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我愛你
2024-10-05 15:01:55
作者: 巒
十月二十八號,捷克國慶日,許戈如願以償的穿上厲列儂為她買的那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挽著厲列儂的手出現在捷克國慶慶典上,跟隨著旅遊花車在布拉格老街上穿行著。
這一天,布拉格天氣很好,那印在伏爾塔瓦河上的落日色彩艷麗,形狀美好。
一路上許戈牢牢握著厲列儂的手,走過查理大橋,旅遊花車也有中國元素,穿著紅彤彤的中國娃娃朝著他們頭頂灑落下了彩色碎片。
深綠色、亮藍色、酒紅色星星點點漫天飛舞,配合著快節奏的音樂惹得許戈張開雙手去接,把接到的彩色碎片往著風裡送,嘴裡喊著阿特,回頭——
「阿……」
哪裡有什麼阿特?身邊位置變成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剛剛還在她身邊的男人憑空消失。
呆站在那裡,一張張歡喜雀躍的臉、一個個肩膀和她擦肩而過。
恍然間想起,這一路上都是她在說話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著的,今天早餐時他更是把吃早餐的時間都用來凝望坐在他對面的人。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
「我今天是不是特別好看?」
「少自作多情。」
跌跌撞撞往後退,結果撞到一堵牆上,回頭,許戈看到金沅。
許戈和金沅來到老城廣場時已經是日落時分,這片廣場是布拉格熱門景點之一,它坐落在老城和猶太區的交界處,曾經是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中心。
此時此刻,廣場上身穿紅藍白三色服裝的儀仗隊沿著廣場中央一字排開,雄偉的建築群以及表情莊嚴的儀仗隊讓人一時之間以為來到中世紀時期,都城的王舉行節日巡遊,金色的馬車下一秒就要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周遭沒有一名觀眾,許戈腳剛一踩在廣場上,廣場中央傳來樂隊的演奏聲,伴隨著音樂儀仗隊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一系列動作整齊又優美,最後他們把臉齊齊的轉向她,那架勢讓許戈下意識想倒退一步。
一雙手擋住她的去路,站在一邊的金沅和她說:「厲先生在等你。」
提著裙擺,從儀仗隊中間一步步沿著他們排開的道路。
長長的儀仗隊隊伍一直延伸到了舊市政廳。
舊市政廳南牆的天文鐘下,站著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男人,男人似乎被牆上的鐘給吸引住,一動也不動。
一步步走向他。
在她停下腳步時男人回過頭來。
梳著整齊髮型,穿著黑色禮服的男人在儀仗隊伍中、在古老的建築群的包圍下宛如那剛剛從金色馬車下來的王。
她望而卻步。
暮色降臨。
男人的臉在初上的華燈下越發的英姿勃發,目光延續到儀仗隊隊伍陣隊,喃喃自語著:目前只能為你做這些。
「許戈。」
小聲應答著。
「說不定以後有性格比較好奇心的孩子有拿著一種印有向日葵花標誌的貨幣來到我面前,指著貨幣的另外一面圖案,問厲先生紙幣上的女孩是誰?那時候要是周遭沒人的話,我會告訴她,那是我心愛的姑娘。」
呆呆看著他。
那穿著黑色禮服,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儀仗隊讓她忽然間失去向他靠近的勇氣,就仿佛某種特定的時刻提前到來一樣。
她的沉默讓男人皺起眉頭,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麼變成呆頭鵝了?
心裡想著反駁他,她哪裡像呆頭鵝了?可嘴裡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了。
時間仿佛回到她二十歲那年,她只能遠遠站在查理橋上看著他身披萬千星輝。
他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樣子,自言自語著「好吧,看來我還是把頭髮撥亂好點。」
眼看著,他真的要去撥亂他的頭髮。
慌慌張張拉住他的手,這樣的打扮配亂糟糟的頭髮會很不像樣的。
近在眼前的人揚起嘴角。
鬆開他的手,手握成拳頭狀,輕輕捶在他肩膀上:厲列儂誰讓你一聲不吭的就跑掉了?
他可是把她嚇死了。
往前的拳頭在半空中被握住:「你也總是一聲不吭的就跑掉。」
「我沒——」剩下的話忘了說出來。
在厲列儂微笑注視間傻傻說出:阿特你真好看。
「當然,穿在我身上的禮服可是掏光我兜里所有錢。」他一副扼腕嘆息的模樣。
許戈湊近一看,還真是貴得要死的品牌。
「我說,」厲列儂語氣嫌棄:「別讓你的口水沾到我的禮服,我打算等我手頭拮据把它拿到二手店去,百貨商場的售貨員告訴如果保養好的話還是可以賣出較好的價錢。」
1942領導人生活節儉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許戈慌忙抹了抹自己的嘴巴,忍不住再偷偷看了他一眼,心裡帶著小小的沾沾自喜:「你忽然不見了的原因是想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我面前嗎?」
厲列儂從來都不是那種人,那話只是她隨口說說而已,自作多情是她的臭毛病之一,誰知。
「是的。」
不由自主的:啊——
「快把嘴巴合上。」
再一次傻傻問出:為什麼?
