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共謀

2024-10-05 20:39:13 作者: 一日瑾花

  許姜南道:「我想向周先生討兩個人。」

  許姜南直言不諱:「一個帳房先生,一個會拳腳功夫的師傅。帳房先生要懂得計算收支盈利。師傅嘛,自然要功夫好些,起碼能護我周全,緊要的是,一定是周先生信得過的人。」

  周時桉緩緩地轉過身,目光淡淡地掃過她,如墜霧裡。

  許姜南又道:「我打算去嶺南鳳凰山一趟,身邊並無可用之人,所以,只好向周先生求助。」

  周時桉波瀾不驚,眸子裡有著與年紀不符的沉穩,他思量片刻:「……倘若我應了許小姐的要求,許小姐又能允我什麼。」

  天下並無免費的午餐。

  許姜安坦言:「我打算去嶺南收回茶園。倘若順利,我允你許家茶莊5%的股份,倘若不順利,也不會讓周先生空手而歸,往後10年,茶莊盈利的5%淨歸先生。」

  她今日穿了件茶白色月牙衫,朱唇皓齒,眸若點漆,長發如瀑,笑起來眼波流轉……只是,周時桉總覺得她眼神閃躲,並不坦誠!

  往後十年盈利的5%?這等同於畫大餅。

  周時桉挑眉:「倘若不盈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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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時桉畢竟是商人,自古商人重利輕別離,無利不起早!許姜南原本也沒指望在周時桉這討到便宜,於是便試探性地問:「那周先生說該當如何,我聽您的。」

  許姜南想試一下探周時桉的底牌。

  「……我聽許小姐的。」周時桉又把問題丟給了許姜南。

  許姜南語塞,她確有下策,但是又不想過早地向周時桉透露自己的底牌。

  周時桉瞧她不吱聲,悠然道:「許小姐是沒想好?」

  許姜南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按耐住:「周先生為什麼篤定,10年中,許家茶莊不會盈利呢?難不成一年都不盈利?周先生有點小瞧人吧!」

  周時桉渾不在意地答道:「許家茶莊盈餘情況,許小姐自然比我清楚。我想,倘若利潤尚可,許小姐決計不會鋌而走險去嶺南。如今的嶺南,特別是鳳凰山可不太平。」

  許姜南攪著手指,尋思這周時桉話里的意思。

  周時桉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茶盞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燈光下,連指尖都在瑩瑩地發著光:「許家茶莊以鳳凰單叢立足余川,可是,近三年,許老爺子棄了做等收錢的鳳凰單叢,轉銷並無優勢的早白尖,我想大抵是嶺南的茶園出了問題。許小姐急著去嶺南,想必茶園情況一無所知。難怪,如今地界不太平,書信往來不便,余川離嶺南千里有餘,來去更是不便。許老爺可能早已失去了對茶園的掌控權。」

  全讓他猜對了。

  尚未博弈,她就已經落了下風。

  「確如周先生所料!」事已至此,許姜南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朗聲道:「我想聽聽周先生的想法。」

  「……確定讓我說?」周時桉反問,唇邊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清冷笑意。

  他注視著她,許姜南只覺得他眼眸深邃如海,波濤洶湧……

  許姜南沉著道:「是我有求於周先生,自然要聽聽周先生的想法。」

  周時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許姜南落了座。

  周時桉端起一盞茶,慢里斯條地浮了浮茶水,茶香裊裊,氤氳水汽中,他俊秀的面容半遮半掩:「此去嶺南,山高路遠,兇險異常,許小姐覺得一個會功夫的武師就能護你周全?一個帳房先生就能把茶園這三年的盈餘虧損算清楚?」

  「那依周先生的意思?」

  周時桉默然半晌,幽幽地問道:「許小姐此去嶺南,真是只是查帳收茶葉!還是,另有打算?」

  許姜南心下一驚,表面卻不露聲色:「自然是查帳收茶葉,並無其它打算。」

  周時桉並不拆穿,抬眼打量她:「許小姐過來找我,拉我入局,你我等同於上了同一條船,休戚與共。我需知許小姐真實意圖,再做圖謀。」

  許姜南信誓旦旦道:「周先生多慮了。我知此去兇險,周先生儘快提條件,只要範圍之內,我必不讓您失望。」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周時桉不再推脫,直言:「……如果此行如許小姐所願,我要許茶莊30%的股份。」

  30%!他可真黑呀!

