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密謀

2024-10-05 20:39:28 作者: 一日瑾花

  大家尋聲望去,來人正是費明月的哥哥,費家的二少爺——費啟銘。

  一身湛青色長衫,架著副金絲框眼鏡,手邊提了行李箱,似是長途跋涉而來,卻又看不出半點風塵僕僕的樣子。正所謂長衫玉立,溫文爾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眾人起身頷首。

  費明月一下子撲到費啟銘懷裡:「二哥二哥,你居然回來了,怎的也不吱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

  「我一到火車站就給父親打了電話,他說你在這裡宴請客人,我不得趕緊來湊湊熱鬧。」

  費啟銘走到周時暗面前,責怪道:「你這小子,自從去了余川連個信都沒有。倒是真相把我們給忘了。」

  費明月「哼」了一聲:「可不是。去了余川連個電話都不打。害我日日在家裡等,沒有半點你的音訊,我看你就是把我們忘了。」

  周時暗接過費啟銘的行李箱:「家父自從上次一病,身體大不如從前,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分神,自然無暇顧及旁的事情,是我的錯,二哥莫怪。」

  費明月嗔怪:「宅子這麼忙,你還有心情去嶺南,哼!」

  

  眾人又把目光放在許姜南身上。

  許姜南尬笑,她也是今日剛聽陳確說起,周時暗要隨她一起去嶺南。

  「這位就是許姜南許小姐吧。」

  「見過費二先生。」許姜南施禮。

  「不用客氣。我同時桉自小一起長大,和親兄弟無異。你即是時桉的朋友,自然也是我朋友。許小姐不必拘禮。」

  「二哥,你這次回來待多久?」費明月依著費啟銘,甚是親昵。

  「待些時日!」

  許姜南大抵猜到,費啟銘匆匆回來,應該是因為費明月被人威脅的事情。

  許姜南回憶著報紙上的隻言片語,關於費明月被綁架的日期,如果報紙上報導屬實,也就是大後天的事情。

  費明月在家宴之後失蹤不見,能接觸家宴的,熟人頗多,這樣一想,綁匪很有可能是和費家有經濟往來的合作夥伴,也有可能是競爭對手,要不然,怎麼會知道費家在大豐銀行儲存了大筆金條呢?

  許姜南很喜歡聽話本,當時報紙上連篇累牘地報導費明月被綁架,許姜南就是當話本看的。

  真應了那句,禍事不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故事。可如今她也在這局中,如果綁架案一旦發生,可就成了事故。周時桉萬不會丟下費明月同她去嶺南,那費家的傢伙什估計也難借來。

  想到這,許姜南心思重了起來,她是不是要拉費明月一把,或者萬一費明月真的無可避免地被綁架,她能及時找到費明月嗎?那時的報紙是怎麼說來著……

  「想什麼呢?」周時桉附耳問許姜南。

  他溫熱的氣息灌入她的脖頸,痒痒的麻麻的,許姜南「騰」的一下臉紅了。

  「周先生,是不是等費小姐的事情了了,你才會同我一起去嶺南?」

  「你想我同去?」周時桉反問。

  許姜南被他問的一愣!

  不是陳確說他同去嗎?

  怎麼又變成她想了?

  「你倆,說啥悄悄話呢?」費明月頗有興致朝這邊瞅來。

  「我同許小姐再確認下去嶺南的細節。」

  「時桉,我尚處在危險中,此時你遠去嶺南,我該多難過。」說完,費明月有了三分惆悵。

  「費小姐誤會了!」許姜南道:「周先生必是要等費小姐轉危為安,才會考慮接下來的事情。只是,姜南又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

  費啟銘傾起身體,饒有興趣道:「許小姐是自己人,儘管問。」

  「費家收到威脅信距今已有幾日?」

  「三日有餘。」費啟銘答。

  「姜南斗膽猜一下,收到威脅信後,費家是不是增強了警戒,加派了人手在費小姐左右。」

  「自然!」費啟銘又道:「有何不妥嗎?」

  「綁匪意在綁架費小姐,為何還要提前通知,如此大費周章,究竟為何,不知費先生可想過。」

  費啟銘正色道:「願聞其詳。」

  許姜南輕聲道:「我也只是猜測,綁匪寄威脅信的目的就是要費家增派人手,護在費小姐左右。」

  費啟銘眉頭一簇。

  許姜南又道:「自古綁架案,特別是大戶人家,需——裡應外合!」

  眾人驚炸!

