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退路

2024-10-05 20:39:16 作者: 一日瑾花

  許姜南回到宅子,正巧遇上許嘉年送客人離開。

  許嘉年迎頭瞧見許姜南,朗聲道:「小女回來了。我給方縣長引薦一下。」

  許嘉年身後跟著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穿著湛藍色的長衫,油頭粉面,很是面熟。

  

  許姜南恍然明了:原來是這個老色胚。

  這些日子忙著籌謀去嶺南的事,倒把他給忘了。

  前一世,方盛山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他趁許家落難之際,拿著所謂的借條,讓許姜南償還五千塊銀元,說是許父生前借現銀周轉生意。

  許姜南自然拿不出。

  方盛山不甘心,但他深知周時桉對許姜南護得緊,便打起了許幻敏的主意。可憐許幻敏活得這般通透的妙人,被逼著做了方盛山的姨太太,受盡屈辱,當街橫死,現在想來,許姜南還恨得牙痒痒。

  方盛山色眯眯的眼睛滴溜溜地在許姜南身上轉了一圈又一圈,說道:「幾年未見,長成大姑娘了。」

  許姜南心裡對他極度厭煩,又不好當著許父的面發泄,似笑非笑地說道:「方伯父好,許久未見,你倒是敦實了許多,喲,頭髮也少了許多,似要禿了。方伯父可要保重身體呀。」

  「姜南……」許嘉年面露慍色。

  方盛山諂媚道:「許兄莫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哈哈哈。」

  待到方盛山走後,許姜南迫不及待地問許父:「爹,你可有向方伯父借過錢。」

  許嘉年詫異:「我怎會向他借錢!他今日還朝我借錢來著。」

  「他朝你借多少!」

  「……小孩子莫要管大人的事情。」

  一到關鍵的時刻,許嘉年就拿她是孩子搪塞她。也難怪上輩子許姜南活得似個傻子,說好聽點是不諳世事,天真善良,說難聽點,就是被許嘉年養廢掉了,完全沒有生活能力。所以許嘉年入獄後,許家就成了案板上魚肉,任人刀俎,許姜南全無還手的能力!這一世,她決不能活得那般窩囊。

  許姜南氣不順:「爹何曾見過二十歲的孩子!」

  許嘉年點她:「你眼下是找個正經人家,把自己嫁出去,你都二十了!鎮上你這般大的姑娘,都已經是孩子娘了。」

  又來!

  許姜南故意氣他:「……周時桉如何?」

  「胡鬧!」許嘉年一聽周時桉就來氣:「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呢?周家,我們高攀不起,莫要挨著。你呢,安生給我在家待著,別去招惹周時桉。」

  她偏要去招惹。

  周家大宅燈火通明。

  晚飯後,周老爺子照例問詢了周時令,周時桉一番。

  「老三,等會到我書房一趟,為父有些體己的話想同你說說。」

  周時桉自然知道是什麼?

  謠言都傳了大半個月了,他這老父親才想要找他問個仔細,看來有諸多考量。

  周時桉進了書房,掩門站定,恭敬地說道:「父親有事儘管吩咐。」

  周自醒讓周時桉坐下。

  周自醒看著眼前俊秀的小兒子,一陣恍惚,他像極了他的母親,特別是那雙眼睛。前日費先生來電話問時桉的情況,周自醒自然明白其中用意。

  費鳴海的小女兒明月和時桉年歲相仿,一直中意周時桉。費鳴海也有意撮合兩人成為一段佳話。只是,費家在上海根基深厚,權勢滔天,費明月上有兩個哥哥,按說,和費家結親,於周家而言,是強強聯合。

  但是,在周自醒看來,與費家結親,勢必要仰仗費家,在兒女的事上自然無話語權。再說,那費明月自小嬌生慣養,為人張揚跋扈,從英國留學回來成天嚷著要自由,要捍衛女性權利,甚是勞神,不好拿捏,也恐周時桉將來被她所累,所以對於費鳴海的暗示,周自醒一直裝聾作啞。

  周自醒倒是中意許姜南。許家只有她一個女兒,無兄弟姊妹,唯一的二伯父又遠在嶺南,將來嫁入周家,自然仰仗夫家,依靠夫家,以夫家為主。

  但是,許姜南同沈家的小兒子有婚約,只得作罷。

  前些日子聽說許沈兩家退親了,還是因為自家的小兒子!周自醒大為震驚,時桉何時同許家的女兒有了牽扯!!

