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桃之夭夭
2024-10-04 21:54:50
作者: 山山來遲
頭頂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流星抬眼,見他們已拔步離去。
她立即爬起來去追趕。
在離趙衍三步距離時,高盛手握佩劍攔住了她,趙衍腳步停頓,迴轉聲看向她,劍眉微挑,「還有事?」
「王爺,你們捉走小姐,我回去沒有法子向老爺交差的,你們將我一起抓走吧。」
趙衍被逗笑,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主動求抓的。
這小姑娘的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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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衍眯眼,問,「本王看著,可昏庸無道?」
流星搖頭。
「你想在本王府里,白吃白喝?」
流星這回手和頭一起搖。
趙衍微微仰起頭沉思,露出好看的下頜弧度,看在人眼裡,別有一番風流韻味。流星只覺得這男人,可真俊,比他見過的朱府世子少爺們都要俊。
趙衍似乎想好了,指著還沒有老婆的高盛,對她笑道,「本王呢,的確不昏庸,但也絕不是一個見到個路邊流浪的野貓野狗都要撿回去安置的善人,這個人呢,是我身邊最得力的親衛軍統領,身材好,武功也好,唯一不足的是,身邊缺一個像你這麼討喜的妻子,你若是想繼續跟著我們,那便嫁給他做妻子,如何?」
流星鼓著腮幫子嘀咕,「王爺,可奴婢是人,不是野貓,也不是野狗。」
高盛羞得耳朵尖都紅透了,「王爺,您別消遣屬下。」
趙衍看也不看這木頭疙瘩,只定定地看著流星,好笑道,「本王沒說你是野貓野狗呀,野貓野狗也做不了人妻子不是。」
流星大囧,臉色似紅透的蘋果一樣,忐忑的絞著手指頭。
她的父母都是朱府下人,她在朱府長到十歲,就成了孤兒,涉事不深,對情事也懵懂無知,心中所求不過一個安穩所在。
幾番思量之下,她心裡已有了主意。
她此刻睜著一雙單純的大眼,將高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
唔,雖然沒有王爺好看,但也還算看得過去,而且這身量,骨骼,肌肉,要比朱府那些長工高大健碩的太多太多。
她看向趙碩問道:「那我嫁他,有地方住嗎?有東西吃嗎?」
趙衍忍俊不禁,點頭道,「不僅有住的,吃的,還有銀子可使,要比你在朱府的日子舒服很多。」
流星覺得,這太不錯了,有王爺罩著,又有個這麼能打的侍衛做夫君護著,她不用再害怕朱府發現小姐丟了來找她算帳了。
當下她抓起高盛握佩劍的手,正色道,「那你今日便當我夫君吧,你做了我夫君,可一定要保護我不被朱府的人找茬,朱府的府規可嚴了,像我這種把小姐弄丟了的,是要被打死的。」
高盛脫出手,板起臉不看她。
但臉上卻是如火燒雲般,火紅火紅的。
高盛現在年約三十,因為是個木頭性格,只懂得執行命令,情事方面笨拙木訥,平時又少言寡語,所以,就算人長得魁梧英氣,王府中卻是沒一個女子喜歡他願意嫁他,這婚事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就這麼個短暫的接觸,趙衍覺得,流星的性子與他是正好互補。
他負著手微微一笑,對流星道,「本王做主,他今天起,就是你夫君了。」
流星上前一步,學著朱府里那些夫人挽著老爺的樣子,咧著嘴挽上高盛的胳膊,高盛想掙脫出來,卻被趙衍一個威嚴的眼神恫嚇住了,只好老實地被流星挽著。
身後被侍衛押著的柳絮作為一個旁觀者,心裡是憤憤不平。
憑什麼一個不起眼的丫鬟,也能越過她去,從一個低等奴婢一飛沖天成為一個小將的正室夫人?
此刻她面上扭曲的神色,若是能出現在鏡子中,恐怕她自己都要被自己給嚇到。
......
上京城的雨下了三日,終於停歇。
暖陽灑在桃苑滿園的桃花上時,冷菱醒了過來。
她微一偏頭,就看到窗欞處斜斜伸過來的桃花,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好看極了。
這是哪兒?
難道是自己死後的世界嗎?
