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桃之夭夭5

  冷菱現在處在上風，那秦家的孫小姐此時被打得哭唧唧也不肯認輸。

  滿錦瑟齋的人和路上圍觀的人，皆不敢去勸。

  一個是榮親王的心上人，一個是樞密使的掌上孫女，都是權貴人家，誰也得罪不起。

  此刻奈奈奔來，大喝一聲：「榮親王到。」

  接著又有秦家的下人大喝一聲，「樞密使大人到。」

  這兩人都是一下朝，在官署處理公務不到半個時辰，就聽得人來報，他們的寶貝在街頭打架鬥毆，急急趕來。

  冷菱住了手，左手握著掃把杵在地上，右手抬起將額間香汗擦了擦，呸了聲道，「終於來了，累死老娘了！」

  遠處人群里圍觀的冷楓薛瑞芬夫妻倆全程觀看了此次鬧劇。

  冷楓呆愣了半天，薛睿芬喊他走，他也不應，她拍了他胳膊一下，他才回過神來，薛睿芬忍不住掐了把他胳膊怨道，「女人們吃醋打架，你也看得這麼起勁，你說，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冷楓睨了她一眼，「說什麼呢！我只是覺得那個戴面具的女人，無論身形還是這撒潑的架勢，怎麼看怎麼像我家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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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睿芬用胳膊肘輕撞了他一下，低下聲來，「小妹都不在了，你就是再想小妹，也不能魔怔到在別人身上找小妹的影子吧？」

  「娘子說得對，我們回家吧。」冷楓攬過薛睿芬，苦笑了聲，徑直離開。

  秦嵐這邊一聽到自己爺爺來了，人還沒到跟上，就自己跑了上去，先前的嗚嗚咽咽變成了嚎啕大哭，「爺爺，你要為我做主，那個女人……她欺負我，你看，孫女的衣衫都破了……」

  秦文抖著腮幫子，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就氣勢洶洶的要來看看這趙碩的心上人，是個什麼樣的人，誰給她這樣大的膽子，敢當眾下他秦家的面子！

  趙碩近得冷菱身前時，冷菱將掃把往地上一扔，指著前面那官威赫赫，怒氣沖沖的老頭，對他氣呼呼道，「你忍得桃花債，你自己解決，那老頭到底是兩朝元老，戰功累碩，為這大寧也付出了很多心血。我不忍心對他發難。」

  趙碩彎唇一笑，「你站在我身後就好。」

  秦文上得前來，目光全在冷菱身上，那怒火恨不得將她燒死，「你！還不上前來認罪！」

  趙碩劍眉微揚，對他招了招手，「秦老，我們聊聊。」

  他們的聲音幾乎是耳語，聲若蚊吶，冷菱只見他們交頭接耳過後，面上俱是滿意之色。

  那秦文看也不看他，面色和善了許多，拽著秦嵐就離開。

  秦嵐猶不甘心，「爺爺，你就不訓那臭女人了麼！」

  秦文面色微沉，「訓什麼訓，還不是你先來找的事！你要是不來，能發生這種事嗎！」

  ……

  那兩人的聲音漸漸遠了，冷菱好奇問道，「你和秦老說什麼了？」

  趙碩又一招手，示意她俯下身來，冷菱微微前傾，湊到他唇邊。

  「大臣進言，皇后去世，宮中不能無主，趙策又無意在已有的女人當中立一個為後，是以，一番勸說下，他答應再次選妃，選妃之日就定在一個月後。我跟秦老說，若是他有興趣，我願意全力相助她的孫女成為皇后。」

  冷菱撇撇嘴，「難怪秦老那麼滿意，做皇后，確實要比做你的王妃風光啊！」

  她看了眼周圍，圍觀的人都已散盡，錦瑟齋夥伴也不知什麼時候早已回了自己崗位，忙活去了。

  這麼一松下來，她竟覺得有些疲累。

  召來莘莘，稍作交代後，才對趙碩說道，「我累了，今天想休息一天。」

  「正好，我今日也放了半天假，我們一同回去。」

  冷菱點頭。

  兩人上了馬車後。

  冷菱道，「莘莘是個聰明的孩子，光伺候我，太浪費了，我想讓她做我的助手。」

  「這點小事，你做主就好。」

  冷菱想合眼小憩一會兒時，就見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灼灼熱熱的，她睜眼看他，「你不要跟我說，我剛才那樣子，讓你又深深痴迷了！」

