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桃之夭夭2

2024-10-04 21:54:53 作者: 山山來遲

  三日一晃而過,缺了一角的月光,變得圓圓胖胖起來。

  一如她因為中毒枯瘦的身材逐漸豐潤起來。

  趙碩很是體貼,找了個理由將府里人員散了大部分,只留了奈奈,莘莘,和一個老管家陸伯。

  

  方便她肆無忌憚地亂逛。

  榮親王府很大,每日逛到個新鮮地方,倒不覺得無聊,但在全部逛遍後,她開始無聊了。

  主要是太安靜,沒個能同她胡侃嗑瓜子吃火鍋的人。

  莘莘雖然也活潑,但兩人不相熟,所說的話全都是適可而止,極有分寸。

  忽然間,她想念起香草,想念起季婉蓉來。

  晌午,支走莘莘後,她便將屋裡的搖椅搬到了院子正中的桃樹底下,躺了上去。

  陽光透過花葉間隙,斑斑駁駁地投照在她身上,一圈圈光影在漾在她粉色衣裙上,隨風起舞。

  花香怡人,很快她便進入了夢鄉。

  趙碩來時,就見這麼一幅春色美人圖,旖旎無限,這是他幻想過無數次的畫面,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能成為真的。

  莘莘剛巧過來尋她,看到趙碩如個雕塑般一眨不眨地盯著不遠處搖椅上的女子,像入定了般。

  她放輕了聲音問道,「王爺,要不要奴婢去叫醒姑娘?」

  趙碩搖了搖頭,示意她下去。

  莘莘點頭,退了下去。

  冷菱睡得熟,有花瓣落在臉上,也不自知,只覺得癢,她用手抓了抓,翻了個身繼續睡,趙碩見狀,站了起來,將輪椅搬到她身側,坐了上去。

  但有花要落在她身上,半途都被他的摺扇扇飛了出去。

  太陽漸漸向西落下,風勢驟然間大起來,吹得花葉朔朔擺動,趙碩怕她著了涼,將披風解下輕輕蓋在她身上,咕噥了一句,「都睡了一個時辰還不醒,再不醒,好事就該錯過了。」

  冷菱聽到聲音,揉開惺忪的睡眼看他,這是她來了容親王府,第二次見到他,她聲音裡帶著朦朧的倦意,「你回來了?」

  「吵醒你了?」

  「你剛說,什麼好事?」

  「想知道,就去換衣服隨我出門吧。」

  冷菱微微一驚,「我這一出門,叫人認出來,你不得大禍臨頭啊?」

  「那就暫時委屈你,帶好帷帽。」

  冷菱還想說什麼,趙碩直接催促起來,「還有半個時辰,好事就該沒了,不快點?」

  聽罷,冷菱急急忙忙回房更衣,出來時,還是剛才的粉色衫子,只頭上多了一個帷帽,輕紗垂下遮住面龐。

  趙碩坐在輪椅里,自己轉動著輪子,冷菱見他吃力,說道,「我來推你吧。」

  他「嗯」了聲,在她看不見的視線里,彎唇笑了笑。

  「奈奈呢?為什麼不見伺候你的奈奈?」她問。

  「有事,忙去了。」

  「那你這樣不方便,也不再叫個人近身伺候?」

  「王府很窮,請不起再多的人。」

  冷菱撇撇嘴角,「真是滿口鑲了金牙,開口就是謊,忽悠誰呢?」

  趙碩不欲辯解,有她在身旁,哪怕是鬥鬥嘴,心情也好得像能容納天地萬物。

  老管家陸伯,以前是伺候過趙碩母親的內侍,年約四十,模樣不老,但因為資歷擺在那裡,所以王府人人都尊稱他一聲老管家。

  陸伯早得了消息,將馬車停在王府大門口。

  一見到兩人出來,就立刻吩咐門口的侍衛將王爺抬上馬車。等趙碩上去後,冷菱才上去。

