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暗涌10
2024-10-04 21:54:26
作者: 山山來遲
驪歌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哂笑道:「你比碧蓮苑其他的美妓可玲瓏剔透許多呢!只一次試探就能叫孤看透事情的本質!孤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你是個啞女,在醉春樓能有那麼高的地位和人氣!為什麼蘇棠自從點了你,就再無心點旁人相陪!」
「雖然這番提議讓孤心裡很難過,但孤不得不承認,你這劑猛藥讓孤清醒了很多!」
驪歌的聲音透著蒼涼,對眼前的女子漸漸起了絲懷疑。
她垂手而立,態度恭敬,面上也沒有其他人見了她應該有的惶恐和惴惴,她站在她面前,落落大方,似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強大自信。
驪歌覺得她一定是知道什麼,才敢這樣從容大膽。
當下斂眉問道:「你可會寫字?」
柳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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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願將關於蘇棠的一切,告知於我?」
柳絮還是點頭。
驪歌立即吩咐侍女孟玲:「去取紙筆來。」
不大一會兒,紙筆被取了來,平鋪在方才的桌上。
驪歌:「想說什麼便寫下來吧。」
柳絮得到默許後,便拿起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若忽視她濃妝艷抹的美貌,只看她從容端莊的姿態,就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總覺得這人應該是來書香世家薰陶出來的閨閣小姐,不像個奴顏婢膝的風塵女子。
驪歌現在就有這種感覺,她順著她的筆跡看去,驚訝不已。
好一個娟秀小楷,氣韻流暢得令人賞心悅目,這書法要是叫國子監的先生看了,無一不贊,一定評為上等。
看完她所寫,驪歌峨眉微微挑起,「你的意思是,若我同意你跟在我身邊,你就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對嗎?」
柳絮點頭。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跟在自己身邊,但這對自己來說,左不過是多了一個伺候的人,驪歌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大問題,於是同意道,「好,只要你說的信息有用,跟著我也無妨。」
撤去上面一層紙,柳絮在新的紙面上寫下了,「琳琅」二字。
「琳琅?」驪歌喃喃道。
忽然間她想起了先前蘇棠對琳琅的種種親近,恍然大悟般道,「你是說,蘇棠的心上人,是琳琅?」
柳絮點頭。
都說花心的蝴蝶,不會只為一朵花停留,可沒想到,流連於萬花叢中的他居然把不起眼的琳琅放在了心上。
一個冷宮裡長大的,卑如螻蟻的賤人居然也配!
驪歌露出一抹譏嘲:「琳琅,好一個琳琅!」
「可是啊,她嫁去了越國,已是越國的皇后了。」
「蘇棠啊,蘇棠,你可要怎麼辦呢?」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漸漸笑出聲來,笑聲中帶著種令人感到悲涼的絕望。
哀莫大於心死。
天邊的霞光暗了下去,歸鳥回巢,火紅的木棉樹上,鳥鳴聲聲,她望著這樹,這院子,到處洋溢著不屬於她的熱鬧,她眼帘搭了搭,猶自落寞道,「從今天起,你便跟著孤吧。」
......
平日裡用過晚膳後,是季婉蓉最為悠閒的時光。
天氣好的時候,她會躺在冷菱的楠木椅上,讓傾葵香草陪著她數星星,說閒話,或是弄些好吃的,來打發時間。
可從今天起,她這種閒適被剝奪了!
季婉蓉哭喪著臉,趴在桌子上,將之前的畫稿,人為地一張張複印。
冷菱說,要一式三份!
她手腕酸痛得很想撂筆不干。
可一看冷菱那瞪過來的視線,她又慫了。
冷菱說過,她是跟她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欺君之罪下達的那天,她跑不了,她也別想跑。
冷菱,香草,春綿,傾葵圍在一起,將她辛苦複製的畫稿像書一樣用細繩串在一起。
冷菱將手中串好的一打,放入一個精緻的箱子中。
季婉蓉見了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冷菱笑道,「還有十多天,就是琳琅的生辰,這是送給她的及笄禮物。」
季婉蓉「嘁」道,「就這,會不會太寒酸了!畢竟人家送給你那麼大顆夜明珠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送禮啊,就得送到人心坎上,琳琅愛書,是個書痴,她絕對沒有見過這樣有趣的書,我想她一定會喜歡的。」
冷菱拿起其他串好的畫稿,用布包裹好,給到守在外面的如風,「你去找榮親王,讓他將這些拿去刻印千份,再想辦法將這些放在書齋售賣。所得利益,他可分得一成。」
「是。」如風提著這包裹,瞬間消失無影。
季婉蓉聽到後,才知道原來她重複畫的這一份,在外面是能刻印的!
