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常
2024-10-05 20:38:12
作者: 一日瑾花
秦牧之看許姜南沒有跟著周時桉出來,有些擔心:「周先生,我們不等許小姐?」
把一個小姑娘撂在狼窩裡,多危險!
「放心,沈雲程在。」周時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秦牧之完全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是,他聽不出周時桉語氣不快,沒敢多問。
他之前聽父親秦書名提起,沈雲程將來會是周時桉最大的競爭對手,一定要多提防。可是……
秦牧之從後視鏡里看了周時桉一眼,謹慎地問:「周先生是怎麼知道,沈先生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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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時桉心裡冷笑,表面卻依舊不動聲色:「我倒希望他別來。」
來了,說明他動了惻隱之心。古往今來,你見哪個放餌的,會同情餌的遭遇,既已是餌,結局早已註定,做再多都是徒勞。
沈雲程難道不懂?
沈雲程自然知曉,拔出的利刃再收回來,只會刺傷自己。
方木承看著后座昏睡不醒的許姜南,語氣不爽:「你就不該來。」
「你少說兩句。」
方木承正在氣頭上:「你是擔心周時桉不知道許姜南是你找來的?還巴巴地往他跟前湊。」
「你以為周時桉不知道許姜南是我找來的?」沈雲程反將了他一軍。
周時桉估計早就知曉,才會特意讓人放消息給他:周時桉今天晚上要帶著許助理參加行業聚餐。
許助理?許姜南。
「葛曉惠有消息嗎?」眼下,沈雲程最關心這個。
葛曉惠也是沈雲程送到周時桉身邊的,從周時桉打算招聘管家開始,沈雲程就依著他的喜好,物色了不下十人,送到周宅應聘。其中便有葛曉惠。
除了許姜南,葛曉惠也曾被周時桉錄用留下。
但是葛曉惠失蹤了。
被周時桉帶去參加一場聚會之後,消失不見,如人間蒸發一般。
沈雲程翻遍了小半個中國,都沒尋到她。
方木承覺的葛曉惠凶多吉少。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能說不見就不見。」沈雲程偏不信邪。
方木承正色道:「所以,周時桉才是個狠角色,周家的宅子更是古怪。等許姜南明天醒了,你好好問問她。」
畢竟,許姜南是唯一被周時桉准許留在周宅過夜的人。連葛曉惠都要求必須晚上六點之前離開,不許加班。
沈雲程看著后座昏睡的許姜南,若有所思……周時桉待許姜南倒是有些不同。
「現在怎麼辦,把她送哪?」方木承冷聲道。
「送我家去。」
方木承氣結:「你來真的!」
沈雲程剜了他一眼:「真當我是畜生!」
轉念一想,又道:「既然是周時桉送來的,不接著,顯得我不識抬舉。」
方木承「嘿嘿」一笑:「沈總,那你可悠著點。」
許姜南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她只覺得腦袋昏沉沉的,隱約記得昨天晚上,有人不停地敬酒,她不停地喝,雖說沈雲程替她擋了不少酒,可耐不住敬酒的人多……
周時桉呢,居然真把她一個人撂在那,當真該千刀萬剮了去!
許姜南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此刻就把周時桉抽筋扒皮,油烹煎炸!!
把周時桉祖宗八輩罵了一遍後,許姜南回過神來,打量房間……不是先前的酒店!這是哪?
