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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許醇的故事

2024-10-05 15:01:51 作者: 巒

  十月的布拉格天天天晴,再一個周一來到,許戈和厲列儂站在從醫院後面繞過的河的河畔上。

  厲列儂完成了他最後的一次複診,河對岸上淡黃色的樹葉也變成了金黃色。

  凝望對岸似乎成了他唯一的任務,長久的凝望讓男人似乎變成凝固的大理石雕像。

  他在看對岸,她在看他。

  當那些葉子還是青色的時候,他和她說許戈等它們變成金黃色,我會告訴你一些事情。

  頭擱在他肩膀上,叫了一聲阿特。

  「嗯。」

  「不告訴也行的,反正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原諒你。」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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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戈。」

  「嗯。」

  「我給你買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

  投遞進屋裡的夕陽以一種極具絢爛的色彩釋放著最後的能量,那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就掛在她可以看到地方,採用米白和小麥光澤漸變混合色配橄欖綠寬腰帶小禮服。

  那套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讓許戈目光好幾次都忍不住往著放禮服的方向。

  這般的歡喜雀躍無他,只是因為那禮服是他給她買的,用那種正經八百的方式:耐心的等在一邊,在她提著裙擺從試衣間羞羞答答走出來時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那樣的神情,那樣的站著姿態,宛如——

  那英姿勃發的王子呵,經過長久的等待終於等來了和鄰國公主的初見。

  剎那間,紅了眼眶,仿佛回到晦澀的少女時代,那頭髮剪得短短的,不是黑就是灰的女孩終於迎來了屬於她的光彩奪目。

  那時光承載著姍姍來遲的小小美好。

  「不會有人會把它偷走。」對面傳來淺淺笑聲。

  就像是偷偷擦了口紅,卻硬要想狡辯那是草莓果醬的小小女生,無比認真著:「我只是在看窗外。」

  厲先生很給面子:原來是在看窗外。

  「當然。」

  各自碟子乾乾淨淨了,厲列儂叫住想要離開的她。

  乖乖坐下,做認真傾聽狀。

  橙黃色的落日光輝一點點變深,許戈聽到厲列儂這麼問她:「想不想見他?」

  「他?」

  男人聲音聽上去有點故作輕鬆:「你一直在找的那個人,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想見見他。」

  許戈一直在找一個人,許戈一直想見到某一個人,一個在繁星閃爍的夜晚來到她面前的人。

  離開耶路撒冷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他,極度寂寞的時候她常常想念他凝望著她的時刻,世界溫暖而寂靜。

  她一直在找他,可一直都找不到他。

  偷了哈桑家牛仔褲的聖殿士,宛如人間蒸發。

  厲列儂的話讓許戈精神開始高度集中,手不知不覺握緊杯子,小心翼翼的試探:「他?聖殿士?」

  她的話讓他斂起了眉頭。

  眉頭是斂起的,聲音是嘲諷的:「聖殿士?夠幼稚。」

  這時許戈一門心思都集中在厲列儂口中的那個『他』上了「阿特?!」在他那聲哼出的「嗯」中許戈眉開眼笑了起來。

  眉開眼笑著:「我怎麼可能不想見他!他現在在哪裡?他長高了長壯了沒有?有沒有比以前好看些?還有……」

  冷冷的叱喝打斷她的語無倫次:「許戈,不要忘了你現在身份是厲太太,是有夫之婦。」

  吶吶合上嘴,剛剛她的表現怎麼看都像是急於見到舊情人的姑娘,其實那是年輕姑娘們在面對久別的異性時表現出的一種本能。

  投遞進屋裡的落日日光失去了的光澤,變成紅茶色。

  她安靜坐著的模樣似乎讓他有一點滿意了,不情不願:「他現在也在布拉格。」

  意思就是說——

  咧嘴:「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

  「嗯。」

  那是多快呢?聯想到今天出現在醫院的金沅,以及停在醫院外頭那一排黑色轎車。

  於是,小心翼翼試探:今晚?

  「嗯。」

  強忍住那種下一秒也許就蹦出口中的笑聲,看了一眼天色。

  距離變成夜晚好像還有一點時間,目光再次落在那世界上最漂亮的禮服上,心裡有著小小的心思,那可是五金店老闆家小女兒獨一無二的一千零一夜。

  浮想聯翩之際。

  「許戈!」

  收回那些小心思,目光對上厲列儂冷冷的目光,乾咳一聲,嬌嗔:阿特幹嘛用那種目光看我?