厲列儂的目光再次落在舊市政廳牆上的天文鐘上,說:「因為今天是屬於時光旅行者很特別的日子。」
如果他不說的話,許戈差不多都忘了那被遺忘的四年,忘了現在她從二十六回到二十二歲。
攬著她的肩膀,他和她肩並肩站在天文鐘前。
布拉格天文鐘對於這座城市的人來說是一種類似於「它一直在那裡」的存在:當他們還是孩子時、當他們長大時、當他們離開家去了遠方時、當他們回家時、但他們感到迷惘時悲傷落淚時、當他們快樂幸福時當他們垂垂老矣時。
當他們不在這個世界時,他們的孩子們取代了他們從布拉格的天文鐘前經過,駐足。
「許戈。」
「嗯。」
「我也會一直在那裡。」
「好。」
「許戈,」厲列儂手緩緩指向天文鐘:「聽說過它的故事嗎?」
「沒有。」許戈回答。
關於布拉格天文鐘的故事在世界廣為流傳,許戈聽過,但她想聽阿特和她講,她知道同樣版本的故事在阿特口中說出來肯定不一樣,因為她愛他。
關於那個她愛的男人的所有一切看在她眼裡都是一種獨一無二的存在。
夜幕下。
他給她講了這座城市街頭巷尾間都能聽到的故事:1410年,當天文鐘完工之後,巧妙的設計精美的圖騰讓整個世界嘆為觀止,當時的執政者為了不讓鐘的設計者製造出更好的鐘,而讓人弄瞎了設計師的雙眼。
悲憤的設計師最終跳進自己設計的天文鐘里,結束自己的生命。
沉默——
他擦去從她眼角淌落下來的淚水:「傻瓜,這樣就哭了?」
才不是,這個故事她聽過不下十次,別人講的她都沒有哭,甚至於連一點感覺也沒有,她不認識那位設計師,這座城市和她也沒有什麼關係。
這故事是因為阿特講得她才流淚的,就像是意義為草木青蔥的洗髮水、列車形狀的麵包一樣。
他把她臉上的淚水擦得乾乾淨淨。
「許戈。」
「嗯。」
「這世界上,有一些人會和那位設計師一樣,用那樣的方式表達他們的熱愛。」
不知道是這暮色太厚太重,還是那位設計師留在天文鐘齒輪的靈魂在嘆息,心裡沒有來由打起冷顫來。
結結巴巴說出:阿特……你該不會也想跳進天文鐘里吧?
淺淺的笑聲來自於她頭頂:「厲太太,最近厲先生好像多了一個臭毛病。」
「什麼……什麼臭毛病?」
「厲太太一說傻話,厲先生就想吻她,把她的小嘴唇吻得發腫,吻得讓她一句傻話也說不出來。」
哪有這樣的臭毛病?
看看,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有多麼的不害臊。
「阿特,我喜歡你這樣的臭毛病。」
「那還不快點把眼睛閉上。」
夜幕下,她乖乖閉上眼睛。
他當真把她的唇都吻腫了,不僅把她唇吻腫了還把她吻傻吻呆,直到那一記朝著她腦門輕輕敲下。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這個星球上最美的女人。」說這話的男人語氣儼然是一幅看你沒人要我才勉為其難的模樣。
她自然不服,挺胸:「都把你迷得神魂顛倒了還不美?」
他拉著她的手在街道上遊蕩著,從這一條街到達另外一條街。
這真是一個神奇的夜晚,整個城市街道空無一人。
「阿特,你說今晚布拉格的人都去哪裡了?」
「這個問題還需要我來回答你嗎?因為住在城堡的國王要和他的皇后一起出遊,這個時候人們理所當然的選擇迴避。」
她朝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我說,皇后殿下,你得注意一下自身的禮儀,人們都躲在窗簾背後看著,這座城市的孩子把他們的皇后當成楷模。」
哦,這樣啊。
彎下眼睛,舉起手,用最優雅的方式朝著那些窗戶揮手。
夜變得深沉時,他們停在一家咖啡館面前。
很多來到布拉格旅遊的人們在離開前都會到舊城廣場那家叫做「日與夜」的咖啡館坐上一會。
這家咖啡館牆壁全部採用時間齒輪製作而成,一個輪子挨著一個輪子緩慢運行著,和舊市政廳南牆的天文鐘遙相呼應。
鐘聲響起了,咖啡喝完了,離開前站在門口悵然回望,回味。
來到「日與夜」咖啡館裡不乏那些大明星,大導演,有人問他們關於對這家咖啡館的感想。
「那是一個適合等待的神奇地方。」他們不約而同。
於是,陸陸續續有人來到這裡等待,等朋友、等愛人、等待愛情、等待幸運降臨、等待陰霾散去。
這些人有沒有等來他們所想要的不得而知,他們把念想寄托在了那些永不停歇的時間齒輪里。
總有一天,終有一天……
平日裡需要排隊才有座位的咖啡館此時大門展開,裡面空無一人。
許戈側過臉去看厲列儂。
厲先生回給她一個「許戈你現在懶得連腦子都不願意動了」的表情,雙手別在背後,煞有其事:我的行政秘書長一個小時之前打電話給這家咖啡館的主人了,這家咖啡館的主人讓我的行政秘書長傳話,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哦,這樣啊。
許戈決定在離開這家咖啡館時多給咖啡館主人一個金幣,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國王。