  從外面看,就已經能看出馬車質感奢華了,但冷菱沒想到,裡面坐著的軟墊都是鋪的狐裘。

  冷菱摸了摸光滑柔軟的狐裘毛,嗔道,「剛剛還說自己窮,你這狐裘賣了都夠雇好幾個人伺候了。」冷菱猶不過癮,嘖嘖幾聲嘟囔道,「你一介親王,這待遇可比皇后都好呢。」

  「我這殘疾人,哪能和姑娘相比呢?」

  冷菱盯著他的雙腿,收起玩笑心態,正色問道,「趙碩,這裡沒別人,你就告訴我實話,你的腿,可是真殘了?」

  趙碩別過頭去看向窗外,不回她這話。

  見他不理自己,冷菱哼了一聲,也轉頭看向自己這邊的窗外,街上人影憧憧,好不熱鬧。

  沒多會,馬車停在了一個店門口。

  冷菱仰目望去,匾額上是遒勁有力的幾個大字「錦瑟齋。」

  外面鬧哄哄一片,裡面也是人頭攢動,放眼望去都是些女子。

  錦瑟齋,她作為閨閣姑娘時,來逛過幾次,但因價格貴,掌柜定的些規矩也很刁鑽,她後來就再也沒來。

  她扭頭問,「你說的好事,是給我買頭面首飾嗎?」

  「今日是三月十五,錦瑟齋抽藏品的日子。」

  冷菱想起來了,三月十五,這家店的老闆會將自己親手製作的全套頭面作為藏品擺出來,讓符合資格的顧客抽籤取走。

  她對這玩意從來不感興趣。

  驀地,她想到一個問題,符合資格的首要條件,便是在這裡年消費滿一千兩,他一個男子,又不用這些玩意兒,竟然消費一千兩?

  她猛地問他:「你怎麼不帶那個讓你消費了一千兩的姑娘,來這兒抽獎?」

  「你口中那個讓本王消費了一千兩的姑娘,就是你啊,不帶你,帶誰?」

  冷菱怔住,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好像也沒收過他送的什麼頭面首飾啊。

  在她還在苦思冥想時,趙碩已經被人扶下了馬車,見狀,冷菱也跟著下了車。

  有人認出趙碩身份來,紛紛讓開路。

  這些女子中,不乏發出尖叫的。

  趙碩長得俊,又是一品親王又是有赫赫威名的戰神,雙腿殘廢雖然讓他形象大打折扣,但在這些思慕他的姑娘心中愛意是半分不減。

  她們聚在一旁喁喁私語,「榮親王,竟然來買女子的東西?」

  「那買女子的東西,是要送給女子的吧?沒想到榮親王竟然有心儀的女子了?」

  「完了,完了,我的男神竟這樣被人給搶了......」

  此時,人群里不知何女發出一陣驚呼,「榮親王竟然直接往抽幸運獎的地方去了?」

  「哦,天吶,是我太孤陋寡聞了嗎?榮親王竟然早已為某個姑娘消費一千兩了?」

  「榮親王不是對女子絕緣的嗎?」

  「哪個女子這麼好運啊?」

  ......

  眾人七嘴八舌的言語,直往冷菱耳朵里灌,她竟然從不知,這趙碩這麼遭女人喜歡。

  到了抽獎台前,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立刻上前來,對趙碩先是見禮,而後又客氣在前方引路,讓他抽獎。

  趙碩卻是沒把手伸進抽獎盒裡,側頭對冷菱道,「你抽。」

  此時烏泱泱的女人們都將視線落在了冷菱身上,關注點也開始轉移到了她身上,好似才看到她一般。

  「不會吧?王爺竟然將喜歡的女子直接帶來了?」

  「她要為什麼要戴面紗?難道長得不能見人嗎?」

  「哇哦,真想見見,這好運的女人長什麼樣?」

  「再長什麼樣,恐怕也沒有賢義皇后美吧,賢義皇后可是公認的上京城第一美女。」

  ......