  陳確忙道:「許小姐是說,新增武師里有綁匪的人!」

  「不可能!」費明月否認:「新來的武師全是潮州來的,是我外祖父的人,怎麼可能有綁匪的人。」

  許姜南並不同她爭辯,只道:「我說了,只是猜測。不過,我猜得對不對,一試便知。」

  費啟銘面色沉著:「如何試?」

  許姜南望向周時暗桉:「周先生早就想到了,只是此法兇險,周先生不願試而已。」

  眾人的目光聚在周時桉身上。

  周時桉一直在聽許姜南說,此刻見她把火引到自己身上,默然道:「既然方法兇險,還是不試用妙。」

  許姜南見周時桉這麼說,便不再吱聲,這倒把費明月急壞了:「時桉,你說呀!」

  「時桉,儘管說!」費啟銘想要知道個所以然。

  周時桉看了看陳確,又看了看許姜南,最後目光環視一周,落在費啟銘身上:「與其提心弔膽,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說完,又看向許姜南:「許小姐也是這麼想的?」

  許姜南點頭,輕聲道:「與其提心弔膽,夜不能寐,不如引君入瓮!」

  費啟銘隨即明白了,搖頭:「確實兇險!」

  費明月不明所以,問許姜南:「怎麼個引君入瓮?你且說來聽聽。」

  陳確此時已經明白了兩人的用意,擔憂道:「可行是可行,就是怕萬一!」

  許姜南看大家猶豫不決,說道:「我倒是有個法子能讓危險降低。」

  費明月早已等得不耐煩,催促著:「你倒是說說,怎麼個引君入瓮?」

  許姜南耐心解釋:「把你新增加的武師統統撤掉,以前如何以後便如何,倘若你想很快些引綁匪現身,那便經常影單形只的!那綁匪見你放鬆警惕,自然會趁你不備綁你。」

  費明月恍然大悟:「原來是這般請君入甕。聽起來倒是很有意思。」

  許姜南不知該誇她心大還是單純。

  「那你所說的降低危險的法子又是什麼?」陳確問道。

  許姜南直說:「綁匪的目標是費小姐。倘若有10個費小姐,20個費小姐,這綁匪要怎麼綁呢?綁10個費小姐和綁1個費小姐,那花費的氣力可是不一樣的。」

  眾人面面相覷。

  周時桉暗倒是聽明白了:「聽許小姐這麼說,是有可行的法子?」

  許姜南說道:「你先你說的法子,我再說我的法子。」

  周時桉默認,從懷裡取出一張信紙,展開給許姜南看了一眼,又遞給費啟銘:「原信在祺白兄那,這是我讓人拓印的。原信上字是從報紙上減下來拼湊的。所以並不能看出字跡,但是,」周時暗話鋒一轉:「這封信用詞簡練,言簡意賅,無一句廢話,不像莽夫所為。倒像……」

  「倒像是博學多識之人所寫!」陳確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封信。

  眾人點頭,目光齊齊望向周時桉。

  「引君入瓮這個法子,兇險在,敵在明,我們在暗。兇險在,萬一明月真被掠去了,我們並無應對之法。所以我想聽聽許小姐的法子。如何降低風險。」

  眾人又把目光齊齊望向許姜南。

  「能掠去費小姐,自然是熟悉費小姐生活起居的人,所以我才說,有家賊!如今費小姐身邊保鏢環伺,那綁匪並無可乘之機。所以,我才說,要把武師保鏢統統撤走,讓綁匪以為費家放鬆警惕,才覺有下手的機會。」

  瞧眾人聽得入神,許姜南又說:「費家可隨便找個由頭,辦個歡迎宴會或者舞會,邀請上海灘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一旦到了費家便可央她們換上和費小姐同樣的衣服,帶上差不多的面具,任那綁匪有三頭六臂,火眼金睛,也難分辨到底哪個是費三小姐。」

  費明白擺手高喊:「這個法子好。」

  費啟銘疑慮:「那萬一綁匪並不下手呢?」

  許姜南微笑答道:「那就找個讓綁匪不得不下手的理由。比如,辦完舞會,費小姐就要遠赴英國,繼續學業等等。這次舞會是綁匪唯一的機會。」

  眾人恍然大悟!

