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暗涌15
2024-10-04 21:54:45
作者: 山山來遲
第十天,冷菱吐出來一口黑血,氣若遊絲。
許智探過脈後,搖著頭直呼不可能,趙策眉頭皺得很深。
九死還魂草,越國已經取到,正派了人快馬加鞭送過來,最快也得明日。
千年聖靈芝,臻國不論什麼條件都不願意賣給蘇棠,最後沒有辦法,只得採取下策,讓柳葉刀潛進臻國的皇室偷了它出來,可沒成想,蘇棠卻被當做疑犯關了起來。
趙策這邊急得頭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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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臣有事來找,趙策不耐煩的擺手不願去,冷菱見狀,撐著一口氣勸道,「陛下,國事為重,您還是去忙吧,您要是不去,耽誤了國事,臣妾該成為百官口中那禍國的妖后了。」
「朕看誰敢!」
趙策這幾日又是國事,又是擔憂她的病情,額頭上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幾行細細的紋路,看著要比一旁同齡的許智老上許多。
恍惚間,冷菱發覺自己對他的恨意,好像不知不覺消失了。
這個男人,本質上來說不算壞,起碼這一世,對自己並不壞。
冷菱忽然間覺得,兩個人之間的很多問題,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自己在這場糟糕的關係里好像並不那麼無辜。
她蒼白的唇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聲音輕輕柔柔,「陛下,您就去忙吧,這裡有許智在,無礙的。」
趙策一步三回頭,終是離開了未央宮。
跨過門檻,天空下起了細雨。
蕭條冷清,他總覺得有什麼要遠遠離去。
冷菱透過窗欞,看到細雨飄落,一顆開得正艷的桃花,突然啪嗒一聲離開枝頭,落到了地上。
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好像同這落花一樣,在慢慢消逝。
她撐著最後一口氣,對季婉蓉,對香草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頌芝到了。
她顫顫巍巍地磕頭行禮。
此時,所有人全部隱了起來,只剩她二人,冷菱從枕下摸出一袋子銀錢來,對她柔聲說道,「頌芝,本宮怕是不行了,這袋子銀錢就送給你,本宮知道你和家人都過得很拮据,這是本宮的一點心意,還有,本宮給陛下說過,你能力尚可,提拔你為五品尚食,你看可好?」
頌芝終於受不了,哭了出來。
頻頻磕頭致歉,哭喪著臉道,「對不起,皇后娘娘,您就懲罰頌芝吧,是太后,是太后捉了奴婢的家人,威脅奴婢在您的飲食中下藥,對不起,對不起......」
躲在帷帳身後的季婉蓉,忍不住沖了出來,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怒道,「皇后娘娘對你這麼好,你居然敢下毒!!」
「快說,你到底下了什麼毒?為什麼我們用銀針都試不出來?」
頌芝再次磕頭,捂著發疼的半邊臉抽噎道,「對不起。」
此時,香草和許智也沒躲著的必要了,紛紛從屏風後露出面來。
季婉蓉拎著頌芝的衣領,惡狠狠逼視道:「快說!」
頌芝哆嗦道,「是,是,是銀杏芽汁,太后娘娘身邊的人每日都.....都會來御膳房塞給奴婢一瓶銀杏芽汁,盯著奴婢將這汁下在飲食里。」
其實,自從上次覺得頌芝不對勁後,御膳房送來的食物,冷菱都偷偷倒掉了,為免打草驚蛇,她並沒有聲張。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中了七毒散之外的毒。
許智再次替她把脈,然後又用銀針刺出血珠來,聞了聞,點頭道,「娘娘中的另外一種毒,的確有銀杏芽的氣味,娘娘近日嘔吐,頭痛的症狀也符合銀杏芽汁的中毒症狀。」