  「許戈,我警告你,想都別想。」

  「你在說什麼?」假裝不知道。

  「衣服是我買給你的。」1942領導人用一種無比嚴肅的語氣說著。

  大發嬌嗔:「誰說不是你買的。」

  「知道就好。」

  小一丁點時間過去。

  許戈軟著聲音:「阿特,別那么小氣,嗯?嗯嗯?」

  「看來你的自我感覺不錯,」厲列儂做出頭疼狀:「你還當真以為穿上那件衣服就天下無雙了?」

  拉下臉來,許戈心裡有點不高興了:「那時你可是說了,厲太太穿上那件衣服就像是雅典娜女神。」

  厲列儂臉上表情寫滿了「我說你可真傻。」

  狠狠瞪了他一眼,這男人真讓人有點倒胃口。

  「許戈你可真傻,在男人眼中,那件穿在女人身上的衣服漂不漂亮就取決於他的速度,就是把女人丟到床上的速度,與之相反的是,類似於雅典娜女神、公主女王、天使這類的讚美其背後意義是……」手擱在餐桌上,他的身體朝著她這個方位靠近,聲音真誠:「那衣服可真乏味,我連吻她都提不上勁。」

  厲列儂的話讓許戈一下子坐不住了,站了起來:「那樣不是更好,起碼,厲先生不用擔心別的男人在見到厲太太時想入非非。」

  「嗯哼。」

  「厲列儂!」

  「想都別想,那是我掏錢給你買的衣服。」

  許戈還想再說什麼。

  「許戈,我得告訴你,距離你和你那位幼稚的朋友見面時間就只剩下三十分鐘。」厲列儂以一種無比幸災樂禍的語氣宣布:「還得提醒你一點是,從這裡到你們見面的地方需要十二到十五分鐘的車程。」

  什麼?!這個混蛋一定是故意的。

  頓腳,朝著自己房間走去,也就是說,給她準備的時間就只有十五分鐘。

  十分鐘後,許戈拿著手袋橫抱胳膊朝著那個擋在她門口的男人呲牙:「把手拿開,混蛋。」

  厲列儂大半個身體擋在她房間門口,而橫跨的腳牢牢攔住剩下的空間。

  這個男人提出的交換條件讓許戈瞠目結舌。

  抓狂,哭笑不得:「赴約擦口紅是禮貌!先生!」

  不為所動:「不僅要擦掉口紅,而且還得把那輕浮的耳環拿下。」

  耳環?輕浮的耳環!耳環哪裡輕浮了?許戈真想把包狠狠往著厲列儂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上砸去。

  她並不是愛美的姑娘,偷走哈桑家牛仔褲的聖殿士對於她來說是特殊的存在,總不能讓她逢頭垢面的出現在他面前。

  起碼她在他眼裡得那樣:嗯,還不錯。

  頓腳,目光有多凶就有多凶。

  自然,他是不會把她的兇相放在眼裡,嘴裡輕飄飄的:「這樣也好,我打電話給金沅,說實在的,我壓根不想開車。」

  混蛋,混蛋!

  狠狠擦掉口紅,恨恨的:「一人讓一步。」

  厲列儂還在做思考狀。

  這個混蛋!

  「不管怎麼樣,耳環我是!不!會!摘!」

  第十五分鐘,厲列儂拿開手,從他面前經過,不甘心,回頭,許戈把豎起的中指送到厲列儂面前。

  厲列儂開著車,許戈坐在副駕駛座位上,車子往著距離他們最近的小廣場。

  華燈初上,半人高圍牆圈起來的廣場大約可以容納一千人聚會,那是從前住在這裡人們用來兜售香料,節日聚會的場地。

  車子停在圍牆外,剛好是約定的時間點。

  拿著手袋的手被拉住。

  「又想幹什麼?!」臉看也沒看他,沖沖說著。

  「女人讓男人等五分鐘也是一種禮儀。」他如是說道。

  哈!