國王殿下如是說:「我想那位更加希望他們的國王和皇后能留下他們的簽名。」
於是他們決定了,離開前在帳單上留下他們最漂亮的簽名,可以想像的是他們的簽名一定會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繼客串起洗頭小哥之後,厲先生客串起了咖啡館服務生。
數千隻蠟燭取代了燈光,咖啡壺滲透出來的蒸汽開始有了可可豆香氣,從黑膠流淌出來的旋律一圈一圈轉動著,擺在她面前的甜點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在吃掉甜點之前,在咖啡還沒有煮開之前,厲先生說有話和厲太太說。
不,正確一點應該是厲先生有事情和厲太太坦白,這個坦白事件和情感問題有關。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厲先生好像還沒有找到坦白的門路,數次出現了欲言又止。
最終在厲太太催促下,厲先生表現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勢。
深深呼出一口氣,變戲法般的桌面上出現了三個盒子。
指著那三個盒子,煞有其事:這是網際網路排名前三女孩子們懲罰自己男友的妙招,等厲先生和厲太太坦白完所有事情之後。
說到這來頓了頓,厲列儂聲音表情極具討好:「到時候,皇后殿下就可以擁有一個國家最高法院的權利,根據事態發展的嚴重性對國王進行懲戒。」
打開第一個盒子。
「第一個盒子放的是油漆,油漆的作用用來在衣服被扒光光的男友身上作畫,然後讓其男友為了表達對自己女友畫作的欣賞出現在城市最熱鬧的區域充當臨時景點。」
打開第二個盒子。
「第二個盒子裡放的是十二寸高的高跟鞋,粉色系鞋跟採用針孔設計,高跟鞋的作用用來套在自己男友腳上,讓他穿著上它然後陪著她參加通宵派對。」
打開第三個盒子。
「第三個盒子放的是馬桶刷,從得到它及時起的三個月里,馬桶刷將會成為男友們最好的工作夥伴,這對工作夥伴得力保接下來的三個月時間裡讓女友家的馬桶潔白乾淨。」
三個盒子一一被打開,欠腰,厲先生以一種十分優雅的姿態宣布介紹完畢。
隔著差不多兩英尺寬的咖啡座,許戈看著厲列儂。
厲列儂垂下眼帘。
「許戈,在你二十四歲時,我對一位來自於南加州的姑娘好奇過。」他說。
「只是好奇嗎?」她問。
「除了好奇,還存在著一點點的欣賞,與其說是欣賞倒不如說是嚮往,欣賞無拘無束遍地陽光的南加州生活,那階段我偶爾會在心裡想,如果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也可以像她那樣善解人意也許會好點。」頓了頓,那擱在桌上的手節骨因為主人的力道泛白,凸起,厲列儂聲音略帶澀意:「除此之外,我和她無任何糾葛。」
在這之前許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許阿特和別的女人約會過,擁抱過接吻過,當真那樣的話她就狠狠揍他兩拳,揍了兩拳後再不理他一陣子,然後原諒他。
沒有約會過,沒有擁抱接吻過,不是很好嗎?
理應當很好啊,一點點的好奇欣賞,外加一點點肖想遠遠比擁抱接吻份量來得輕不是嗎,不是嗎?
看著他,開始發呆。
發呆間,近在眼前的男人臉色煞白。
傻瓜,緊張什麼,不是沒有擁抱接吻嗎?
蠕動嘴唇,想說那沒什麼。
也就動動肌肉而已,淚水就從眼眶掉落了下來,伸手去擦拭,卻惹來了更多的淚水,他來到她面前,聲音慌張許戈別哭,別哭。
能不哭嗎?這個混蛋都希望她變成別的姑娘了。
哭著問他,阿特我變成別的姑娘你高興嗎,你喜歡嗎?
「不不,你已經把這個事情用很特別的方式像我展示了,答案是除了你誰的模樣我都不喜歡,我只喜歡你的模樣聲音性格,那折騰到我的,沒有折騰到我的,嘰嘰喳喳的安安靜靜的,哭著的笑著的丑著的漂亮著的我統統都喜歡。」慌慌張張抱住她:「許戈,後來我才發現當時的想法我錯的離譜。」
用腳踢他:「你為什麼要對別的姑娘好奇,我都對別的男人沒好奇過。」
「你休想說出你對別的姑娘好奇,我也要對別的男人好奇這樣的話。」他緊緊的抱著她。
「混蛋,你還對別的姑娘有過欣賞。」許戈越想越生氣。
他就站在那裡,任憑她用腳踢他,用腳踩他。
沸騰的咖啡讓整個空間香氣滿溢,她的眼淚還在繼續著。
等到她的腳踢酸了,眼淚流幹了。
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上嘆息著:「讓厲太太這麼傷心,厲先生真是罪該萬死。」
可不是——
「好吧。」就像是下了最大的決心:「厲先生建議厲太太使用得票率最高的那種懲罰方式。」
這個混蛋在說什麼?