冷菱納悶,「可我並未吃御膳房送來的飲食,我這毒又是從何而來?」
聽罷,頌芝怔然望向她,她居然早就知道?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又被迅速關上,眾人視線看過去。
是甚少來未央宮的方菲,身後跟著貼身侍女,侍女手中抓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內侍。
冷菱認得這內侍,這內侍專門負責未央宮的飲水。
而眼前這方菲是粵東鹽運使方鳴之女,方淞之侄女。
她記得八日前,方淞作為始作俑者,全家被斬,而方鳴作為三品官員,知法犯法,趙策考慮到方菲為皇室誕下了一名公主,只斬了方鳴,罰沒其全部家產,其餘家人皆被貶為賤籍。眼前的方菲,也被廢了封號,貶為庶人,移居冷宮。
目前考慮公主還小,趙策並未讓她遷宮。
方菲的母親,受不了打擊,當天便隨方鳴去了。方家只留下方菲,還有方遠山。
私鹽案事發當天,方遠山就被逐出了國子監,至今不知人在何處。
後面這些,是愛八卦的香草聽來講給她聽的。
冷菱淡淡的看著突逢變故的她,問道,「你怎麼來了?」
方菲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娘娘剛剛不是在疑惑,為什麼自己沒吃御膳房的飯,也還是中了其他的毒嗎?」
「我知道。」
冷菱凝視著她,「你告訴本宮,可是需要什麼條件交換?」
方菲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麼條件,我只是和你一樣是個可憐人罷了,太后不容你,卻也同樣容不下我。」
頓了頓,芳菲苦笑了聲提醒,「娘娘,您哪裡都小心了,唯恐遺漏了日常的飲水。」
季婉蓉納悶:「皇后平時喝的水,都是我親自燒開,親自端給她喝的,並未假手於人。」
方菲見她不信,也不欲辯解,只說道,「不如,你讓太醫也替你把下脈,如何?」
「我並沒有哪裡不適。」
「你相信我,把一下脈再說。」
聽罷,季婉蓉伸出手,讓許智把脈,片刻後,許智面色凝重,「淑妃娘娘也中了毒,不過毒性甚微,吃服藥就沒事了。」
季婉蓉臉色沉了沉。
方菲一笑,看向香草,「不如,你也讓太醫把把脈,如何?」
香草將信將疑地伸出手去給許智把脈。
很快,得出和季婉蓉同樣的結果。
冷菱明白了,隨即叫許智去給守在屋外的眾人把脈。
半個時辰後,許智進來稟道,「娘娘,大家的情況都一樣。」
「太后,真是好狠的心,為了殺我,連我宮裡的人一個都不放過。」
許智這時解釋道,「銀杏芽汁,正常人服用少許,會有輕微的腹瀉頭痛,只有大量服用,才有致死的可能,娘娘這情況,又與旁人不同,娘娘哪怕進食微末的銀杏芽汁,那都是劇毒,會要命的。」
冷菱看向那內侍,質問道,「是你將銀杏芽汁放入未央宮的飲水的水缸中?」
內侍點了點頭。
「你自去找聖上坦白認罪吧。」
內侍跪了下來,祈求道,「求皇后娘娘饒了奴才,奴才也是被逼的......」
冷菱對屋外喊,「如風,將他與頌芝都帶去聖上那裡。」
如風領了命,拎只兔子似的,一手一個,將這兩人拎出了門外。
此刻,冷菱吩咐許智速去開藥。
方菲離開時,冷菱對她的背影說了聲謝謝。
趙碩收到如風的消息時,已是第二日,他正帶著那郝晟和他師父的那本藥物製作記事冊趕到了上京城。
當晚到達王府時,如風早得了消息帶著許智等在王府門口。
許智將記事冊翻了翻,和郝晟一陣探討後,基本確定了毒藥的組成部分。
當天兩人便在王府通宵達旦地研製解藥。
直到天明雞叫時分,解藥被研製了出來。
眾人開心不已。
可這時,如風的消息遞進了王府——冷菱昏迷。
許智暗叫不好,再不用解藥,這娘娘該是沒命了。
趙碩立刻派了王府最好的馬車,用最快的速度地將許智送到進了宮。
翌日。
景陽鐘敲響。
皇后駕崩,舉國哀悼。
天色昏昏沉沉,暴雨如注,整個上京城陷入一場悲涼之中。
趙策同馮昕睿在雷聲轟隆中大吵了一架。
不多時,馮昕睿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連夜離了宮,搬去別宮居住。