  「……如果此行許小姐未能如願收回茶園……你需嫁入周家,用嫁妝抵!」

  他說得風清雲淡,許姜南卻聽得心驚膽戰。

  應,還是不應?

  人是她找的!

  條件是她讓提的!

  倘若此時拒了周時桉,以後恐難再有機會拿回茶園。

  如果應了周時桉……

  短短几秒,許姜南心裡早已百轉千回!

  周時桉忽然笑了:「……嫁入周家,讓許小姐這般為難?」

  許姜南只覺得他疏離而客套的笑容分外討厭,咬牙回答:「不為難。只是,嫁入周家,到底是嫁給誰?」

  周時桉目光如炬:「……許小姐想嫁誰?」

  許姜南解釋:「咱們的白紙黑字。難不成你隨便指個周家的阿貓阿狗我都要嫁?」

  許姜南唯恐自己說得不夠清楚,「我的意思是,我只嫁給你周三爺周時桉,旁人不行。」

  周時桉淡然笑道:「一言為定。」

  一炷香的功夫,許姜南便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敲定了。

  漢口槍擊案的消息半月有餘才傳到余川,報紙上說死了一個日本特使和兩個革命黨,云云!

  報紙上的消息都是斟酌再斟酌後,才刊登上的,具體到底什麼情況,外人很難知曉!

  周時桉看著報紙,心下惶然:如果當時他坐船到漢口,此時大概是在牢中,連周家也會被牽連。

  許姜南當時執意跳江返程,難不成,她有預兆?不可能,除非她是革命黨,或者深知內幕!可是這許姜南深居余川,怎會同革命黨有牽扯,絕對不可能。

  桂兒瞅見周時桉看著報紙發呆,略有後怕,坦言:「幸好當時許小姐執意回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桂兒沒說完,他發覺周時桉臉色暗了下去,知趣地閉了嘴。

  「這事莫要對別人提起!」周時桉微微側頭,餘光寒冷如冰。

  桂兒連連擺手:「三爺放心,我知輕重,此事絕不會對旁人提起。」

  又道:「三爺,今日還給許小姐送藥材麼?」

  周時桉想起昨日許姜安戚戚然的眼神,冷聲說:「不送了。」

  「那謠言還讓那些小乞丐們繼續傳麼?」

  周時桉從報紙中抬起眼皮,淡淡地「嗯」了一聲,說道:「繼續傳,傳到老爺子撐不住了,找我問話為止。」

  桂兒欠身:「明白,三爺,我今天使些銀子讓小乞丐們繼續傳,是傳周許兩家好事將近?還是許小姐傾慕周家三少爺?」

  周時桉盯著遠處片刻,目光看不出絲毫情緒:「越離譜越好。」

  桂兒答道:「明白,我這就去辦。」

  不肖會,桂兒又折了回來,拿著一個報紙做的信封遞給周時桉:「許小姐的丫鬟喜鵲送來的,說是什麼……」桂兒苦思冥想了老半天:「……意向合作書!讓三爺過目。三爺要是覺得可行,晚上六點慶香樓,請你赴宴。」

  周時桉掃了一眼,低聲道:「放下吧,你去回話,一定到。」

  許姜南把見周時桉的前因後果如此這般地給許幻敏說了一通。

  聽得許幻敏冷汗津津:「我怎麼覺著,你是吃了大虧呢?成了,許家茶莊要抵30%的股份,不成,你要嫁給周時桉,橫豎我們都吃虧!」

  許姜南「嘿嘿」一笑:「姑姑有沒有想過,還有第三種可能?」

  許幻敏不解:「這茶園,要麼收得回,要麼收不回,哪還有旁的可能?」

  許姜南胸有成竹地道:「姑姑放心,我橫豎都不會讓周時桉占了便宜去。但是,眼下我需姑姑幫我勸勸我爹,讓他允我去嶺南,還有我和周時桉合作的事情,定不能讓我爹知道。」

  許幻敏擔心地說道:「旁人看來,你是攀了高枝,我瞧著倒是與虎謀皮,兇險得很!」

  「姑姑放心,我心裡有數。」安頓好許幻敏,許姜南便去了茶鋪,一路上思緒萬千。

  許姜南何嘗不知,周時桉雖然只長她幾歲,但是城府頗深,喜怒不形於色,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否則周老爺子也不會把商船碼頭交於他打理。

  上一世,許父入獄後,許姜南住進了周家,才和周時桉有了羈絆牽扯,周時桉愛慕許姜南,自然不會做傷害她的事情。

  可是,這一世,她改變了故事走向,周時桉對她也並無愛慕之情,多的淨是陰謀算計,許姜南反而有些不確定,嶺南之行到底要不要去!