「我將很榮幸披著厲太太的畫作到布拉格廣場兜一圈,我發誓會挑人最多的的地方。」
這個時候,許戈才想起那三個盒子。
推開厲列儂,站在那三個盒子前,剛剛還一派誠懇的人這會兒開始緊張了。
厲先生身材好著呢,只是某一個部位處理起來好像很棘手,目光沿著他那漂亮的臉蛋往下,沿著胸肌到達小腹,小腹往下——
嗯,那就是處理起來棘手的部位。
「許……許戈,」聲音緊張到不行,手就差去遮擋住了:「其實,其實……高跟鞋也不錯,廣場上的那些人到時也就看到一個漆著油漆的人,他們壓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是男是女,許戈,高跟鞋是粉色細跟的,你一定很好奇我穿上它是什麼樣的,對吧?」
所以,這個混蛋剛剛是在和她說漂亮話嗎?
許戈很能演的,比如傷心欲絕,比如楚楚可憐,比如梨花帶雨,那是特殊於女人三大必殺技,這三大必殺技她爐火純青。
眼淚眨眼功夫說來就來。
為了止住她的眼淚,聽聽這個男人都說了些什麼。
「許戈,我有一個好建議,比如採用二合一方式。」
「二合一?」
厲先生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是不是我漆上油漆外加穿上高跟鞋就可以讓厲太太止住眼淚了?」
這男人都把這樣的方式想出來了,還算有誠意。
好吧。
朝著那個男人:你過來。
男人來到他的面前。
「蹲下。」
男人乖乖蹲在她面前。
「把手背到背後去。」
男人乖乖把手背到背後去。
拿起一邊的菜單本,菜單本輕輕的往著他頭上拍,說:
「厲列儂,看在你長得漂亮的份上,原諒你了。」
依稀間,許戈聽到把她擁進懷裡的男人低低的喃喃自語聲「許戈,我一定會很想念很想念現在的你。」
「阿特,你剛剛說什麼?」聽得不是太清楚,她問他。
「我再夸五金店老闆家小女兒可愛。」
又夸可愛,就不能死漂亮性感什麼的嗎?心裡發著牢騷間——
菜單掉落在地上,拼命踮起腳尖。
那個吻可真長,長得好像一生一世。
咖啡煮好了。
咖啡館牆上無處不在的齒輪依然孜孜不倦著,像是老者們在爬著樓梯,一節一節、一個咬合一個咬合的艱難輾動著,又像是一對陷入熱戀中的情侶在不斷的親吻彼此的嘴唇,親吻分開,又親吻又分開。
時間一秒一秒,一分一分……
舊城廣場傳來了午夜鐘聲。
「厲太太今晚穿著這麼漂亮,不跳支舞太可惜了。」
誰說不是呢。
更正確一點的是:厲先生今晚穿了那麼貴的禮服,不跳舞太可惜了。
伴隨著老掉牙的音樂旋律輾轉旋轉擺動,那是獻給午夜的一支舞。
祝福在這個咖啡館等過朋友的人們在列車進站的鳴笛聲響起時,擁抱到了遠行回來的朋友,祝福在這個咖啡館裡等待過愛人的人們在某天打開房間門時,見到了彼此一直無法相忘的愛人。
祝福在這個咖啡館等過夢想的人們,憑藉自己的努力堅持不懈迎來希望的艷陽天。
是的,總有一天,終於有那麼一天。
午夜過去很長很長時間。
白天和黑夜即將交替之際。
「日與夜」咖啡館有一扇阿拉伯式的窗,窗台可以容納兩個人,在黎明到來之際,許戈和厲列儂坐在窗台上,等待著第一縷曙光。
窗的對面是布拉格天文鐘。
他的黑色禮服放在一邊,和黑色禮服放在一起的還有她的高跟鞋。
她背靠在窗台左邊,他坐在右邊,他面向著舊城廣場。
舊城廣場遍布著捷克慶祝國慶日的慶祝標語,以捷克國旗紅白藍三色的小旗幟在燈光的烘托下尤為耀眼。
「許戈。」
「嗯。」
「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擁有特屬於我們的慶典日,我們也會和這座城市的人們一樣,手裡拿著特屬於我們旗幟,跟隨著帶有特屬於我們標誌的花車穿過我們的公路、市政廳、銀行門口、來到我們的廣場擁抱祝福,載歌載舞。」
男人的目光褶褶發亮著,整片廣場,黎明前的布拉格,乃至於一整個世界仿佛被收進了他的眼底。
那目光仿佛一直延續到世界的盡頭。
而她熱淚盈眶。
「當那一天到來時,如果我們還年輕,你就抱著我們的小兒子,而我把我們的大女兒舉到頭頂上,你說這樣可好?」
拼命點頭。
「即使我們老了也沒關係,到時候你只需要把手遞給我就可以了,到時候你會嗎?」
點頭,拼命點頭,會的,肯定會的。
微微欠下腰,男人細細瞅著她的臉。
她的臉倒映在他的眼眸底下,看著有些怯弱的,有這事情說著時很容易但做起來卻很難。
昨晚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儀仗隊,那穿著禮服站在夜幕下宛如王者的男人定額成了一組畫面,悄悄來到她腦海中。
垂下眼帘,屬於久遠年代的陰影在瞬間捲土重來,那陰影被烙印著永不褪色的標籤。
——湯姆叔叔。
總有一天,眼前的男人會越來越為耀眼,越來越被世界矚目,而她也許稍微一不小心就被那久遠年代的陰影吞噬。
盯著自己曲卷在窗台上的腳,內心就像躲避黑暗的孩子。
他柔聲問她怎麼不說話了?