  趙碩猛咳兩聲，才緩緩道，「痴迷倒是沒有，喜歡還是有的……」

  「這話不是一個意思麼？」

  趙碩微微一笑，只道，「今日起，我那些個爛桃花，估計就被你清除乾淨了，仔細說來，你這也算做了一件大善事，這些或明或暗愛慕本王的，瞅著你這麼厲害，心思一歇，趕緊找其他人成了一對好姻緣，也說不準。」

  「若真如您所說，我倒是功德無量了！」冷菱自嘲。

  趙碩哈哈笑起來，合掌道，「善哉善哉！」

  ……

  回到王府，正是午膳時分，兩人罕見的一塊用膳，氣氛相當微妙。

  冷菱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跟他相處不知何時變得極其自然。

  從前在趙策面前，她是一定會收斂點的，不高興時會隱忍，受冷落時會絞盡腦汁的去討好。

  在趙碩面前，這些她全都可以不用，她可以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做真真實實的自己。

  趙碩見她面前三盤子肉，忍俊不禁，「你上一世吃素，這一世是要補回來的節奏嗎？」

  此時冷菱正塞了塊肉，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含糊道，「我本來就愛吃肉啊！」

  趙碩一拍腦袋，「哦，對了，我想起來，你八歲去宮裡玩時，也光是拿肉吃了，水果什麼的一概不碰。」

  「後來再見你，你面前只擺水果蔬菜，一絲葷腥都沒，我還以為你長大了，口味什麼的都變了呢！」

  冷菱知道他說的是上一世她嫁給趙策後的樣子。

  她將嘴裡的肉嚼吧嚼吧吞了後，面色淡淡，緩緩道，「吃肉會長胖，會變醜，他身邊的女人太多，為了冷家長久的榮寵，我不得已而為之。」

  趙碩知道她是怕自己失了趙策本來就少的寵愛，於是看破不說破，只道，「有我在，冷家一如既往的榮寵，且長盛不衰！」

  冷菱大受感動，眼眶裡不爭氣的湧上水汽，她喃喃道，「要是我天天吃肉，變胖變醜了，你肯定不會這麼講了！」

  趙碩笑著，伸出大掌來摸她的頭，「我又不是以貌取人的那種人。」

  冷菱本來感動著，這突然的影射，讓她繃緊了張臉。

  實在是當時的她愛美男子這事，太過於張揚，鬧得上京城人人皆知。

  她咳了咳，皺起眉頭質問，「你是覺得我不美嗎？」

  趙碩一怔，收回手點頭，「美！」

  「有多美？」

  「嗯，上京城第一美！」

  冷菱瞪他一眼，促狹道，「那你還說自己不是以貌取人！」

  趙碩尬在原地，不知怎麼接話。他原想表達的不是這意思，怎麼越說越歪了？

  冷菱眯眼一笑，放下筷子，「我吃好了，拜拜！」小跑著離開。

  ......

  一連數日，陰雨綿綿。

  錦瑟齋的生意比往日蕭條了些。

  不忙的時候，冷菱常帶著莘莘在街上閒逛，其實也不是真的閒逛，還是帶了些目的的。

  她知道四月初，這上京城裡就會湧進一批來自江南柳州的難民，開始混亂起來。

  也就是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柳絮作為趙衍的遺孀在王府門口支起了大棚，做一些施粥發饅頭的善事，引得上京城人人稱讚。

  在名聲上嘗得甜頭後，她開始在王府旁邊空置的地方開起了善堂，平日裡會收留一些孤寡，到最後，越做越大，竟開起了免費學堂，供那些孤兒們讀書習字。

  沒幾年，這慈善的名聲竟擴至全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如今細細想來，這柳絮是有些真本事在身的。