  「倘若綁匪還是不下手呢?」周時暗問道。

  「那這綁匪所圖甚大,常人難及。費小姐可要自求多福了。」最後一句話,其實是在嚇唬費明月。生死攸關的事情,費家人急得茶飯不思,唯獨她像個沒事的人一般,甚是讓人討厭。

  費明月聽出許姜南最後一句語氣不善,遂向費啟銘告狀:「二哥你看她,淨說不吉利的話。」

  費啟銘沒有理會費明月,思索著說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父親也料想到是費家出了家賊。時桉和許小姐說的有道理,與其等著坐以待斃,不如來個引君入瓮,探下對方的虛實。」

  費啟鳴拱手:「多謝許小姐獻計。容費某多問一句,許小姐是如何想到這個法子的。我瞅許小姐的年歲,和明月差不多大,並非心思深重之人。」

  許姜南淺笑:「我們余川的里慶堂,有個說書先生,經常講一些明末清初的話本子,甚多奇案,我特別愛聽,聽入迷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把自己帶入其中,換位思考,如果我身陷囹圄,又當如何自救。」

  費啟銘哈哈大笑:「許小姐當真有趣。」

  「費先生莫要再嘲笑我。」

  大家寒暄一陣,飯後,許姜南隨周時桉回了周宅。

  剛下車,周時桉便叫住了她:「許小姐,我有話同你說。」

  許姜南瞧他面露憂色,便猜到了一二分:「周先生是怪我插手了費小姐的事。」

  周時桉默認,冷聲道:「你可知,萬一舞會那天明月出事,被綁匪掠去,你這嶺南計決計去不成了。」

  許姜南沉思道:「我明白。費家水深,並非我這種小人物可以窺探,否則你也不會執意離開費家,畢竟以先生的聰明才智,在上海會更有一番大作為,何必屈尊在余川那種小地方。」

  她倒是什麼都懂,但是卻偏偏什麼都不聽。

  費家是深淵漩渦,他好不容易抽身而去,卻又不小心將她拉入其中,周時桉追悔莫及,他不該來上海借什麼勞什子武器。

  「你可有想過,萬一那天綁匪不小心掠去了別家夫人小姐,又該怎麼辦。」

  「綁匪如此大費周章,自然是費家有他們要的東西,而旁人沒有。即便是掠去了,也無性命之憂。」許姜南說得甚至心虛。萬一綁匪一看綁錯了人,當場撕票也是極有可能的。

  周時桉看穿了她的心虛,又道:「舞會那天,你莫去,安生在宅子裡待著。」

  許姜南一想到自己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瞬間沒了氣焰,乖巧地點點頭:「好。我哪都不去。」

  可去或不去並不能如周時桉所願。

  一大早,費祺白和費啟銘就來到周宅。

  許姜南原以為他們有要緊的事找周時桉商量,便想藉故離去,卻不料被費祺白攔著:「許小姐留步,我有事同你和時桉商量,煩請給我些時間。」

  周時桉也很詫異:「大哥但說無妨。」

  費祺白的目光從許姜南身上掃過,對周時桉說:「時桉,上海灘青龍幫的居大海你可還記得。」

  「記得。」周時時桉道:「之前用他的碼頭走過貨,打過交道,算是熟人。」

  費祺白心事重重:「明月的事情,我曾懷疑過他。但是昨個聽你們一分析,又覺得相差甚遠,居大海這個大老粗萬萬寫不出那般威脅信,可難保他不會同旁人合作,或者被人利用。」

  費祺白又嘆口氣。

  費啟銘看費祺白欲言又止,知他難以啟齒,便道:「我來說。我們昨個想了一夜辦宴會的由頭,僅僅是明月赴英留學分量太清,恐請不動居大海。哎,時桉你不曉得,當初你在上海時,居大海念你曾救他性命,還給費家幾分薄面,但是自你離開上海後,那居大海肆無忌憚,如今他手裡有人有槍,連督軍都忌憚他三分。所以,昨個我和大哥商量,覺得如果由頭是你,那居大海斷不會推辭。」

  「由頭是我?時桉不明,還請大哥二哥明示。」周時桉詫異!

  費啟銘咬牙說道:「我們想的由頭是,周時桉攜未婚妻許姜南榮歸故里……我們辦個家宴,邀請上海有頭有臉的官人太太小姐參加,在這之前我們會放出風聲,家宴後,明月將隨你們去嶺南……」

  「不行!」

  「不妥!」

  許姜南和周時桉異口同聲!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