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連夜雨（二）

  馬賊聽了大笑，領頭抬手指向貨物：「放人可以，貨物留下。」

  「我可以再加幾倍，請允許我們帶著東西一起走。」

  領頭挑眉：「可以，東西你帶走，他們的命留下。」

  鈴語眼底生出寒意：「那就是說沒得談。」

  「小娘子，我們是馬賊，不是商人更不談生意，刀出鞘就要沾血。」馬賊一陣狂笑，「動手！」

  馬賊駕馬揮刀而來，眾人進入混戰。鈴語沒有武器，只能專心守著馬車，只要有人靠近便將其打退。

  忽然遠處飛來一隻箭，鈴語側身躲避，像向樹林中尋找射箭的地方，一股糊味飄進鼻中，身後茶葉已燒起來，她立馬扯起擋雨的油布撲滅，這時又一支箭射來，轉身用油布擋開，接連幾支不偏不倚正扎在酒罈封口上。

  鈴語趕緊搬開那幾壇，洪祁忽然將她撲倒，一隻火箭射在輪子處，接著聽見啪嗒幾聲，馬賊打破酒罈，火順著燒上整車，她不可置信地盯著那些火，橙色的光芒在眼中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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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快走！」

  洪祁將她拽起來，跟著林侍衛幾人向山坡跑去，馬賊騎著馬無法入樹林，他們奮力跑到另一個山坡上。回頭望去，馬賊點了一把大火集體撤走，那間破屋和兩輛馬車都淹在火海之中，即便雨勢變大也無法澆滅。

  鈴語絕望看著那火焰，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喻山芙剛想上來勸慰鈴語，周圍響起腳步聲，原來馬賊並沒有離開，而是棄馬上山，將他們團團圍住。

  洪祁緊跟在鈴語身邊，兩人背對背，她巧施一記擒拿，握住馬賊的刀，洪祁便揮劍逼馬賊鬆手，她快速握住刀柄，肘擊馬賊反刀捅入腹中。

  兩人往前打三步，便退回來避免被人衝散。他們邊打邊逃，已不知道跑的什麼方向，林侍衛等人也不見蹤影，身上多處受傷，只能互相支撐著向前跑。

  終於從山上到平地，他們躲進一處地窖，用草垛將洞口遮嚴實，靜靜聽這個腳步聲靠近，在周圍來回徘徊，兩人屏住呼吸不敢動彈，直至腳步聲逐漸走遠。

  他們沒有立馬出來，借著微弱的光，撕扯身上的衣服包紮傷口，忽然頭頂的稻草垛被移開：「你們、你們是什麼人？他爹地窖里有人！」

  鈴語趕緊站起來：「娘子，我們只是躲避馬賊才藏到這裡，不是壞人！」

  「馬賊？這方圓幾里哪來的馬賊？」男人冷哼，手裡拿著一柄鐵叉。

  「聶家莊兩位曉得嗎？我們剛從那下來，好不容易求到的藥，被馬賊搶了。」

  夫婦倆聽到聶家莊互相看了一眼，男人狐疑問：「上聶家莊有幾條路啊？」

  「三條。」

  「路上有什麼？」

  「有個露水亭。」

  「我給你們扔下繩梯，自己爬上來，敢耍花招我就割斷繩子摔死你們！」

  「多謝。」

  鈴語腿上有刀傷，不過到地窖口不算高，她應該能爬上去，洪祁忽然把手中的劍塞到她懷中，背起她就往上爬，咬緊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手臂上的傷口因使力而滲出更多血。

  到達地窖口，洪祁緊緊摳住邊緣，準備抬腳翻上去，受傷的手卻忽然脫力，連帶著她猛墜了一下，兩夫妻嚇得趕緊過來拉他們，洪祁咬牙抬起受傷的手臂向上攀，最後氣喘吁吁趴在地面上。

  農家院屋裡，老人為他們包紮好傷口，女人端起兩碗粗米粥遞給他們，兩個小孩從門口露出頭悄悄觀察他們。

  「多謝。」

  「看兩位穿的衣服應該是富貴人家，怎會買不到藥，要到聶家莊去？」老人和藹問道。

  「我是經商的，城中各商行都不願給我貨物，只好到別處想法子，只可惜……」鈴語垂眸苦笑，經歷剛才緊張氛圍，如今鬆散下來，心中難受不已。

  老人忽然嘆氣，連女人也流露傷心：「我家從前也做生意，只是這世道難以容下我們這些尋常買賣……」

  老人神色落寞，顫顫巍巍走出去，女人悄悄擦掉眼角的淚，笑著說：「兩位見笑了，聽說你們的遭遇勾起傷心往事，兩位先喝碗粥，菜馬上就好。」

  鈴語和洪祁不明所以對望，又各自低頭喝粥。一刻後，兩個小孩站在門口怯生生喊：「哥哥，姐姐，爹娘叫吃飯。」

  鈴語扶著洪祁向外走，和這一家人坐在一起，粗茶淡飯，吃完後才將近傍晚，老人又回到屋中，男人坐在角落裡弄著什麼，女人正洗著碗筷，兩個小孩沒事做，圍著兩人轉來轉去。

  她沖小孩笑，兩個小孩便慢慢靠近，小女孩天真問道：「哥哥，姐姐，來自城裡嗎？」

  見她點頭，男孩又追問：「城裡也有星星嗎？有鷓鴣嗎？有爹娘做的烙餅嗎？」

  「爹娘說城裡有說書先生，可我們從來沒見過。」女孩撅著嘴慢慢說著。

  「那你們想聽故事嗎？」

  「想。」

  鈴語緩緩開口：「就講一個我聽過的故事吧。從前，一個女孩喜歡浪跡江湖，看過大漠黃沙，坐過江南小船，和草原上的人放過羊，吃過玩過很多東西。可是家中爹爹病了，派人來找她回家，她以為是爹爹要她回家成親，怎麼也不肯回去。」

  「後來呢，她知道爹爹生病了嗎？」

  「後來爹爹永遠離開，弟弟也失蹤，壞人霸占家中一切，可她什麼都不知，還和壞人成親，被壞人害得生病，還將她丟在雪地里等死。」

  「弟弟沒找到嗎？」

  「沒有，其實弟弟一直沒失蹤，被壞人關在屋子裡，不讓他見姐姐。」

  「那她一定很傷心，我不見了，哥哥都會著急。」

  「後來她從雪地里活過來了嗎？」男孩忙問。

  「算是吧，後來她又回到浪跡江湖的時候，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夢，雖然爹爹還是去世了，但她沒有再讓壞人欺負，也保護了弟弟，只是她做什麼都再沒成功。」

  「姐姐告訴她別傷心，爹娘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男孩懂事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