她撐著身子要起身,卻是不小心從床上跌了下去,一陣吃痛,讓她眉頭皺了皺。
她覺得奇怪,死人不應該是感覺不到痛的麼?
外室談事的趙碩聽到內室一陣巨響,忙止了話頭,自己推著輪椅便進了內室。
冷菱抬眸看著進來的男人,納悶道,「你又跟著我死了?」
趙碩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應該是誤以為自己死了,將她扶著坐好後,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是啊,我好像又跟著你重生了呢。」
她看著他的表情,立即明白過來,撇撇嘴角,「到底怎麼回事?我這是在哪裡?我不是應該在未央宮的麼?」
趙碩還沒回答她,她就見許智一身深藍色常服,挎著藥箱進得屋來,「皇后娘娘,您真的醒了,下官......下官真的太高興了。」
他這高興,一半是高興冷菱真的活過來了,一半是高興自己真的把冷菱給救活了。
趙碩出聲提醒,「先別忙著開心,先給她探探脈,看看是否將體內毒素清除乾淨了?」
許智疊聲應好,放下藥箱就給冷菱探起脈來。
片刻後,喜上眉梢,朝趙碩稟道,「娘娘的銀杏芽芝毒已經沒有了,這七毒散呢也已經清掉了三分之二,再接著服用三日的藥,這七毒散啊,便能徹底清乾淨了。」
聽罷,冷菱也高興起來,滿臉感激,「辛苦許太醫了。」
許智面帶慚色,「不辛苦,這是下官該做的,只要......皇后娘娘......您不怪下官就是。」
冷菱微覺奇怪,「怪你?我為什麼要怪你?」
許智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被趙碩一道肅殺的視線射得將話憋了回去,只擠出一句話來,「下官還有事,先告退了。」慌忙躬著身退出了內室。
看上去就像做了什麼虧心事般。
冷菱側目看向趙碩,卻見他一臉謙和,不禁心生狐疑,她試探性問道,「我這是在,你的府中?」
趙碩點頭。
沒有香草,沒有春綿,也沒有季婉蓉,她有些生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為什麼在這裡?」
趙碩咽了咽口水,緊張道,「你之前說,想離開皇宮,是真的嗎?」
冷菱點頭。
「那......我擅自幫你實現這個願望,你不會生氣吧?」
冷菱皺眉看他,心跳得飛快,總之,感覺非常不好。
自知躲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將事情娓娓道來。
事情回到三日前,冷菱昏迷那天。
許智趕到時,發現她已經藥石無醫,急智中想出了一個冒險的法子。
先服用假死藥,讓身體機能停止運轉,此時體內的毒藥會接受到信號,進入休眠狀態,這個時候再服用解藥,讓解藥和毒藥一中和,慢慢化解掉毒性。
但這種事情,前無範例,許智並不能百分百保證。
他很清楚,這種沒有過成功案例的冒險法子,聖上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說不定還會治他一個謀害皇后的罪名。
情急之下他只能讓如風傳信趙碩拿個主意,卻沒想到趙碩讓他立刻按此方案進行,且不必詳細稟報聖上,等著他過來。
結果他一來,冷菱恰好服用了假死藥,已經進入了假死狀態。
圍在她身邊的人,能看到她的胸口處慢慢的沒有了起伏,本來就白的臉也更加白了,就像人死後沒有血色的那種蒼白。
朱院判不知假死藥這回事,上前一診斷,當即瞳孔地震,伏地磕頭哀嚎道:「陛下,皇后娘娘薨了!」
許智想上前說明緣由,卻是被趙碩一雙大掌不著痕跡的按著,耳邊有他輕聲細語的威脅,「只要你說一個字,你那三師哥就會性命不保哦!」
他驚愕愣神時,趙策已朗聲宣告了冷菱的死亡。
於是,冷菱之死,就這樣成了定局。
若他此刻還是不顧那話癆三師哥也要上前說明情況的話,不僅三師哥會死,他自己也會死。
作為一個皇帝,他是決不會允許有人踐踏自己的尊嚴,也不會允許有人拿生死之事亂開玩笑。