  側過臉,臉朝著他,用一種誇張的不以為然語氣:「這話我可沒聽過。」

  厲列儂再次斂起眉頭,在那道視線下許戈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剛剛她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偷偷的擦了口紅。

  目光停在她唇瓣上,他說:「許戈,你說接下來的五分鐘裡我們要做點什麼?」

  「什……什麼?」結結巴巴的,因為他正在朝著她靠近。

  一靠近,氣息灼灼,在特屬於他獨一無二的氣息里,身體柔軟雙頰發燙,在他唇貼上她的唇時,沒有志氣的閉上眼睛。

  被吻得渾身發軟。

  睜開眼睛時,唇瓣上的口紅沒了,連同她偷偷放進手袋的口紅也沒有了。

  這個混蛋。

  終於,忍無可忍,握緊手袋,手袋朝向他。

  他沒有做出任何躲避動作。

  最後那一下,她還是沒有把手袋往他頭上砸。

  惱怒瞪著他:「說我幼稚,幼稚的人是你!」

  猝不及防間——

  「許戈,我嫉妒。」

  一呆……

  「我嫉妒那些繁星閃爍的夜晚,嫉妒你為了去見他戴耳環,嫉妒你為了去見他擦了兩次口紅,還有……」他垂下眼帘:「你的耳環一點也不輕浮,不僅不輕浮而且還很可愛,關於那件衣服,穿在別的女人身上我不知道是什麼效果,但穿在你身上時,我第一時間在心裡想的是,這衣服的設計師是怎麼想的,這不是在變相的增加男人的犯罪率嗎?」

  這些話就這樣猝不及防間來到她耳畔,說這些話的男人和傻裡傻氣撞到GG牌的男人一樣可愛,一樣的讓她怦然心動。

  「阿特……」那喚著他名字的聲音軟軟的,甜甜膩膩的。

  「許戈,我還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硬裝成那種很大度的好人,讓你去見他,還有……」又長又密的眼睫毛抖動著,掀開:「你現在很好,即使不穿漂亮的衣服,即使不擦口紅,即使不戴耳環也可以很驕傲的站在任何人面前。」

  「阿特……」塌著嘴。

  「五分鐘時間到了。」笑了笑,把口紅遞給她:「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接過口紅,扯下耳環,把耳環口紅一起塞進手袋裡,把手袋遞給他保管,打開車門,這下厲先生應該安心了吧?

  這個混蛋,目的達到了!

  那是自然,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即使不穿漂亮衣服,即使不擦口紅,即使不戴耳環也可以很驕傲。

  很驕傲的站在他面前,成熟又穩重的伸手「嗨。」

  用來環住廣場的圍牆外牆牆灰早已經脫落,這個小廣場是近期被布拉格政府列入修復的場地之一。

  廣場外羅列著遊人止步的標語。

  偌大的廣場只亮著兩盞燈,男人背對著廣場入口站在那兩盞燈下,男人的身影高大肩膀寬闊,在暈黃的路燈下,似曾相識。

  依稀間,許戈產生出一種錯覺,某年某月某日,她和他肩並肩過,某年某月某日她曾經追著那個背影跑。

  那些某年某月某日在距離她很近的距離,近到往前一步、或者是一回頭間就可以觸到。

  腳踩在不是很平滑的場地上,往著那個背影,停在距離那個背影三步左右開外,整理頭髮衣服。

  呼出一口,舉起手,手掌朝著那個背影「嗨。」

  在那個背影回過頭時,許戈揚起了嘴角,她要給她的聖殿士獻上甜美的笑容來表達感激,還有那種不會被時間斬斷的熱絡。

  嘴角揚起的弧度凝結住。

  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往前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著,確信到自己眼睛看到的沒錯時。

  厚劉海、黑框眼鏡,那是許戈認識的一名免費勞工的標誌性打扮。

  「方……方為其,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一邊問著,目光一邊在廣場上找尋著。

  廣場的角落都一一展現在面前,除了她和方為其之外無其他人。

  不死心,繼續尋找,廣場燈光不是很足,也許……

  「我在等一個人。」方為其說。

  點頭,真巧,方為其也和人約在這裡見面。

  「這個人遲到了五分鐘。」

  一滯,心裡一動,把那副黑框眼鏡從他臉上拿下了,再撥開那些垂落在他額頭上的厚劉海。

  真是的,真是的,三十出頭的男人老是學那些整天宅居在家裡的網癮男孩們的打扮,害得她老是把他想像成為書呆子,害得她一直沒有把他認出來。

  心裡發著牢騷,可夜空、燈光、連同這片廣場以及廣場上站著的男人已然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廣場上還保留著昔日類似於GG位的石台。