  昨個二兒子周時令同他抱怨,說周時桉日日去鋪子裡拿名貴藥材討好他未來的「老丈人。」

  「爹,這余川街頭巷尾都傳遍了,周時桉同那許家茶莊的許姜南暗通曲款,勾搭在一起,要不然這沈家為何要退婚?」

  看周老爺子不信,周時令又道:「前些日子你不在余川,那許家姑娘還上了咱家商船,不是私會是什麼?我聽人說,私會的時候,被沈家少爺逮個正著,這才退了婚。」

  「還有這事?」周自醒大為惱火,周家商船女子不得入內,這是祖訓!

  周時桉自知做得不對,當即跪下:「父親,兒子違了祖訓,還請父親依照家規處置。

  看來周時令沒騙他。

  周自醒扶起周時桉,語重心長道:「我且問你,你問那許家茶莊的許姑娘是怎麼回事,為何讓她上了咱家商船。」

  周時桉頷首道:「那日,沈家少爺找我,說是要去京港尋人,借商船一用。我尋思著即是順路,也不礙事,哪成想,許小姐也跟著一起上來。沈少爺與我同窗,許家亦是我們的老顧客,趕下船,恐被人詬病,三家生出嫌隙。所以,只得讓許小姐上了船,父親放心,我已經請人做了法事,許小姐碰過的東西一併焚了,置買了新物件。那艘商船停了七七四十九天後,才會重新啟用。」

  周時桉做事向來穩妥,周自醒滿意地點點頭:「切記,以後周家的商船,女人絕對不能上去。」

  周時桉「嗯」了一聲:「我記住了。」

  「……沈家退婚當真同你有關?我聽說,那許姑娘因你還尋了短見?」

  「並無關係。那日在船上,許小姐同沈公子爭執了幾句,一時想不開便跳了江,我擔心出事,累及周家,便同沈公子跳江把她撈了上來。」

  這個解釋,周自醒甚是滿意。

  「為父且問你,你可中意那許家姑娘?」

  「婚姻大事,全憑父親定奪。」

  周自醒瞧著眼前沉穩的兒子,甚至欣慰。

  「不過。」周時桉話鋒一轉:「我倒是中意許家的茶莊和城西的那塊地。」

  周自醒不動聲色:「許家在城西的地是塊荒廢的亂墳崗,無甚讓人中意的。」

  周時桉道:「那塊地挨著晴明山,風景極好,父親不覺得嗎?」

  周自醒「哈哈」一笑:「我兒已有主意?作何打算?」

  「許小姐要去嶺南收回茶園,借我人力物力,許我茶莊30%的股份,兒子同意了。茶莊30%的股份許老爺子定不會出的,到時讓他拿地抵了便是,即是荒地,想來許老爺子也沒有那麼在意。」

