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去

2024-10-05 20:38:24 作者: 一日瑾花

  葛曉惠死了!

  屍體隨著灕江漂到下游,被漁民打撈到。

  她臨死前給沈雲程打了好幾通電話,因為避嫌,沈雲程沒接。

  沈雲程今一早被警察叫去問詢……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是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的,活生生的一個人。

  葛曉惠打算離職的時候,曾徵詢過他的意見:「雲程,我是真待不下去了,這個宅子太古怪了……我今天傍晚看見一個沒腿的女人,不曉得是人是鬼。」她聲音發顫,真是被嚇到了。

  沈雲程安撫她:「哪有什麼鬼?別淨嚇自己。」

  葛曉惠委屈的哭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可是沈雲程一再要求,讓她再撐幾天。

  他周時桉是什麼牛鬼蛇神嗎?能把一個大活人給嚇死。

  周時桉招管家有諸多要求,最奇葩的是,要求必須是2000年7月出生。許姜南是,葛曉惠也是。

  這明顯意有所指,周時桉在找人!

  他找誰呢?

  到底要不要送許姜南去周宅,沈雲程一度很遲疑,用方木承的話說,許姜南不好拿捏。

  她謹慎,心思重,戒備心強。遠不如葛曉惠般容易哄騙。

  關於周宅詭異的一切,許姜南從來沒有向他提起過。但是葛曉惠曾經告訴過他,宅子後院有棵葡萄樹,中午還好端端的,傍晚的時候,居然枯了,第二天,又枝葉招展,甚至怪異。

  但是,這些,許姜南從來不提。

  她那麼聰明,一定早已發覺,許姜南僅僅是感激他,並不信任他。

  許姜南慢悠悠的走在青石板路上,她扎著低馬尾,穿了件茶色的風衣,牛仔褲,白色運動鞋,拎著帆布包,看起來清爽利落。

  許姜南的眼睛尤其好看,長而媚,她看人的時候定定地,黑色的瞳仁猶如一汪深泉,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好似你說的每句話,對她來說都很重要。

  他甚至能從許姜南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許小姐!」

  許姜南回頭,看到橋對面的沈雲程。

  「沈先生,這麼巧。」

  沈雲程快步走近,他們在一家酒鋪的門前立住:「我大學同學來余川玩,我帶她到古鎮走走,聽說晚上還有演出。」

  「我也聽同事說了,不過八點才開始,太晚了了,我是去不了。」許姜南又道:「周先生嫌我笨手笨腳,把我支出宅子,我在前面的茶室幫忙。」許姜南用手指了一個大概方向。

  這當然是推辭。

  她這麼擅長察言觀色,怎麼會被嫌棄。

  沈雲程微微一笑:「不打緊,我之前說過,盡力就好,不必強求。」

  「謝謝沈先生!」

  「雲程!」不遠處一個女孩向沈雲程招手:「我兌到票了,我們趕緊去吧。太晚了,會被擠到後面,什麼都看不到。」

  女孩奔過來,熱烈的環住沈雲程,看到許姜南先是一怔,隨即道:「許姜南!」

  李今紓!!真是冤家路窄。

  「你們認識?」沈雲程驚訝。李今紓在京港大學讀了兩年,大三的時候作為交換生,去了諾丁漢大學。

  李今紓臉色暗下去,戲謔道:「人家是系花,學校論里常常要談論話題,我能不認識嗎。」

  這明顯是嘲諷,沈雲程聽出李今紓口氣不善,再看許姜南,面色如常,毫無波瀾,好似李今紓是個陌生人。

  「沈先生,我先走了。祝兩位玩的愉快。」

  許姜南不願同她囉嗦,快步離去。

  李今紓衝著許姜南的背影「哼」了一聲,耷拉著臉問道沈雲程:「你怎麼認識她。」

  「她是周時桉的生活助理,前些時候行業聚會上認識的。」沈雲程自認不算撒謊。

  「她追過路修,路修拒絕了她,她因愛生恨,在論壇上誹謗路修。」李今紓說的煞有介事。

  沈雲程覺得不可思議:「你倒是說說,她是怎麼誹謗路修的。」

  李今紓聽出沈雲程的質疑,急吼吼的說:「你是覺得我騙你?這事當時鬧的滿校風雨,許姜南差點被學校記大過。我們那屆都知道。」

  沈雲程雖然和許姜南不熟,但是許姜南謹小慎微,所以揭人短處,上趕子出風頭這事,不大像她的處事風格。

  李今紓急了:「你真不信我!」

  沈雲程把紅了眼的李今紓拉進懷裡:「信你,信你,瞧你,至於嗎,這有什麼好哭的。」

  兩人擁著,朝演出現場走去。

  夜幕低垂,暮色漸濃,天空中瀰漫著一層深藍的薄霧,夜空星星點點,許姜南坐在院落的石凳上,望著靜謐的夜空發呆!良久,許姜安喊了一聲:「你杵我身後不說話,是想把嚇死嗎?」