  雖然她目的不純，但難民們的確是受到了實打實的好處，活了下來。

  這當面，她是挺佩服柳絮的。

  忽然間，冷菱計上心頭。

  當夜回去就同趙碩討論了如何讓世家貴族心甘情願拿出錢來的法子。

  趙碩聽罷，拍案叫絕。

  事情就這麼緊鑼密鼓地安排了起來。

  一開始嘛，是很不容易的，但冷菱打著榮親王府的旗幟，叫來的幾個地位中等的世家小姐們不敢不從。

  三日後，上京城內，如期亂了起來。

  災民們紛紛湧進上京城，討口吃的，喝的，順帶著痛斥當今聖上的不作為。

  柳州半個月的水災，良田被淹，房屋被毀，上百人失蹤，上千人無處可去，州府蘇州又容量有限，好在那襄王願意發些路費，讓這些人或投奔親人，或重新找地方安置。

  可能找到落腳地的畢竟是少數人，大批無處可去的難民，還是紛紛逃來了繁華的上京城。

  電閃雷鳴，大雨如注。

  這些人在街頭凍得瑟瑟發抖。

  在兵士們無序安置這些難民時，冷菱一聲號令，一個大棚每隔兩里便迅速建了起來，總共五個大棚。

  粥在現場就開始煮上了，炊煙裊裊，熱氣騰騰，饅頭大餅呢，先前就已經備好，衣裳被子什麼的有些不太充足，只能先給迫切需要的人先用著。

  五個棚子前，都立了塊人高的木頭，上面註明了捐物人的名單以及家庭住址。

  棚子裡招呼難民們的主事，都是冷菱先前叫來的四個世家小姐，這四個小姐們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在冷菱給她們訓練了幾天，才不至於在這個混亂嘈雜的場面失了控。

  冷菱這邊忙得腳不沾地，趙碩心疼不已，將府里的侍衛們全部支過來幫忙。

  大雨無情，人卻有情。

  朱雀街這一角，燈火闌珊中人們忙忙碌碌，溫暖了許多失去家園的遊子。

  待到夜深雨停，難民們紛紛歇下後，冷菱才允許這四個世家小姐們收工回家。

  這四個小姐嬌生慣養長大，早已累得直不起腰來，回到家後，都將這冷菱連著榮親王一起罵了個狗血淋頭。

  翌日，天光晴好。

  四位世家小姐們按冷菱定好的日子早起出門，卻在大門口碰見了昨日幫助過的人跪在那裡朝他們跪拜致謝。

  這一瞬間，她們的心情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這四個世家女，他們的父親在朝堂上官階不高，俱在四品到六品之間。趙策早早聽人匯報了此事，在早朝上高興地將這四人的父親都誇了一遍。

  緊接著，他吩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凡有過貢獻的家族並且在坊間獲得了好名聲的女子，才能有資格進宮來選妃。」

  不到半個時辰，消息便傳遍了街頭巷尾的角角落落。

  世家小姐們在忙完後，紛紛來感激冷菱。

  是她讓她們有了入宮的資格，讓她們有了能為家裡增添榮光的機會。

  冷菱笑：「大家都不必感謝我，大家應該感謝的人是自己。還有，入宮並不是大家想像的那麼美好，咱們這初衷，應該是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咱這大寧國才能一片祥和不是？」

  聽罷，台下掌聲響起。

  世家女們頓時有些羞愧，論做人的境界，她們比面前這女子要差得太多，可謂天壤之別。

  在趙碩的幫助下，善堂很快建了起來，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難民居住的環境。

  朝中大員紛紛拿出錢來資助這善堂，並且把家中待嫁的女兒全都趕到善堂來幫忙，為的就是讓自己的女兒混出個好名聲，混出個進宮的資格來。

  一時間，這些難民全沒了脾氣。

  只求當今聖上能派人去治理一下他們的家鄉柳州，好讓他們能重歸故里。畢竟，柳州還有許多沒有跑出來的老鄉和親人。

  榮親王府。

  冷菱一筆筆地記著帳，數著錢，不亦樂乎。

  趙碩喝著茶，打著扇子，笑意直達眼底，「瞧你高興的，好像這銀錢是自己的一樣。」

  冷菱數完最後一張，記完最後一筆帳，才咧嘴笑道，「總共兩萬兩，當初趙策說要我一個月弄到一萬兩，否則就是欺君之罪，你看，我總算沒有食言，還遠遠超額。」

  趙碩放下茶杯，拱手正色道，「這事，你立了大功，我替難民，替聖上，替大寧謝謝你！」

  冷菱一雙桃花眼裡，瀲灩生輝，「你要怎麼謝我？」

  「不如，本王親自烤肉你吃？」

  「和季婉蓉比，烤得如何？」

  趙碩身子微微前傾，兩人的距離呼吸相聞，他吐氣如蘭，「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的烤肉技術，是出自於我這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