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一村(一)

2024-10-05 20:21:46 作者: 冰糖雪狸

  「姐姐,為什麼她會這麼慘?」

  鈴語不知該如何回答,女人忽然走過來:「夜深了,早點睡覺。」

  兩個小孩十分不情願回頭往了她一眼,低著腦袋進屋。

  雨後的夜空星辰格外亮眼,沒有小孩子的活力感染,她恍若干旱的土地中即將逝去生機的草,呆呆仰著頭。

  方才洪祁一直靜靜聽著,看她的眼神帶著心疼和一分難以言明,好久才緩緩開口:「若是難受就哭一場,別悶在心裡。」

  她也想哭,可是淚水好像乾涸一般,一滴也掉不下來。

  「我是不是痴心妄想?」

  「什麼?」

  「或許我不該逃避和反抗,不該嫁到伯爵府,不該不自量力開鋪子……」鈴語扭頭看他,那雙一向充滿活力的眼睛,平靜得如一潭死水深不見底。

  洪祁心口忽然猛地抽了一下,稍稍組織語言:「岳父當年如何發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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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鈴語竟愣住,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個問題,洪祁緩緩開口:「我曾聽爹說過,岳父無手足幫襯,無岳家提攜,中間經歷什麼,我不說你也知道,卻依然慢慢積累起紀家家業。」

  鈴語張張嘴,低下頭一聲不吭。

  「做生意若因你銀錢不足或半途放棄,事情不成便是你的問題。可如今這些阻礙都是人為,那你就不該認為自己時運不濟。失敗又如何,你如今仍是伯爵府兒媳,有伯爵府做後盾,你畏懼退縮什麼?」

  洪祁的話如同一計重錘,鈴語猛抽一口氣,淚水順著臉頰一顆一顆滑落,她終於低低哭出聲,這一個多月每次失敗都將她的心凍上一層冰,越積越厚令她快要喘不過氣,生怕一刻鬆懈就會直接放棄。

  他低聲安慰:「好好哭一場,餘下再盡人事聽天命。」

  清晨的一縷陽光打在院子正中,鈴語開門一瘸一拐出來,昨夜哭得太久,眼睛充血睜不開,迷糊中朝老人微笑,舀了一勺冷水澆在臉上,絲絲涼意令她瞬間清醒。

  老人坐在屋檐下愣神,鈴語朝老人走去,忽然看到廚房爐旁爐灰下掩埋著什麼,透著點點光芒。

  「這是什麼?」

  鈴語走過去彎腰撿起,抖了抖塵土,是一隻茶盞,手感溫潤如玉,內底花紋排列整齊,外部上淺下深,恍惚一看空中炸開的煙花,絢爛奪目。

  她抬眸往四周看了看,角落裡有幹掉的泥塊,轉身朝老人問:「老人家,這是你們自己燒制的嗎?」

  老人微微揚起嘴角,卻不點頭肯定,看起來並不想說出。

  「這茶盞要比外面賣品質更好,為何要堆在灰里?」鈴語拿在手裡愛不釋手。

  「無用的東西罷了……」老人聲音滄桑。

  洪祁不知去哪裡練了劍,回來時臉上還能看到汗漬:「老人家為何這樣說?」

  「昨夜不小心聽見娘子哭得傷心,可是也被商行排擠欺壓?」

  鈴語踉蹌往前走,洪祁趕忙上來攙扶,三人並排坐在屋檐下。她朝老人微微頷首,苦笑;「我家藥鋪就因行市不容全關,如今想再開個鋪子也諸事不順。」

  「那你繼續做生意嗎?」

  「做,既然開始了便不能放棄。」

  鈴語無比堅定的語氣,令洪祁略略驚訝,側頭去瞧她。

  老人大笑兩聲:「好孩子,做生意就要有這樣勇氣,你們還年輕,總能看到希望,不像我們家,始終有顧念拼不得。」

  「昨日便見老人家不開心,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老人抬頭看向遠處,眼神哀傷不甘心:「當初我家開窯,意外燒出你手裡那個茶盞,如今想想也後悔,若是沒拿出來賣也不會名氣大噪,更不會被人盯上弄得家財盡散。」

  「老人家給它取名字沒?」

  老人緩緩搖頭:「我就燒了那一爐,先是以假亂真的低價仿製品,後又有謠言說我家做的茶盞器具有毒,恰在此時一個窯工忽然中毒死了,雖然查出並非燒窯而死,但等我們一家從牢里出來,一切都變了,後來我們只等躲到這裡。」

  找人合作被拒絕便惱羞成怒派人偷學,造謠有毒誘導百姓,一環又一環,等他們徹底無力翻盤,背後者便可榷盞,一家獨大。好熟悉的招式,好歹毒的手段,當初紀家所經歷的不也如此,明明可以共贏,偏偏自己要專營。

  「郎君,娘子!」

  林侍衛在門外欣喜呼喊,身上的衣服布滿塵土,臉上也髒兮兮,眼下烏青。

  鈴語也站起來揮手,只是她很難站穩,洪祁便也跟著起身扶她,林侍衛進院子便跪在地上:「請郎君娘子責罰屬下護衛不當!」

  「快起來,還有人呢……」鈴語微微張嘴提示他,這樣貿然跪下豈不容易暴露身份。

  「喻醫師在哪裡?」

  林侍衛朝洪祁回道:「已經派人送回京城。」

  「好,我們也回去吧。」鈴語轉身朝老人行禮,「多謝老人家收留我們一晚。」

  洪祁蹲下身子將她背起來,動作自然迅速,鈴語滯了片刻,嘴角微微揚起。

  「等等,」老人家走到兩人旁邊,把那茶盞遞來,「這個茶盞送你,橫豎我們拿著也沒用。」

  鈴語禮貌收下,心中有了盤算。

  京城還是一派熱鬧,踏進府門洪祁也沒把鈴語放下來,她總覺這段日子的經歷讓洪祁成熟了不少,也不耍小孩子脾氣,雖然偶爾還會嘴硬,卻體貼不少。

  林侍衛忽然走到鈴語院子正中跪下。

  鈴語正在曬太陽,一臉不解:「怎麼回事?」

  「屬下護衛不周必須贖罪。」林侍衛垂眸直直跪著。

  鈴語看向洪祁,一臉無奈:「我不是說了不怪你嗎?」

  林侍衛依舊跪著:「伯爵下的命令。」

  「跪多久?」

  「兩個時辰。」

  「之後呢?」

  林侍衛頓了下:「之後便在娘子院中聽娘子差遣。」

  鈴語朝洪祁招手,他稍稍湊近些,她不滿意地拽他衣服拉過來:「夫君去和公爹說不要林侍衛來我院子。」

  洪祁不理解:「我去說爹又要和我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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