  「哎呀!」那影子跳出來,可不就是七姑娘:「我這都沒聲響,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我又不瞎。」許姜南依舊望著夜空。

  七姑娘隨著許姜南的視線望上去:「天上烏漆嘛黑的,你瞅啥呢?」

  許姜安也不理她,好大一會,仰的脖子有點酸痛,許姜南才轉過身來。

  七姑娘依舊雲鬢高綰,著一身黛青色羅衣,衣領微窄,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

  「七姑娘,你原姓什麼?」許姜安問道。

  七姑娘搖搖頭:「不曉得。自打我記事,三爺一直叫我七姑娘。」

  「你,有生前的記憶嘛?」許姜南疑惑的問。

  「生前的記憶?」七姑娘低喃,忽然杏眼一瞪,嬌嗔到:「哎呀,你拐著彎罵我是鬼,呸呸呸!我都說了我不是鬼。」

  許姜南「呵呵」兩聲,心道:你不是鬼,才怪!

  「三爺說了,我是靈,靈氣的靈。」

  「哦,三爺說你是靈,你肯定是靈。」許姜南不同她爭辯。

  七姑娘看許姜南敷衍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嚷嚷著:「隋四……」

  許姜南佯裝要堵她的嘴,卻不小心撲了空,原來,這個七姑娘,只看見,卻摸不著!許姜南嘴裡求饒:「我錯了,七姑娘,你是靈,你肯定是靈,鬼哪有你好看。」

  七姑娘「哼」了一聲,氣鼓鼓的坐在石凳上,不理她。

  不曉得隋四是幾時出現的,他特別抽象,淡淡的一團影子,聲音卻異常清晰:「姑娘們,別鬧了,三爺回來了。氣不順,臉色特難看,趕緊躲躲吧。」

  話還沒說完,七姑娘一溜煙的不見啦。

  許姜南也趕緊躲回房間。

  一開門,就看見七姑娘立在自己床邊,許姜南氣結:「你躲我這幹嘛?」

  七姑娘咧嘴一笑:「躲哪都是躲。躲你這咱倆還能做個伴。」

  許姜南心裡直翻白眼。

  兩人窩在許姜南房間半天沒敢吱聲,等了好一會,聽到周時桉的腳步由遠及近,然後關門聲……樓上消停了好一會,兩人長舒口氣……

  突然,七姑娘像是想起天大的事情一般,咋呼起來:「哎呀,我忘了告訴你,今天警察來了,說了葛曉惠死了。三爺被叫走了。」

  七姑娘說話向來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

  許姜南習以為常:「葛曉惠是誰?」

  這倒把七姑娘難住了,她想了老半天:「是誰來著?我想想!哦,想起來了,你之前的管家,葛曉惠。」

  她之前居然還有管家!

  「她幹了兩個多月,就走了。」七姑娘靠近許姜南耳邊低語:「我跟你說,她是來偷東西的。」

  許姜南心裡「咯噔」一下,訕訕的問:「偷什麼?」

  「偷一幅畫。我眼瞅著她把那畫卷進包裡帶出了宅子,我原本也就想嚇嚇她,誰讓她偷東西來著,誰知道她這麼不經嚇……」

  許姜南腦袋「嗡嗡」的,葛曉惠也是來找畫的,還把畫偷走了!?是沈雲程找來的嗎?

  既然葛曉惠已經把畫拿走了,沈雲程為什麼還把她找過來,還是說指使葛曉惠的另有其人?想到這,許姜南驚出一身冷汗,怪不得周時桉說她東翻西翻的,原來對她早有提防,虧她還覺得自己做的滴水不漏,簡直是蠢到家了。

  此刻的許姜南冷汗津津……

  七姑娘看許姜南的臉色時紅時白,不明所以:「你這是怎麼了?」

  「我去看看周先生。」許姜南遮掩,不想被七姑娘瞧出端倪。

  許姜南扣門進去,周時桉正端起一盞茶,輕酌慢飲……

  窗外起風,掀開窗紗一角,有些許涼意……

  茶易冷卻,而冷茶又傷胃,所以茶盤旁邊支了一個溫茶的小爐子,因為用了炭火,周時桉喝茶的時候並不關窗。

  許姜南走到窗台上,把窗虛掩,留出縫隙……

  「這是什麼茶?」周時桉悠悠的問道。

  他在考她?