「很久很久以後,你還會把我的衣服送到洗衣店去嗎?」
「當然。」
「很久很久以後,你還會因為我偶爾犯懶把我背在背上嗎?」
「當然。」
「很久很久以後,你還會幫忙把我弄壞的窗簾修理好嗎?」她低著頭問。
「很久很久以後,我還會把你弄壞的窗簾修好,會每天早上在你耳邊大喊許戈快起床了,會在你和我冷戰時撬開你的房間門,你如果表現得太過於可愛的話,我還會把你弄到旅館房間去,即使你額頭爬滿皺紋時,哪怕你給我拋一個媚眼我都有可能隨時隨地光顧看你而一頭撞到GG牌上。」
「很久很久以後,我還會嚴厲禁止你逛公園時塗上口紅,到時候你肯定會問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我都這麼老了,這你就不明白了,不管你多老在我心裡都一如既往的可愛。」
「不是有句話那樣說來著嗎,心裡想什麼眼睛裡就想什麼,我眼裡的你這麼可愛,自然會覺得你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男人眼中也是可愛的,可愛到連和你逛個公園都提心弔膽。」
哇,哇,不得了了,厲先生今天太會說話了。
你看你看,都再一次把她哄得紅了眼眶了。
天光呈現出魚肚白顏色,天際盡頭有一縷透亮的光,亮得就像是被霧氣包圍著的珍珠。
被霧氣包圍著的珍珠漸漸煥發出耀眼的光澤。
眼看天就要亮了。
他站了起來說許戈我們回去吧。
把手交給他。
當他們走出咖啡館時,無數的曙光已經滲透雲層。
曙光把整個廣場染成珍珠白色,厲列儂身上穿的白色襯衫也是趨近於珍珠色,那是一種當月亮來到最圓最亮的顏色。
這個時候許戈想起他那件很貴的禮服還放在咖啡館裡。
「我們不要去管它。」他拉住想折回去的她。
緊緊握住她的手,沿著古老的街道一直往著廣場。
廣場上有數十隻鴿子悠然漫步著,在等待遊客給它們帶來可口的早餐,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家兜售飲料紀念品的小商鋪剛剛開門。
停在那家小商鋪前,他和她說許戈你去給我買一瓶水。
答應得很歡。
能不口渴嗎?
厲先生可是和厲太太說了一夜的情話,都快要把一生的情話說完了,就不能留著一些等以後慢慢說嗎?
拔腿就想往著商鋪方向,可……
內心暗暗竊喜著的,你看你看,她也只不過是去買瓶水,他就捨不得了,這又是一個厲先生被厲太太迷得神魂顛倒的徵兆。
黎明之下,珍珠白的天色下,他凝望著她,用一種極為專注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她便會消失不見。
假裝很是不耐煩的樣子:我去去就來。
「嗯。」
應答著,可是他手還是沒有放開她。
眼看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快要來到她嘴角了。
頓腳,他這才放開她。
轉過身時,笑意就如此的迫不及待,放任它們分布於她的臉龐上,眉梢、眼眸、嘴角,假如頭髮也有表情的話,想必它們一定也是花枝亂顫著的。
廣場角落的那家雜貨鋪距離他們也不過是幾十步的距離而已,一個發愣之間的時間而已。
站在紅藍白三色的遮日棚下,等待著雜貨鋪老闆給她拿水,在等待的光景中忍不住回頭,一回頭又開始眉開眼笑了,阿特還在哪裡呢。
戀戀不捨回過頭來,猝不及防間許戈觸到那隻手遞給她水的手手背上紋著一面墨西哥國旗,不知道為什麼手一抖。
手抖間衣袖擦過櫃檯,把櫃檯上的一枚硬幣掃落在地上。
圓形的硬幣掉落在她腳下,一直在轉著圈。
一直在轉圈的硬幣讓許戈腦子有了短暫的昏沉,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很煩躁:快停下,快停下。
終於,硬幣停下了。
彎腰,撿起硬幣,把硬幣交還給雜貨店老闆,一切好像恢復到之前的樣子。
雜貨店老闆有一張再平凡不過的臉。
接過水,轉身,許戈心裡模糊想著,衝著手背上的那個墨西哥國旗紋身,這家雜貨鋪應該是墨西哥人開的。
墨西哥,墨西哥……
走出那片紅藍白三色遮日棚,有一抹苗條高挑的倩影擋住了許戈的去路,也擋住她去找厲列儂的視線。
心裡莫名其妙又開始煩躁開了,許戈抬頭。