許智就這麼慫了。
就這麼稀里糊塗被拉上了趙碩的賊船。
冷菱聽完,面色冷沉如冰,「我是想離開,可我不要這樣的離開。」
「不要這樣的離開,那是怎樣的離開?」
冷菱望著窗外桃花灼灼,不答反問,「你將我弄出來,是打算給我安一個什麼樣的身份存於世上?」
「我已經叫奈奈去尋一些合適的身份了。」
「哼,總之,我再不是冷菱了,對嗎?」
趙碩垂下頭,不敢再看她。
半晌後,冷菱起身走到窗欞處,摘下一朵紅得嬌艷欲滴的桃花來,「不管你用何種辦法,要費多少功夫,總之我一定大大方方地做回冷菱,因為,我捨不得爹爹,娘親,哥哥,姐姐,嫂子,還有淵兒......」
「我答應你。」
趙碩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冷菱迴轉過身,卻見他自己推著輪椅出了門。
只留她一人在內室,寂靜無聲,她再度望向窗外,聽到了鳥鳴啾啾,聞到了桃花清香,不知不覺間走出內室,到了院子裡。
滿院子除了桃樹再沒有別的樹,望著這紅似火艷似霞的花海,她內心深處無比震撼。
不多時,有陌生女子聲音響起,「姑娘,您在這裡呢?奴婢可真是一頓好找。」
冷菱迴轉身看向她,十五六歲的年紀,如嬌嫩的花朵一般含笑望著自己,她莞爾,「你找我做什麼?」
「奴婢莘莘,是王爺派來伺候姑娘的,奴婢聽說姑娘三日未進食,端了些吃的來,可到了房內,沒見著姑娘。」
冷菱笑,「這裡太美,一時迷了眼。」
「這是王爺特意為心上人種的,算起來已經有十年了呢,奴婢很高興看到王爺能與他的心上人重逢。」
莘莘說著這話,目光都在冷菱身上。
她覺得王爺的心上人,真真兒天仙一個,難怪叫王爺念念不忘了許多年。
冷菱沉默著不說話,由著她一邊打量,一邊將自己扶進屋內,她確實很餓了,沒多大會兒,她便吃完了飯。
這將近半個月都是躺在床上,雖然有香草替她勤快擦洗更換衣服,但她還是能聞到自己身上若有若無的一絲酸臭味,她對莘莘吩咐道,「我想洗個澡,可麻煩你帶我去浴室嗎?」
莘莘欣然應允,立刻去準備熱水。
等待的這會兒,她腦中思緒紛飛。
皇后殯天,按照禮制,是要停棺三日請高僧誦經超度,最後才葬入皇陵。
算算日子,明天應該就是她的葬禮了。
也不知道,趙策給了她一個什麼樣的稱號?
家人知道她的死訊,也不知道這會兒會不會已經哭斷腸?還有季婉蓉,香草,春綿,她們會不會也很傷心?
......
莘莘清脆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姑娘,熱水,衣裳,奴婢都已經備好,姑娘這就隨奴婢過去吧。」
冷菱點了點頭,跟在她後面,進了一處專門沐浴的房間。
莘莘沒有要走的意思,冷菱習慣了香草給她擦洗,並不習慣有陌生人在旁,淡淡拒道,「我自己來。」
莘莘看得出她不好意思,於是道,「姑娘,王爺說了,您大病未愈,讓奴婢寸步不離跟著您,這樣,奴婢就站在那屏風後頭背過身去,如何?」
聽罷,冷菱點頭同意了。
她脫掉衣裳進入浴桶中時,熱氣氤氳,只覺得渾身舒暢。
她此刻心情極好,邊搓洗邊問莘莘道,「皇后仙去,可有什麼諡號?」
「嗯,有的,諡號賢義。」莘莘很樂意和這樣的美人多說點話,不知不覺繼續說道,「皇后娘娘駕崩那時,聖上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給了皇后娘娘賢義的稱號,百官們都說這稱號很配皇后娘娘的德行,看來咱們這位皇后娘娘生前一定是賢德淑儀,只可惜啊,這樣好的娘娘,太過紅顏薄命。」
冷菱聽罷,回想起上一世,人人都道她是禍國妖后,蛇蠍毒婦,恨不能啖她血肉。
這一世,她痛改前非,對宮中眾人盡心盡責,也不再占用趙策的任何時間,末了,居然能換來賢義這個諡號。
兩廂對比下,她得出了一個結論,皇帝是不能用來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