她怒道,「既然能刻印,為什麼要我每張一式三份,琳琅那份就不能刻印嗎?」
冷菱抿唇,「刻印的,那多沒誠意啊!而且啊,我也想留一份做紀念嘛!」
季婉蓉氣得無語,冷菱為了不打消她的積極性,笑嘻嘻安慰道,「你要這樣想啊,她若是能親眼見到你這份原稿,不得感激涕零嗎,她一感激,萬一給你也送個夜明珠作為回報,那你不是賺了嗎?至於我私自留下的這份嘛,是咱們友情的見證啊,要是有一天我們老了,拿出來翻翻,也不錯的嘛!」
當冷菱說到夜明珠時,季婉蓉兩眼放光,後面的話壓根沒聽清。
她腦子裡只反覆想著,夜明珠,夜明珠……
為了那價值千金的夜明珠,她拼了!
三月三,先帝的忌日。
這天,皇室眾人都要去宏臚寺進香祭拜。
一路上平安到達宏臚寺時,冷菱意外見到了傳說中的金玉露。
她此刻隨侍在驪歌身邊,姿容艷麗,一雙狐狸眼像極了柳絮,若是不看臉,只看那背影,她差點都喊出「柳絮」的名字來。
幾個時辰的祭拜儀式結束,到了大家用午膳休息的時間。
宏臚寺今日的安排很是妥當,每個主子各自一間廂房,休息時可免受打擾。
最重要的是,方便了她行不便之事。
一炷香前,如風告訴她,榮親王竹林有請。
她隨便扒了幾口齋飯後,就帶著香草出了門徑直往竹林去。
竹林鬱鬱蔥蔥,將陽光擋去大半,清風過處,令人心曠神怡。
上次來這裡還是五個多月前,她正遇到柳絮產子,也遇到了天都教的刺殺。
竹屋已經沒了,只剩下被火燒過的痕跡。
她看到這些,仍然心有餘悸。
不多時,便在一處光線飽滿處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趙碩,和站在一旁的奈奈。
陽光透過稀疏的竹葉,落在他們身上,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恬淡安適。
香草和奈奈互相對對方主子行過禮後,默契地退到了五步開外。
冷菱上前一步微微頷首,「見過王叔。」
趙碩只笑了笑,便從懷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在手中拋了拋,裡面的碎銀子碰撞出好聽的聲響來。
這是她目前最想聽最愛聽的聲音了。
她伸手接過來,聽到他說,「這是賣畫所得,我已經留了屬於自己的那部分,這餘下的都是你的。」
冷菱數了數,足足五百兩。
趙策只給她定了一個月時間,要是按七天只有這個收入來,絕對是完不成任務了。
她很苦惱地嘆了口氣。
趙碩說道,「你的事情,我聽如風說了,要想在一個月內完成陛下給你定的任務,只靠上京城的書齋代賣,很難。」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
「如果賣到上京城之外去呢?」
趙碩此言打開了她新的思路,此刻她的思緒飛速旋轉,假設真能售賣到各個州府,這收入絕對是成百倍千倍式增長,然而她連上京城都沒出過,想要將生意鋪這麼大,很難。
冷菱搖了搖頭,面露難色,「可是,我並沒有這樣的本錢,也沒有這樣的渠道。」
趙碩的唇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本錢呢,我有,渠道麼,我建起來也並不難!」
聽罷,冷菱心中一喜,很快又想到利益分配問題,她試探性問道,「那模式如何操作?比如,收入的分配問題?還有,若是虧本了,你會不會叫我賠償?」
聞言,趙碩笑了笑,「若是賺了,咱們五五分,若是虧了麼,那就~~~」
冷菱聽得著急,「那就怎麼樣?你快說啊!」
趙碩倒是不急著回答,右手握著的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左手掌心,一臉促狹,「那就以身相許?」
冷菱臉紅,絞著手指低低道,「不是說好五年的麼?」
「所以咯,你要想辦法,不要讓我虧本啊。」
冷菱眼裡映出趙碩不懷好意的笑來,她更囧了,當即挺直腰杆,傲然道,「王叔放心,我冷菱絕對不叫您虧本。」
「那擊掌為誓?」
「好!」
冷菱舉起手,在他的掌心迅速輕拍了三次,算是就此結盟。
事情解決,冷菱一刻也沒停留,高興地往回走。
兀自回味剛才的種種時,她沒注意到有人以極快的速度朝自己撞了過來,很快腹部便一陣劇痛,有血汩汩流出。
她這才反應過來,有人刺殺她!