觸動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穿著制服,制服上印有墨西哥機場服務人員的標誌,就那樣一動也不動的注視著她。
那目光奇怪而詭異。
心裡那個小小的聲音在對高挑女人叱喝:快讓開,快讓開。
穿著墨西哥機場服務人員制服的女人沒有說出任何話,只是把一樣東西交給她,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富有節奏。
咯噔、咯噔、每一下都在配合她的心跳節奏。
遠去、消失。
低頭,許戈看到放在她手掌上的東西,那是一部手機,那部手機和把手機交到她手上的女人一樣,有著一副似曾相識的模樣。
盯著手機看了很久,它一直很安靜,一直一動也不動。
有飛鳥拍打翅膀的聲響從她頭頂上響起。
抬頭,許戈看到那隻從她頭頂上飛過的鴿子,白色的鴿子和珍珠白的天色仿佛融為一體。
那陣風把她別在耳後的髮絲吹亂,落在臉頰上的頭髮驚醒了她。
阿特——
目光沿著心裡的呼喚找到了她心底的那個人。
他就站在那裡,穿在他身上的那件襯衫比天色還要白還要亮,在他腳邊悠然漫步的鴿子數量從之前的幾十隻變成了上百隻。
腳剛剛想抬起,手中的手機忽然間響起。
在一種極為詭異的本能下,第一時間接起。
接通手機,在她接起手機的那一剎那,上百隻被手機鈴聲嚇到的鴿子紛紛往著天空四面八方逃竄。
手機鈴聲似乎也打擾到廣場上穿著亮白色襯衫的男人,男人的身體晃了晃。
而她的耳邊傳來了熟悉而又蒼老的聲音,蒼老的聲音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凝神,細聽——
「連翹。」
腳踩著的場地仿佛遭遇忽然坍塌。
數隻往著天空逃竄的鴿子從她頭頂飛過。
耳邊被某種聲音占據著,眼睛放空,往前——
落於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胸前的鮮紅印跡最初只是一點點,但在眨眼之間那一小點以一種極速蔓延的姿態往著周轉白色面積擴展,擴大。
直到它們變成一朵紅色大麗花。
握著電話,她想,嚇到那些鴿子的也許不是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
一定不是,不是……
手機從她手上掉落,那被襯衫衣袖掃落的硬幣一直在旋轉著,旋轉著。
在旋轉中,珍珠白的天色正在遠去,穿著亮白色襯衫的男人也在遠去,連同印在襯衫上的那朵紅色大麗花。
那硬幣還在旋轉著,旋轉著……
「這是一場醫療遊戲,一次本我人格的一次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的關鍵時間點,那好比是順時針和逆時針的一次較量、一次站在十字路口的艱難抉擇,厲先生我得告訴你,以上的說法僅存在於一種理論,在理論沒有得到實踐之前,它只是人們做的那個比較大、比較真的夢而已,這個理論背後成功與否失敗以否沒有人能給你任何經驗之談,因為這之前沒有任何先例。」
這是許戈那位叫著泰勒的心理醫生在數個月之前和厲列儂說的話。
廣場最角落的那家雜貨鋪比平常早出兩個鐘頭開張。
因為雜貨鋪里來了一位催眠師,掉落在地上的那枚硬幣是催眠的道具,是把五金店老闆家小女兒帶到時光隧道的穿梭機。
沿著時光隧道,布拉格廣場變成了墨西哥機場。
許戈,這次你的阿特可沒有騙你,他老老實實的和你交代了那些事情,而你也原諒了他。
槍聲響起,方為其的那一槍做到了像他承諾的那樣:驚心動魄。
為了配合那一瞬間他還故意穿了淡色的襯衫,為的是……
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她軟軟的倒下,那是她通往回家之旅的必經之路。
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間,廣場外響起刺耳的救護車聲音。
他和她被放在同一輛救護車的車廂上。
厲列儂給方為其列出的那一槍還必須附帶上兩個特點:瀕臨、不能影響到他的任何意識知覺。
在前往醫院的路程中他需要保持全程清醒。
因為他還有話對她說,一些非說不可的話。
血被止住了,他趕走那幾名醫護人員。
現在,救護車車廂就只剩下他和她,沒有人再能打擾到他和她。