  他和她坐在石台上,腳從石台下垂落,有一下沒一下晃動著,抬頭仰望星空。

  這是布拉格為數不多可以把整簾星空看進眼底的夜晚。

  今天晚上,滿天繁星。

  繁星滿天的夜,有從聖殿士乘坐蒼鷹而來的聖殿騎士,耶路撒冷距離布拉格得有多遠,那麼遙遠的距離對於聖殿士來說是小菜一碟,也就是「咻」的一個發音時間,這個許戈堅信。

  「對吧?」她微笑詢問。

  「對的。」他微笑回答。

  「沒有第一時間把你認出來,生氣嗎?」

  「一點也不,那也是我想要的。」

  沉默——

  沉默過後,她低聲問著:「為什麼?」

  「許戈你不覺得問這個問題很奇怪嗎?」仰望著星空,淺淺笑著:「你看,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多可愛,理所應當的,會吸引住全人類乃至於全宇宙的注意力。」

  許戈笑了起來。

  幼年時代,為什麼那麼酷的聖殿士會在繁星閃爍的夜晚來到她面前和她和同學們一起到雜貨店去,雜貨店老闆娘光給她一個人糖果的道理一樣,她可愛唄。

  笑眯眯的就像是一隻招財貓,當然,後面是梅姨調侃她的。

  「不想說也是可以的。」許戈說著。

  現在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長大了,長大到對於這個世界有了小小的理解,每一個人在心裡都有著特屬於自己的小秘密,在那些小秘密面前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禮儀和尊重。

  掛在他們頭頂上的那簾星空隨著逐漸轉厚的夜色更為耀眼了。

  遙望那簾星空,方為其淡淡開口。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位叫許醇的朋友。」

  果不其然,短短的話語惹來她的淚流滿面。

  傻姑娘,其實叫許醇的人一直在你身邊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著,只是現在他只能以方為其的身份生存著。

  那一年,真正死在東非暴亂中的是方為其,但所有人都以為死的是許醇,那場暴亂所島主的後果是他在國際紅十字醫院躺了整整四個月。

  半年後,許醇回到了1942總部,當時他們問他想不想恢復身份。

  那個瞬間,許醇想起那眉目彎彎的小姑娘,心裡一動,他和他們說不用這樣也好,就這樣許醇以方為其的身份生存在這個世界。

  在許醇還沒有變成方為其之前,有若干個繁星閃爍的夜晚,他沿著從集市到五金店老闆家的那條地道偷偷來到許戈面前。

  最初,他真的只是以一名哥哥看望自己妹妹的那種心情,但漸漸的,有什麼開始改變了,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笑起來總是很甜,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說的那些話總是天馬行空但又很可愛。

  很可愛不是嗎?居然說他是聖殿士。

  只是這世界沒有穿牆術,如果當真有的話,他一定窮盡所有。

  出現在父親葬禮上時,他的身份變成了方為其,懷揣著深深的自責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白色彼岸花的花語:無盡的思念、絕望的愛情、天堂的來信。

  白色彼岸花的花語會伴隨著他一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在想念她時能看她一眼,什麼都沒關係。

  她說方為其給我說說許醇的故事吧。

  這光景何其相似。

  當她從二十六歲回到二十歲的那個時空里,她也在他面前哭過,哭過以後也和他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當時他給她講了Dorabella密碼的故事。

  看來,現在他得把Dorabella故事再講一遍。

  布拉格午夜鐘聲落下,那女人在車廂里熟睡,可以容納數千人聚會的小廣場傳來兩個男人的爭執聲音。

  最終爭執聲音變成抽菸競賽,你一支我一支,氣氛沉悶壓抑。

  也不知道過去多少時間。

  之前聽起來恨不得隨時隨地干一架的兩撥聲音回歸理性。

  「厲列儂,今晚你說的話我會當做沒聽見。」

  「悉聽尊便,我得讓你知道的是,只要我願意掏錢的話,多的人願意幹這樣的事情,其中不乏射擊能達到百之百的人選,到時候我照樣能實現我想要達到的目的,之所以把你列入第一人選是想讓你明明白白看清楚一些事情,不要老是把『我是以一名哥哥的身份來守護她』這樣的爛藉口圍著她轉,我要讓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敢為她做的,看清楚後離她遠點。」