許姜南一陣驚慌,她穿了件白色睡裙……
「許小姐,我可以進來嗎?」
沈雲程推門進來:「你昨晚吐得厲害,我讓阿姨幫你把衣服換了下來。」
許姜南鬆了一口氣,連聲道謝。
沈雲程開玩笑似的說:「你那件黑色禮服,我給你扔了,實在不適合你。」
扔了!完了,周時桉會不會扣她工資。
沈雲程心裡瞭然,說道:「如果周時桉為難你,讓他儘管來找我。」
許姜南訕訕道:「如果周先生真的問起,那就麻煩您給解釋一下。」
沈雲程點頭算是應允。
「您和周先生熟識?」許姜南不解,既然認識,幹嘛大費周章讓她去找一幅畫。
沈雲程並不打算隱瞞:「在余川這地界,不認識周時桉的人,少。」
許姜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沈雲程又道:「許小姐是想問,我既然認識周先生,為什麼不直接向他討要那幅畫,非得讓你去找呢?」
許姜南趕緊搖頭:「不,您誤會了,我只管幫您找畫,至於原因是沈先生自己的事,您不用告訴我。沈先生既然遵守承諾幫我修繕孤兒院,我也信守的承諾幫您找畫。
你瞧,這姑娘多聰明。
沈雲程嘆口氣:「謝謝許小姐體諒,我確有不得已的原因。如果將來有機會,我一定給許小姐一個交代。」
許姜南連忙擺手:「不用的,沈先生,你不需要告知我。」
沈雲程瞧著許姜南著急置身事外的樣子,有些悵然,娓娓說道:「我們以三月有限。三個月內,不管許小姐有沒有找到畫,我就當許小姐信守了承諾,之後,是去是留許小姐自己決定,我們之間的交易不再作數。至於修繕孤兒院,我一定盡心盡力,讓許小姐滿意。」
許姜南細細品味沈雲程的話中的意思,這帳橫豎她都不吃虧。
「如果,我真的找不到那幅畫,也可以走?」
「盡人事聽天命。許小姐盡力就好,不必強求。」
許姜南點點頭:「謝謝沈先生體諒。那幅畫對沈先生很重要嗎?」
話問出口,許姜南便後悔了。瞧她這張嘴,問這個幹嘛,嫌自己死得太慢?自古,知道太多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昨晚那場景,沈雲程和周時桉雖沒交惡,也算不上朋友。而她也僅僅是個吃瓜群眾,看看就好,千萬不能被牽扯進去。
沈雲程笑了,他真怕許姜南什麼都不問,問,就說明她好奇。
他拉她入局,她卻總想著置身事外,怎會盡心盡力。
「畫是祖上留下來的,雖然不是什麼大家手筆,確是我曾祖父的心頭好。據說,那幅《南時》,是我曾祖父心上人畫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周時桉得了去,我之前問過他,他總是搪塞我,這次,我一定要找到,讓他啞口無言。」
乍一聽,沒毛病,細細一品,都是廢話。
許姜南並不想深究。
沈雲程琢磨著她的表情,適時地問:「許小姐去了周宅一個星期了,還習慣嗎?可有頭緒?」
沈雲程是在套的她話。
許姜南正色道:「暫時沒有。先前您告訴我,後院的竹林掩著後門,可我總也找不到,不曉得那門是不是被填實了。」
沈雲程思索一番:「我沒去過周宅,只是小的時候聽祖父說起過,興許老人記錯了也不一定。」
兩人各懷心事,客套一番,不再言語。
吃了午飯,沈雲程便差人把許姜南送回去。
臨走了,沈雲程叮囑:「許小姐雖然酒量可以,但是還是少喝為妙,畢竟酒多傷身。」
許姜南笑了,坦誠道:「我知道沈先生在旁邊,所以才敢喝酒。沈先生絕對不會讓我吃虧。放心,以後這酒打死我也不會再喝了。」
直到現在,她的胃還隱隱作痛。
她如此信任,沈雲程似有感觸:「……我受之有愧。」
「您幫我修了孤兒院,解了我燃眉之急,在我這,沈先生永遠有優先權。」
沈雲程讓她去周宅,無異於羊入虎口,此刻竟有些不忍。
「許小姐,還是那句話,量力而行,不用逞強。」
「我明白。雖然我不能給沈先生雪中送炭,但是錦上添花的事情,我還是做得來的。但凡沈先生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儘快知會我,我一定不推辭。」
「那我先謝謝許小姐。」
許姜南回到周宅的時候,已是下午,陳叔正在幫她修空調。
陳叔比畫著告訴她:「線斷了,好像是被老鼠咬的。」
許姜南瞥見那線上齊刷刷的斷口,那是咬的,分明是剪斷的。
這偌大的宅子,除了她、周時桉、陳叔陳嬸,誰會閒著沒事剪她的空調線,這分明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陳叔陳嬸下午六點就下班了,周時桉給她送過被褥……難不成,宅子裡還有旁人?
想到這,許姜南頓覺背後冷颼颼的,她環顧四周,窗外冷風乍起,樹枝搖曳,那樹葉似要落了……
宅子裡樹木四季常青,終年不凋,除了耳房旁邊的迎春花和後院的葡萄樹,會隨著季節變化。
此刻的迎春花枝繁葉茂,待到夜裡,它便落得僅剩下枯枝,明早的時候,又發出嫩芽,開出黃花……那便是春天了!中午日頭正盛的時候,後院的葡萄樹掛滿果實,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這宅子裡的一天是四季,春、夏、秋、冬,轉瞬即逝!