她閉著眼睛,躺在白色的擔架上,看起來有點像玻璃櫃檯下的東洋娃娃。
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真正的告白時刻來臨了。
但願這通往醫院的路足夠漫長,但願黑暗不要太早張開它的臂膀。
他得做最壞的打算,比如說,這是屬於他和她最後的告別時間。
許戈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她忘記了回時的路。
假如她忘記回來的路呢,沒有關係的。
比起平常時候,他去握住她的手有點吃力。
把她的手握在手裡。
「許戈。」
許戈,一些話我無法當著你的面和你說,所以我只能採用這樣笨法子把它們說出來,我知道你在聽。
「許戈。」
許戈,假如你忘了回來的路,沒有關係,你的阿特終究還是會拯救世界的。
在那個雨夜,方為其給了他狠狠的一拳,方為其說「厲列儂,你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世界才能遇到像許戈這樣的好姑娘。」
是好姑娘,也是傻姑娘。
如果說上一輩子你的阿特是拯救了世界才能遇到你,那麼下一輩子我還想再遇到你,一定要遇到你。
「許戈。」
許戈,以下是兩個厲列儂拯救世界的經過。
在二零一五年到二零五零年間,發生過這樣一件大事件:某年某月某日,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結成聯盟把他們的航空母艦分別開到了黑海和西太平洋,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著一聲令下,無數的飛彈將像飛出的箭,以此同時,中俄兩國祭出了最強最緊密的防空系統,中華人民解放軍在五星紅旗下宣誓,哪怕有一片火箭碎片落在南海,先淪陷的將會是白宮,千鈞一髮之際,中俄聯軍和西方聯盟的最高指揮官分別收到緊急密件,那份緊急密件以最充分的證據指出這場一觸即發的戰爭其幕後黑手是日本和菲律賓,這時,你肯定猜到緊急密件的來源,除了他還能是誰,是的,提供緊急密件的就是1942領導人,那份緊急密件阻止了一場世界戰爭。
在二零一五年到二零五零年間,發生過這樣的一件事情:某年某月某日,一顆行星偏離了軌道,以一種讓人猝不及防的速度朝著地球,這個時間點,工作了一天的人們正在睡夢中,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到來自於自然界不可抗拒的毀滅因素,那顆快速運轉的行星眼看就要撞向地球了,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有從半人頭馬座阿爾法星球的戰士乘坐光速而來,從地球和行星之間的縫隙穿過,所經之處產生了巨大的能量,那能量讓行星停下運轉,乘坐光速而來的戰士用一記圓月彎刀的腳法,脫離軌道的行星就像一顆飛往網窩的定位球回到屬於他正確的運轉方式,世界安全了,這位在人們睡夢中悄悄做了拯救地球的戰士有一個外號叫做藍色路西法。
怕一個版本不夠份量,兩個版本份量足夠了吧?
許戈,以上兩個版本你喜歡哪一個?
不管你喜歡哪一個,你的阿特拯救世界是一件不爭的事實,命運之神沒有理由不讓我們在下一個輪迴中遇見。
「許戈。」
許戈,當遇見時,也許到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叫厲列儂,你也不叫許戈,但下一輩子遇見時,我將還是我,你也將還是你。
唯一不同的是,換我來先愛你。
換我來先為你神魂顛倒,換我來一直跟在你後面跑,換我來為你做一籮筐的傻事情。
到時候,如果你還是五金店老闆家小女兒的話,我一定是隔壁皮鞋匠的大兒子,隔著一條小小的巷,隔著一堵矮矮的圍牆,我在我家的陽台上看到你,你站在你家的陽台上。
那是一個春天,那陽台上的女孩比漫山遍野的春花、比那場萬人空巷的球賽更加的吸引住我的目光。
從那天起,我就開始了等待,等待那陽台上的小姑娘快點長大,起碼得大到明白那個穿得一本正經的男孩和那男孩遞給她那封淺藍色的信是怎麼一回事。
一封情書打動不了你,那就繼續寫,直到它們裝滿了你的整個閣樓,到時候你總該感動了吧?