趙策命舉國上下哀悼三日,懷緬賢義皇后。
遠在江南朱府的柳絮聽到了消息,欣喜若狂。
她如今是朱府的十七小姐,當天人人哀悼時刻,她高興地叫上了伺候她的丫鬟流星,去到蘇州最繁華的街道上逛街。
街上一改以往的熱鬧,人們穿行其中,低調地說著話,頭上皆縛了白紗,各個店鋪也象徵性地掛上了白綢,以示對已故賢義皇后的悼念。
她逛完飾品店,逛服飾店,丫鬟流星手裡堆疊的物品就快要沒過她的頭頂。
流星十五六的年紀,還沒有柳絮高,這些東西把她壓得仿佛又矮了一寸。
流星哭喪道,「小姐,奴婢快要拿不動了。」
柳絮回頭看了眼,覺得也買得差不多了,拍了拍手,正走出店門,卻被不知什麼人拍了下肩,她迴轉頭,愕然地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趙衍。
她的人皮面具已被蘇府那灑掃丫頭毀掉,她如今是自己本來的臉。
她怔愣在原地。
趙衍的聲音沉沉的響起,面上無一絲表情,「柳絮,好久不見。」
流星見自家小姐被一個陌生男人擋了路,抱著堆東西吃力地擠了過來,偏頭露出巴掌小臉來,「公子,您認錯了人,這是我朱府的十七小姐,不是您說的什麼柳絮。」
「你家小姐都沒說話,你倒是著急。」
流星一噎,「我家小姐她,從小遭了難,不會講話。」
這句話,讓趙衍百分百確定,她就是柳絮。
前些日子,趙碩來過,將金玉露所有的情況說了一遍,尤其是她不會講話這個特徵。
如今看著跟柳絮以自己的面目示人,又是個啞巴,他啞聲笑了笑。他已經派人在朱府守了七天,都沒有等到這位朱府新來的十七小姐出過門。
今日傳來冷菱駕崩的消息時,他就有預感,她一定會出門。
果然,這就叫自己逮了個正著。
柳絮眼看趙衍伸手就要來抓自己,拉住流星就逃,流星抱著的東西瞬即散了一地,流星不明所以,慌張叫到,「小姐,那些東西都掉了啊......」
柳絮的力氣很大,流星完全是被拖行著,好幾次撞到行人,又好幾次差點摔跤,她無奈勸喊道,「小姐啊,那個公子長相英俊儒雅,不像是壞人啊,小姐......」
「小姐啊,你要是害怕,我們回府去吧......」
「小姐啊,那條路錯了......」
「小姐啊,他們好像沒有追上來了......」
「小姐啊.....我跑不動了......」
饒是她喊得口乾舌燥,這柳絮就是拼了命地拉著她往前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兩人跑到了個死胡同的巷子盡頭,一堵斑駁的灰白圍牆擋住了兩人。
她停下來,茫然四顧時,趙衍帶著手下,閒庭信步地從一側路口現出身來,幽幽道,「怎麼不跑了?」
他還是那樣溫潤如玉的一張臉,但這眼睛裡全沒有當初看著她時的那份綿綿情意,只有鄙薄嫌惡。
柳絮知道,他這是什麼都知道了。
她知道現在自己在他面前就好像曾經華麗的袍子,已經襤褸得無一處完好,上面還爬滿了虱子,令人噁心。
她低下頭,只覺得汗顏無地。
不過片刻,想到自己被抓住的後果是必死無疑,便忍不住身子輕顫,拼命地揮著手往後退。
流星仍舊不明所以,但知道她是在害怕,鼓著勇氣就站到她面前,伸開雙臂擋住這男人,對他義正言辭道,「你,不許傷害我家十七小姐。」
「還是個衷心的奴僕,」趙衍彎唇笑了笑,指著她身後那女人,解釋道,「她不是你家小姐,她是假冒的。」
流星仰起小臉駁斥道,「我不信你說的,我只信我家老爺說的,老爺說她是,她就是。」
她正一心護著主,完全沒料到下一秒,身後的主人用一個冒尖的銀簪子抵住了自己咽喉,手也被她反剪住,她心下一驚,卻隻眼睛能動,「小姐,您這是做什麼?」
趙衍勾唇,揶揄道,「你看吧,你護她,她卻想殺你。」
生死關頭,流星怕了,求助道,「公子,我這回相信您了,您救救我,救救我......」
因著她求救,銀簪子顫抖著刺入了她的肌膚一分,頃刻間有鮮血流出。
還未等她感覺到痛,威脅自己的銀簪子就被面前的男人一掌拍飛了出去,男人身邊一個帶劍的侍衛則一個閃身將柳絮制住,押到前面,對男人恭敬道,「王爺。」
王爺?
流星聽了,嚇得跪到地上,磕頭道:「奴婢見過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