何止是驚訝,簡直是嘆為觀止!
可是,許姜南又能說給誰聽呢?
陳叔陳嬸不管知或不知,都沒理由向她透露半分,畢竟他們僅僅是共事不久同事。
周時桉自然是知道的,這畢竟是他的宅子,但是她也不敢貿然向周時桉求證,即便是這宅子一天有四季又能怎樣,沒有找到沈雲程要的畫,她也不能撂挑子走人,想到這,許姜南只能裝糊塗,全當什麼都不知道。
周時桉只有13:00到下午18:00偶爾會到院裡走走,或者出去辦事,其餘時間他一直待在房間,所以,許姜南和他並不常見面。
偶爾有重要的文件需要快遞,他會打電話通知她,然後把快遞放在門外。
文件用牛皮信封封好,許姜南絕不會蠢到打開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牧之把文件遞給周時桉,說道:「紅山孤兒院修整翻新已經納入市政府的工作計劃,原本就打算九月中旬進入招標環節。沈雲程先得了消息,順便賣給了許小姐一個大人情。」
這個沈雲程,慣會投機鑽營,拿捏人心,實在惹人生厭。
秦牧之看周時桉默不作聲,試著問:「不告訴許小姐?」許姜南還蒙在鼓裡,以為沈雲程幫了她多大的忙。
「不用。你說了她也未必會信。沈雲程雪中送炭,她恨不得掏心掏肺,現在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秦牧之嘆氣:「白白讓沈雲程撿了個大便宜。」
「他稀罕撿,讓他撿。」周時桉冷聲道。
秦牧之道:「我瞧許小姐這幾天臉色不大好,那茶,她沒喝?」
周時桉本也沒打算讓她喝!
周時桉原以為許姜南發現宅子的詭異之處,會主動離開,哪成想,她打定主意,視而不見,死挨著不肯走。
當真小看她了!
周時桉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青瓷罐,正掂量著,陳嫂慌慌張張地敲門進來,比畫著:「許小姐早上沒上班,我去房間敲門,發現她昏睡,怎麼叫都叫不醒。」
這幾日不知怎的,許姜南越發疲憊,身子重得一日不如一日,早上起床越來越困難,好似身上有千斤重。
她原本以為感冒沒好利索,打算周日休息的時候去趟醫院,可眼下,她連起床力氣都沒有了。想喊人,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腦袋轟轟作響,意識逐漸模糊起來……她的身體不停地旋轉徘徊,輕飄飄的,找不到落腳點,她這是要死了嗎?
恍惚中,有腥苦的東西入喉,灼得渾身難受,她給嘔了出來。
周時桉看著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許姜南,一遍又一遍地吐出他餵給她的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秦牧之慌了:「她這是怎麼了。」
周時桉定下神,讓秦牧之再泡杯茶過來,叮囑:「別太濃,我怕她受不住。」
秦牧之顫巍巍地端來一杯茶,那茶濃黑油亮,細嗅卻有一股腥苦之味。
周時桉把茶含在自己嘴裡,俯下身子,一手托起許姜南的肩膀,一手掐住許姜南的頜骨輕輕有力,迫使她張開嘴巴,打開牙關,然後再渡到許姜南嘴裡,數次之後,總算把一杯茶餵完了。
許姜南慘白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呼吸勻稱起來……
秦牧之第一次見周時桉發火,茶杯摔碎了一地,他額頭上青筋綻出,指著窩在角落裡的一團淡影,厲聲道:「我宅子裡不能死人!難道我沒說過?」
那淡影依稀能看到輪廓,七尺有餘,穿件灰色長衫。許是畏光的原因,他戰戰兢兢地縮在陰影里,抖得像篩糠,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提醒過七姑娘,她說,她說,就嚇唬嚇唬許小姐,萬不會搞出人命!」
周時桉「啪」的一聲,把牛皮袋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棕褐色指甲般大的東西咕嚕嚕的滾了一地,周時桉黑著臉問:「你這是不想搞出人命?」
那影子更害怕了,撲通一聲跪下來:「三爺,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三爺,三爺……」
「七姑娘呢?」
那影子抖了抖,小聲說:「在樓下……許小姐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