這個時候我們也該長大了,大到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求愛成功之後我又得絞盡腦汁張羅一場場別具生面的求婚行動。
之後是結婚周年紀念日,很多很多個結婚周年紀念日之後,我們變成了坐在公園長椅上的老先生和老太太。
這個自然也有很多的版本。
到時候,你如果是一位公主的話,那麼我就會是心裡愛慕著公主的鄰國王子,到時候如果你一窮二白那麼我肯定是家徒四壁,如果你來自於大富之家那麼我就是來自於權貴世家。
我才不要去兜圈子呢,時間很寶貴,我要我們的愛情一帆風順。
到時候,如果你是億萬年前的一條魚那我就化身為蔚藍海水。
許戈,你看你怎麼都逃不開我。
只是,許戈下一輩子還很遙遠,而我迫不及待。
數個月前,那個叫做泰勒的心理醫生還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厲先生,醫學史上誕生過很多至今也無法用常理來解釋的案例,這些案例被稱之為奇蹟,這些奇蹟背後離不開人們的堅持不懈。」
不,女士,你面前的那個男人一點也不想去創造什麼奇蹟,他只是想把許戈帶回來。
把許戈帶回來,和她玩一些單調而無聊的遊戲「許戈」「嗯」「許戈」「嗯」「許戈」「煩死了,你幹嘛老是叫我的名字」「許戈,你頭上有一隻蜘蛛」「混蛋混蛋,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他就是故意等到後面才告訴她的,什麼都不怕的人怕起蜘蛛來模樣有趣極了,這世界也只有許戈才能把怕蜘蛛這樣的事情演繹得如此動人。
到時候,他也許還能撈到一點的好處,比如主動朝著他投懷送抱。
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劃破長街。
長街的盡頭就是醫院了。
告白時刻已經過去三分之二的時間,她的手還在他手裡,只是不像最初那樣,可以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手裡。
甚至於哪怕他精神一不集中,那勉強握住的手下一秒也許就會從他手中滑落。
告白的話也開始出現了斷層,聲音小得他都要懷疑自己有沒有把它們說出來。
不管我有沒有把它們說出來,許戈,我知道你還在聽。
我得加快一點時間。
「許戈。」
許戈,回來吧。
你也知道我能任性的機會不多,但不代表我不會逮住一兩個機會去做那些比較任性不負責任的事情。
比如現在我做的就是一件任性的事情。
如果你一直不回來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麼時候,忍到什麼時候去打開那條通往去見你的道路。
那條通往去見你的路可一點也不輕鬆,即沒有兔子帶路、也沒有像滑滑梯的山洞,這個你是知道的。
所以,許戈,快回來吧。
許戈你要知道,上帝不會一直讓幸運降臨到某一個人身上,上帝還會對那些不珍惜生命的人實行懲戒。
你也知道上帝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祂不可能去了解你的實際情況,祂所不知道的是其實那個一直干任性事的男人比誰都熱愛生命,那個男人只是太想念一個女人,那個男人沒有別的渠道去緩解他的想念。
所以,還等什麼,許戈,快回來吧。
不然的話……等你哪天回來了,你也許就見不到你的阿特了。
是的,這是在威脅你。
但……
也許未來的日子這個威脅一不小心就變成真的了。
在這裡,我得先對上帝發一個誓:厲列儂比誰都熱愛生命。
還有上帝啊,我只是用屬於我的方式向您討回那位有著一雙愛笑眼睛的姑娘。
「許戈。」
那聲許戈直接消耗掉他指尖的力道,她的手從他手掌里緩緩滑落,而他再也沒有力氣去握住她的手了。
沒有手,但還有眼睛,可以用眼睛去看她,但願黑暗不要太早來臨,起碼,得等他說完最後要和她說的話。
「許戈。」
許戈,你說過會記住那些我和你說的話。
「那個咆哮的法國男人名字叫做布里斯,是一名銀行職員,那聞起來味道很好聞的洗髮水名字叫做lush,意義為草木青蔥,那被餵了半顆安眠藥的狗名字叫做尼克,秋田犬,原產地自日本。」
「那在舊城區開一家麵包店的是猶他男孩,猶他男孩把家鄉的藍莓帶到了布拉格,那列車形狀的麵包是猶他男孩為了紀念在伊拉克戰爭中離開的哥哥,在那家麵包店前,有一個男光顧看一個女人而傻傻的把頭磕到綠色的GG牌上。」
那些的話,是生命的意義,我也是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懂得。
平凡、溫暖、無限生機。
許戈,回家吧。
家裡有我們的葡萄園,還有我們的三十五頭牛,當然,還有我們可愛的赫伊里和阿塔依。
許戈,想著我要你記住的那些話,想著我們的葡萄園想著我們的兩個孩子,你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找到回到這個世界的路。
「許戈。」
許戈,我親愛的,不要害怕。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走在回家的路上了,我知道回來的路布滿荊棘,但你不是別人,你是許戈。
許戈,不要被那穿著黑色長袍的巫師給嚇到,那只是欺善怕惡的壞傢伙,當你怯弱了他就越發的窮凶極惡,當你強大時他就暴露出了渺小的一面。
許戈,在回來的路上,也許你會經過食人花叢林,不要被它們的張牙舞爪嚇到,我偷偷的告訴你,那是壞巫師虛張聲勢的道具,有食人花叢林也許就有迷霧沼澤,許戈不要東張西望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行了。
許戈記住了,從你身邊經過的都是幻像。
最後——
在回家路上,那條惡龍擋在你和世界之間,許戈,這個我想我是幫不了你了,我唯一能做到的是給你加油鼓勁。
許戈,我親愛的,低頭看一下你手中的劍,那可是世界上最為鋒利的寶劍,把你手中的劍狠狠刺向惡龍的眼睛。
當你那把寶劍刺穿惡龍的眼睛時,黑暗和恐懼煙消雲散。
那一刻,世界就回到你的面前。
好了,許戈,我已經看到黑暗得翅膀了,它們正在朝著我撲過來。
它們來了。
許戈,我相信。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我便看見了你,還有你那雙為我哭紅的眼睛。
最後,最後——
我要和你做出那人類最為俗氣的告白。
「許戈,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