  許姜南不敢怠慢,湊近看了看,茶色澤清亮,聞著像是曬青?

  「金陽曬青!」許姜南脫口而出。

  周時桉蹙眉。

  完了,說錯了。

  許姜南趕緊彌補:「我得喝一口才曉得。」

  說完,不管周時桉同不同意,拿起他面前的茶盞一飲而盡。

  許姜南砸吧砸吧嘴,說道:「翠螺。」

  周時桉眉頭似乎又重了一些。

  「韶峰?」

  周時桉捏杯盞的手,骨節咯咯作響。

  許姜南心虛的吞了一口唾沫,謹慎的答:「我喝著像是曬青。」

  良久,周時桉稍微舒展:「不變了?」

  許姜南定定神,肯定的說:「就是曬青。」

  「你呢有小聰明卻無大智慧,倘若再學別人投機鑽營,將來有你吃虧的時候。」

  許姜南憤憤的想:居然還有心思教訓她,看來那個什麼勞什子葛曉惠的死與他無關,要不,他哪有心情飲茶。

  「放心,周先生,我得那點小聰明也僅夠自保,我有分寸,絕不招惹是非。」

  「倘若是非來招惹你呢?」周時桉反問。

  許姜南不解:「不能呀。我身無長物,又謹小慎微,也輪不到被人惦記。」

  周時桉心裡苦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周時桉把案几上一個快遞拿給她:「中午送過來的,陳嬸替你收了,放在我這裡。」

  許姜南也不藏掖,當著周時桉的面把快遞拆了,是一張邀請函。許姜南這才想起:學校統計畢業生就業單位的時候,她寫了周宅的地址。

  「一百周年校慶,邀請我幹嘛,我既不出錢,也不出人。」許姜安索性把邀請函扔在垃圾桶。

  「撿起來。」周時桉似有動怒。

  許姜南知趣的把邀請函撿起來,塞進袋子,訕訕的:「我又不去。」

  周時桉略顯疲憊的朝她揮揮手:「回去休息吧!我也乏了。對了,」周時桉指著書桌上攤開的一幅畫,對許姜南說:「找個畫筒,把這幅畫裝起來。」

  許姜南點點頭!趕緊照做。

  這幅畫特別眼熟,許姜南愣了神,這不就是沈雲程要找的嘛!!!

  許姜南揉揉眼睛,往畫的右下角一瞅——南時!

  沒錯,就是它。

  七姑娘不是說,它被偷了嗎?不不不,七姑娘說葛曉惠偷了畫,可沒說偷了哪一幅。

  短短几秒的時間,許姜南的心裡早已千轉百回。

  「牧之這幾天出差,勞煩你明早把畫送到金宵大廈,找鄭經理,他明早會聯繫你。」

  周時桉說的輕描淡寫,許姜南聽得心驚肉跳。

  許姜南定了定神,把畫裝進話筒,抱在懷裡問:「周先生還有別的事嗎,要是沒,我回去休息了。」

  許姜南故作鎮定地離開了。

  入夜,睡夢中,許姜安感覺到耳畔的呼吸聲越來越灼熱。她迷迷糊糊的轉頭——周時桉!

  他的眼神猶如夜的黑幕,想要把她吞噬。許姜南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他滾燙的吻便一路落了下來,他的唇舌在她的口中遊走……他的手落在了溫熱的肌膚上,沿著她腰際摩挲,她不由自主地顫慄起來……

  許姜南驚醒!

  幸好,是夢。居然和周時桉,她是被門夾了腦袋嗎!!

  許姜南扇了自己兩巴掌。

  那幅《南時》不知何時從畫筒里滾了出來,攤在她的床邊,她明明記得臨睡前把畫放進畫筒里的。難不成是七姑娘和她搗亂?

  許姜南起身下床,把畫捲起來,準備再塞進話筒,可卷著卷著,她感覺畫越來越重,重到完全拿不起來……

  畫似乎在動,風聲乍起,樹葉搖曳,關著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裡面出來一個穿長衫的少年,一路疾走……

  許姜南嚇得一哆嗦,把畫擲出了好遠。

  良久,許姜南從地上爬起來,閉著眼睛,不管不顧,三下五除二地把畫捲起來塞進了畫筒。

  這畫太詭異了,和這宅子一樣!

  許姜南心神未定,呆呆地想:沈雲程為什麼一定要知道畫在什麼地方?

  周時桉把畫交給她,真的是要她把畫交給鄭經理?還是,再試探她?

  如果,她此時告訴沈雲程這幅畫在金宵大廈的鄭經理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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