清晰鎖骨。

  許姜南心如擂鼓,驚出一身冷汗,此刻她只能佯裝鎮靜,冷聲問道:「我認識周時桉又怎樣,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何處。」

  男人閉目養神,淡淡地說:「有人給錢,讓我在這候著周三爺——取他性命。」

  「你娶他性命,與我何干?」

  男人睜開眼睛:「周先生的蹤跡太難琢磨,所以,委屈許小姐了。」

  這是要那她當誘餌!

  「冒昧的問下,先生尊姓大名?」

  許姜南冷靜下來:事已至此,她只有先拖延時間,再想對策。不知道陳確有沒有回到旅館,倘若陳確發現她未在,必然會尋她,更重要的是,她包里還有把手槍……

  「姓名什麼的不打緊,許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做我們這行的,哪有什麼真名字,今天是張三,明天便是李四……」他玩笑似的說道。

  「我想死得明白些。」許姜南聲音冷冽,隱隱發顫。

  男人輕笑:「許小姐說笑了。我只收了一分錢,絕不會多此一舉。你日子還很長,耐心活著。」

  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許姜南這才驚覺,書店的掌柜居然同他一夥。那書店掌柜墊著腳旋轉了一下書架最上邊的一本書,隨即,閃出一個暗室。

  「許小姐請!」

  許姜南踟躕,她只有一次開槍機會……

  男人走到許姜南面前,輕輕地按住她的手袋,耳語道:「許小姐,好鋼用在刀刃上,切勿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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