下意識要抓這人時,卻只抓到了一片青色衣襟。再抬眼,這青衣蒙面女子早已跑得無蹤無影。
香草想要去追,冷菱在暈之前扯住了她。
香草抱住她,悲痛疾呼,「來人,有刺客!來人,有刺客!」
......
驪歌上了車駕後,才發現隨侍的金玉露不見了,於是問孟玲,「現在要離開了,金玉露人呢?」
孟玲回道,「她剛剛跟奴婢說過,她有些鬧肚子,去如廁了,一會就回來。」
這還讓主子等上奴婢了,驪歌心下煩悶。此時肚裡咕咕直叫,又讓她想起起難以下咽的齋飯來,心裡更煩了,拿起團扇正要扇。就聞到一股肉香味撲鼻而來,令肚裡饞蟲直叫。
她掀了帘子一看,只見灰頭土臉的金玉露捧著一抔熱氣騰騰的土,青色衣衫的一角還破了個洞。
她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金玉露比劃道,「吃的。」
孟玲見過,知道這是叫花雞,臉色變了變,斥道,「這是寺廟聖地,怎能有這樣葷腥之物,若是叫聖上知道了,咱們殿下挨罰不說,這再讓滿上京城的人笑話,咱殿下的臉往哪擱?」
最近上京城流行的「畫書」,她們都聽說了,也買來看了,無一不是惱火得很,但怎麼都查不出來,作畫的是何人。
這讓她們想出氣,都沒法出。
現在金玉露這一番操作,讓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驪歌也憤怒著,但她咕咕直叫的肚子,不容許她拒絕,她想了想,說道,「咱們速速下山,只要出了這宏臚寺,便是叫人知道了,也挑不出孤的錯來。」
眾人覺得有理,火速上了馬車,驅著馬車噠噠離開。
驪歌一行人剛一離開,宏臚寺便亂了起來。
因為大家發現皇后娘娘在竹林入口遇刺了。
趙策震怒,命人急速將冷菱送回宮找太醫醫治,又吩咐了人去調些兵過來守住宏臚寺,又派了刑部的人趕過來查找刺客。
聽到這個糟糕的消息,趙碩腸子都悔青了,就在竹林入口,竹林入口啊!
那就是說她離開他不到十分鐘,就出事了,如果當時他拼了名譽不要,將她平安地送回廂房多好。
可事情就是沒有如果。
趙碩朝趙策自薦道:「臣願意留在宏臚寺,直到協同刑部尚書查出兇手為止。」
趙策只狐疑的看了他兩眼,因心中掛念著冷菱,隨口便應了下來。
......
躺在床上的冷菱,如進入冰火兩重天般,一時熱得透不過氣來,一時冷得如墜冰潭,像有什麼東西拉住她往下沉一樣,她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抓住什麼借借力往上浮,卻什麼也抓不住,整個人不受控制地一直往下墜落,只剩無邊無際的絕望,她想喊「救命」,卻卡在嗓子眼,什麼聲也發不出來。
只覺得周遭很吵。
似乎有香草哭訴的聲音,「娘娘,都是香草不好,是香草沒有保護好您,娘娘,您若是不醒來,奴婢,奴婢也決計不會苟活。」
好像還有許智熟悉的聲音,「陛下,娘娘她中的這一刀不在致命處,致命的是,這一刀淬了劇毒,臣無能啊!」
「這毒,愛卿都不能解嗎?」
「回稟陛下,娘娘中的是七毒散,七毒散顧名思義是用七種劇毒合制而成,臣若用錯一味藥,娘娘就會即刻斃亡,這種毒只有研發出此毒的人才有解藥。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若是能有越國的天山雪蓮,桉國的九死還魂草,臻國的千年聖靈芝,或許臣能按古方嘗試著配出萬毒解來,救娘娘一試。」
趙策的一顆心沉了沉,許智說的這幾味藥材,要弄齊全談何容易!
「沒有解藥,她,還有多少時日?」
「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