  周自醒驚喜地問道:「妥了?」

  「白紙黑字!」

  「好,好得很。」周自醒驚喜之情溢於言表,感嘆道:「如果你娶了許姜南,那茶莊自然也是你的。我兒莫急,為父幫您慢慢籌謀。」

  「謝父親成全。」

  「不過。」周自醒又道:「讓女子上了周家商船,壞了祖宗規矩,還是要罰的,不罰難以服眾。周家上上下下都看著呢。」

  周時桉垂目:「兒子這就去戒堂領罰。」

  周自醒嘆氣:「我兒委屈了。」

  周時桉自戒堂回來已是深夜。

  陳確瞧他一瘸一拐的樣子,甚至好笑,但是又不敢笑,硬生生地憋住。

  桂兒打回一盆水,拿著藥膏,說道:「三爺,你躺好,我幫你塗藥。」

  周時桉揮揮手,自桂兒手裡接過藥膏:「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來。」

  陳確撇撇嘴:「屁股上,你怎麼自己來。你可別指望我給塗,男人的屁股我可不敢興趣。」

  周時桉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你怎麼還賴在我這裡。」

  陳確悠然自樂地翹著二郎腿:「本來有打緊的事告訴你。不過看你現在這樣,哎,算了。」

  周時桉懶得理他,自顧自地脫起了衣服。

  陳確假裝厭惡地扭過頭:「你真不想知道?是關於許家茶莊的許小姐。」

  周時桉脫衣服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懶懶地答:「與我何干。」

  陳確「嘿嘿」一笑:「是與你無關。哎,可憐許小姐這般可人兒了,要被許嘉年坑了。」

  終於是周時桉按捺不住:「你這話什麼意思?」

  陳確故意激他:「你不知道?不能呀?余川這地界什麼事情能瞞過你周三爺的眼睛。」

  周時桉知道他故意的,沒好氣地說:「愛說不說。」

  陳確見他氣急,不再瞞他:「許嘉年給自家女兒尋了個上門女婿。」

  陳確看周時桉表情黯然,又道:「你猜,尋得哪戶人家?」

  他料定周時桉也猜不到,繼續道:「東邊馮家酒樓的小兒子,馮三石。」

  馮三石自小得了癔症,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好在為人老實,肯出苦力。馮家有五子,舍一個給人做上門女婿無大礙。

  陳確惋惜道:「你說許老爺子是怎麼想的,多好的姑娘非要給找一個傻子丈夫。」

  周時桉捏著袖口的手遲遲未動。

  陳確繼續添油加醋:「我也算和許姑娘有一面之緣,著實替她可惜。想來呀,姑娘家的還是不要太聰明,蠢點笨點和誰都能搭夥過日子。可惜呀,這許姑娘有顆七竅玲瓏心,卻配了個木頭樁子,哎,太可惜了……」

  周時桉眼神透著冷峻,「趕緊回去,我這可沒多餘的床給你睡覺!」

  「別呀!」陳確賤兮兮地道:「咱倆可以擠一張床!」

  「趕緊滾!」

  陳確看周時桉眉梢泛著冷意,便收起之前的調侃,正色道:「我說三爺,你要是再不把許姜南算計到手,她可就嫁給別人了。往後餘生可就與你周三爺無半點關係了。」

  周時桉面露怒意:「回你家去!」

  陳確看自己煽風點火的差不多了,再繼續,恐周時桉向他揮拳頭,朗聲道:「的嘞,我滾了,您呀,好好休息。」

  許姜南也是剛知道,許嘉年居然給她找了個上門女婿,還是個傻子,氣得許姜南差點當場摔筷子。

  許幻敏也很訝異:「這是為何?」

  許嘉年道:「我思來想去覺得這個方法最為穩妥。將來姜南生了孩子,依然姓許,照樣能為許家傳宗接代。」

  「哥你糊塗呀!上門女婿不是尋不得,你為何偏偏給姜南尋了個傻子夫婿。」

  許嘉年嘆口氣:「不是傻子,能和姜南一心嗎?能和我們許家一心嗎?能凡事都聽姜南的嗎?我已老去,自然要為姜南日後打算。」

  許嘉年又道:「你以為我不清楚周家的算盤。欺我許家人丁凋零,姜南無所依傍,我偏偏不能隨了他們的意,即便他周時桉是人中龍鳳,我也不稀罕。」

  許幻敏看著咬牙切齒的許嘉年,又道:「你可問過姜南的意見。」

  「問她作甚?也不知她被那周時桉下了什麼蠱,竟然棄了沈家那麼好的婚事。現在滿余川都傳她和周時桉如何如何,氣死我了!」

  「哥,姜南的婚事可從長計議,你切莫為了躲周家,把姜南往火坑裡推。那馮家有五子,馮老爺子屠戶出生,平日裡就欺行霸市,口碑甚差。你想過沒有,倘若你我真不在,那馮三石又是個傻子,護不住姜南,那姜南還不是被馮家欺負。」

  聽到這,許老爺子又嘆口氣。

  「哥,千萬不可病急亂投醫!」

  兩人一直在說到夜深……

  許姜南等了許久,直到書房熄燈,父親和姑姑回屋休息,她才從後門出來,直奔周家……

  周時桉的房間在二樓,後面的窗戶挨著一個窄巷。

  許姜南拿著石子一遍一遍地敲著窗戶。

  半天都沒回應。

  許姜著急,心道:這周時桉怎麼睡得像個死豬一般。

  陳確正準備走,聽見周時桉的後窗,被石子砸得「啪啪」響,剛開始沒在意,可這一聲接著一聲,顯然是有人故意的。

  周時桉也注意到了。

  兩人面面相覷,早已過了子時,會是誰呢?

  陳確狐疑地折回來,疾步到窗台,趴在窗口往外看,只見昏暗的月光下,許姜南正跳著向他招手:「周時桉,周時桉。」


關閉
📢 更多更快連載小說:點擊訪問思兔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