  「厲列儂,你瘋了。」

  「數個月前,你也說過這樣的話,其結果是我真的把她帶回來了。」

  兩個男人又開始競賽起抽菸來,等到煙盒空空如也,其中站在左邊方位的那男人泄憤般用腳踢向那個石台。

  右邊那個男人叫了一聲方為其,男人聲音帶著濃濃無奈:

  「方為其,你一定沒有見過那個橙黃色箱子,那個箱子是我特意讓人定做的,表面上看著像是來自於兒童樂園裡的有趣玩意,其實裡面裝的都是藥,什麼藥都有,她每次都會挑挑色彩最為鮮艷的那顆吃,因為它最好看嗎?不不,因為那顆色彩最為鮮艷的是最苦的,苦到什麼程度呢,苦到如果把它放在最後吃就沒有勇氣去嘗試那滋味。」

  說到這裡,男人停頓了下來,這話題似乎讓他不堪重負。

  片刻:「那個橙色箱子裡的藥後來越放越多,方為其我很害怕有一天那個橙色的箱子再也裝不了那些藥,需要用更大的箱子來裝那些藥,我很害怕她會一直被困在那個橙色的箱子裡。」

  「方為其,她現在才二十六歲,二十六歲!」

  山一般沉重的是呼吸。

  許久,許久——

  左邊的男人聲音艱澀:「厲列儂,你要知道,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你所想要做的事情是一個未知數,沒有先例無法提供參考,沒有人可以給你肯定的答案,沒有人知道最終所帶來的後果。」

  聲腔淡淡:「這世界上的一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有人去嘗試,就像是在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去好奇為什麼那顆蘋果會從枝頭上掉落。」

  「厲列儂……」

  男人目光落在遙遠的天際:「方為其,說不定,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也會像那萬有引力論一樣,以一種特別神奇的方式回到我們面前。」

  星星探出了頭,古來的建築群打了一個哈欠,在車廂呼呼大睡的女人翻了一個身,嘴裡喃喃著「阿特」。

  許久,許久——

  「厲列儂,但願你能擁有牛頓一樣的幸運,被那顆最神奇的蘋果砸到頭。」

  一抹身影正在遠去,一抹身影還站立在廣場上。

  站立在廣場上的身影朝著遠去的身影:

  「我無法和你保證最後的結果,但我可以和你保證的是,那一槍我會把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嚇得魂飛魄散,嚇得從此以後她不敢到處亂跑。」

  「厲列儂,你說得對,這個世界一些的事情總得有人去嘗試。」

  遠去的身影放緩腳步,停在入口處,沒有回頭,朝著背後揮了揮手,動作瀟灑又漂亮。

  迷迷糊糊中,許戈看了一眼窗外,還沒有到家呢。

  窗外,歌劇院、查理大橋、伏爾塔瓦河一切都是靜止的。

  睡意正濃,重新閉上眼睛,嘴裡問著阿特我們在這裡幹什麼。

  「我們在看夜景。」

  揚起嘴角,是的,他們在看夜景。

  思緒重新陷入混沌當中。

  「許戈。」

  迷迷糊糊中從鼻腔發出一個發音,來表示她聽到,她有在看夜景。

  「我們來玩一個叫做答應的遊戲,遊戲規則就是我說什麼你都得說好,哪怕一次反對都會變成小狗。」

  這遊戲聽著她是吃虧的一方。

  「許戈,遊戲開始了。」

  「好。」迷迷糊糊中就這樣脫口而出。

  這個男人弄了一個陷阱,把「許戈,遊戲開始了。」說得就像是「許戈,你原意嫁給我嗎?」

  「許戈,我們以後生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好不好?」

  「好。」

  「許戈,我們的男孩名字叫做赫伊里,女孩名字叫做阿塔依好不好?」

  「好。」

  「許戈,我們一起變老好不好?」

  「好。」

  「許戈,變老後我們一起經營我媽媽留給我的葡萄園好不好?」

  「好。」

  「許戈,我們在葡萄園附近種一片向日葵園,外加養三十五頭牛好不好?」

  「好。」

  迷迷糊糊中,小段的安靜讓許戈以為遊戲結束了,其實厲列儂和她說什麼她也聽不大清楚。

  那只是一個只需要她回答「好」的遊戲而已。

  在許戈以為遊戲結束時——

  「許戈,在實現這些事情之前,我得先破壞你的時光穿梭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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