  這些個嘰嘰喳喳的碎言碎語讓冷菱很想快點離開此地。

  她一想,早抽完早完事,準備伸手進抽獎箱,沒注意到趙碩暗中同那少婦使了個眼色。

  很快一個帶著字的白色小球被她拿了出來,上面寫的正是「幸運球」三個字。

  人群里先是一陣驚呼,接著嘆氣聲此起彼伏。

  幸運球已經被人抽到,餘下還沒抽的人就沒了戲,紛紛做鳥獸狀離開,只剩下一些吃瓜看熱鬧的人留了下來不肯走。

  有人是想看趙碩。

  有人是想看面紗下的女子長什麼樣。

  可眾人沒等多久,就失望的一鬨而散了。

  原因是,那少婦沒有像以前一樣,拿出藏品直接送給中了幸運球的人,而是恭敬的將兩人帶入了內室。

  一進內室,這少婦就跪了下來,「琉璃見過王爺。」

  趙碩微抬手,「起來吧,不用行禮。」

  琉璃起身後,對冷菱道,「姑娘稍等,我這就去後庫取來掌柜的藏品。」

  冷菱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隱隱有些期待,今年的頭面是個什麼樣。

  在琉璃離開後,一個四十好幾的婦人掀了帘子從後面進來,她保養得當,臉上一絲皺紋都沒,那氣質韻態在冷菱眼裡不過三十餘歲。

  世人不知這錦瑟齋的掌柜姓甚名誰,是男是女,年約幾何。今天,倒讓不怎麼逛錦瑟齋的自己托趙碩的福親眼見到了。

  只見這美貌夫人並沒有同趙碩行禮,眉目間似有些惱意,面上一絲笑容也沒,「今兒個,可沒有好茶招待你。」

  「無妨。」

  此刻這夫人才抬了視線向冷菱看過來,「王爺不介紹介紹?」

  冷菱饒有興致地看著趙碩,看他要怎麼介紹自己。

  卻下一刻聽到他極其厚臉皮的講,「這是我未婚妻子,阿菱。」

  面紗下的冷菱臉色變了變,人前又不好發作,生生地憋了回去。卻是見到這婦人捂嘴悶笑了聲,才對自己道,「阿菱妹子,我叫李桑榆,你和王爺一同喚我桑榆姐姐就好。」

  「桑榆姐姐?」冷菱重複了一遍。

  李桑榆當她是喊了自己一聲,隨即「嗯」了聲,指著一旁的座位讓她坐下,又親自倒了茶水,遞到她手中。

  冷菱還未品嘗,只聞這清香,就知道是百兩一斤的霧茶,「桑榆姐姐,這茶是江南霧茶,很名貴了,剛剛為什麼還說沒有好茶招待王爺?」

  她本意是想表達她謙虛了,也是想表達趙碩這張嘴刁得不識時務。

  李桑榆莞爾一笑,「阿菱妹子有所不知,王爺愛喝碧螺春,可不愛這霧茶,曾說過這霧茶青澀,讓人喝了總是能想起不開心的事來。可昨日王爺又說,他心上人愛喝這霧茶,特地命了我一定要在這錦瑟齋備上一些,這不,我昨日豪擲千金才從茶商手裡購了些來,自然就沒有餘錢再購什麼碧螺春了。」

  最好的碧螺春也不過十幾兩一斤,冷菱聽出來,李桑榆這是在調侃她二人,不禁羞紅了臉,好在有面紗遮住,不至於叫她們看到。

  她偏頭看向趙碩時,見他不以為意滿面笑容,似乎極其受用的樣子,她心下著惱,頓了片刻朝李桑榆不失禮數道,「讓桑榆姐姐破費,是阿菱的不是。」

  李桑榆一哂,對趙碩道,「你怕是還沒來得及對你這心上人說我這錦瑟齋的事吧?」

  「還沒呢,不如就由桑榆姐姐你來說吧。」

  冷菱愣愣地望著兩人,腦子裡混沌一團。

  李桑榆從一旁的柜子里摸出幾打宣紙來,放在冷菱面前,收起笑臉,正肅道,「阿菱妹子,生意呢,不同於旁的事,在我這裡,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是要區分開的。」

  冷菱眉頭皺起,將面前的宣紙拿了起來,只見紙上兩個大字「契約」,然後底下就是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頭疼。

  幸虧有在宮裡處理宮務的經驗,她耐著性子看完了這紙生意契約。

  大意就是,她是這錦瑟齋的二掌柜,專門負責後勤一事,按工取得酬勞。

  「我為什麼就是這二掌柜了?」

  李桑榆將狼毫蘸了墨汁,解釋道:「王爺以你的名義投了本店一千兩,買下了四分之一的商股,你除了按工取得酬勞外,每年的年獲利會有四分之一進入你的口袋。」

  李桑榆將狼毫遞給冷菱,指著下方空白處,「嗯,簽上你的名,你就是錦瑟齋的二掌柜了。」

  冷菱抖著手簽完「阿菱」兩個字後,腦中仍是空白一片。

  李桑榆又從旁拿出紅色印泥來,說道,「阿菱妹妹這指印一蓋,咱們就合作愉快。」

  冷菱蓋上指印後,李桑榆將一式三份的契約,自留了一份,其餘兩份一份遞給冷菱,一份遞給趙碩,最後悠然說道,「阿菱妹子,明日起,您得辰時初上工,酉時末下工,姐姐就不送你們了,慢走,明日見。」

  說著,冷菱和趙碩就被推了出去。

  出了錦瑟齋,冷菱回望後面的錦瑟齋半晌,想到自己來這半個時辰不到竟稀里糊塗成了什麼掌柜,仍然回不過神。

  趙碩牽住她的手,「這是當初對你的承諾,先回家吧。」

  冷菱這才想起兩人在宏臚寺竹林深處的五年之約來,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隨他上了馬車。

  片刻後,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藏品呢?頭面首飾呢?」

  趙碩咳了咳,帶著歉意道,「自然是沒有的。」

  冷菱靈光微閃,想明白了事情始末,不由大怒,「你玩兒我呢!」

  趙碩見她發怒,不由解釋起來,「那個藏品,我送給了驪歌。今日之事,實屬無奈,錦瑟齋定的規矩不能破,若是破了,這錦瑟齋便會失信於顧客。」

  冷菱冷笑,「既然送給驪歌,為什麼又讓我來陪你們演這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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