  可是,不去,以許家此時的境況,很難籌謀到去香港的錢,算來算去,想要日後安穩無憂,必定是要把茶園拿到手中。

  「你是說,這許家小姐,意不在拿到茶園!」陳確驚到不行:「那她巴巴跑到嶺南那種兇險之地!是嫌命太長嗎?」

  周時桉不搭話,依窗而站,面若冰雕,陳確吃不准周時桉想法,又道:「我說三爺,你到底幾個意思?說來聽聽!」

  周時桉轉身:「我也是猜測。我聽聞現在管理余川茶園的是許姜南的二叔,一脈血親,尚能欺瞞,更何況旁人!眼下,許家並無可托之人,這茶園即便從她二叔手裡收回,又能交於誰呢?嶺南離余川千里之遙,難不成許姜南自己管理茶園?」

  「未嘗不可!」陳確道:「我瞧著許家小姐意向書寫的頭頭是道,是個有主意的姑娘。」

  「有主意和管理茶園是兩碼事,否則她也不會朝我討個帳房先生。」周時桉端坐案幾,問道:「你瞅了許久,沒發現這意向書有何不妥?」

  陳確又把意向書翻了一遍,邊翻邊蹙眉:「……條理清晰、結構嚴謹、邏輯順暢,有舍有得。最後一條還特意寫著:若未能如願收回茶園,將全數支出周時桉周先生嶺南之行一眾隨行人員費用,並付酬金壹萬大洋重謝,以三月為限。倘若許家不能按時支出費用和酬金,許家茶莊許嘉年之女許姜南願嫁周家三公子周時桉先生為妻。特立此據為證。沒毛病呀!說的清清楚楚。」

  周時桉低頭思緒良久:「……或許還有第三種可能。」

  陳確蹙眉,意知周時桉所指,陷入沉思!

  晚上的慶香樓人聲鼎沸,喧鬧非凡。樓內正堂坐著一位唱小曲的姑娘,扶琴低吟,如訴如泣,引得眾人駐足回望。

  慶香樓位於余川最熱鬧的臨河巷,幾個樓閣亭榭連綿相接,飛檐畫角,俯瞰著煙波縹緲的臨江,景色極佳,一向是余川百姓登高飲酒的所在。

  許姜南訂了二樓的一個包間,視野極佳。

  周時桉如約而至,後面跟著陳確。

  周時桉向許姜南介紹:「這是此次嶺南之行,隨你同去的帳房先生,陳確。」

  陳確施禮:「見過許小姐。」

  許姜南還禮:「這次去嶺南,有勞陳先生費心了。」

  「許小姐客氣了,既是三爺所託,陳某必將竭盡全力。」

  兩人寒暄一陣,紛紛落座。

  許姜南先前點過了菜,看人起了,便讓店家如數端上來。

  趁端菜的空隙,周時桉把合作意向書遞給許姜南:「我稍作修改,按了手印,許小姐再合計一下。」

  許姜南客氣地接過意向書,從頭到尾又翻看一遍,看到最後一條,許姜南怔住了!

  若未能如願收回茶園,許家茶莊許嘉年之女許姜南願嫁周家三公子周時桉先生為妻。特立此據為證。

  也就是說,只要收不回茶園,她就得嫁!!

  周時桉知她猶豫什麼,便說:「許小姐是覺得我缺你那一萬大洋?」

  他自然是不缺!

  許姜南支支吾吾道:「周先生自然不是缺錢的主。但是,這似有不妥吧。」

  她原本就是想同周時桉討兩個人,可沒想著要搭上自己。

  周時桉直言:「不妥?我倒覺得妥當。許小姐此去嶺南,人和錢都是我出。許小姐無異於空手套白狼。倘若跟莊籌碼太小,我倒是有些質疑許小姐此去嶺南的目的。」

  姑姑說得對,她同周時桉搭夥,無異於與虎謀皮。

  周時桉不是吃虧的主,她亦不想讓周時桉占了便宜,雙方博弈,更迫切的乙方自然便落了下風。

  「不知道,許老爺子是否知道,許小姐此刻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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