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意外
2024-10-04 21:53:10
作者: 山山來遲
蘇棠扶額輕嘆了下,「可你知不知道,皇家顏面事關天下安穩,失了民心,再立起來該有多難?」
「寧國建朝,不過兩世,前朝未穩,民心不足,周邊小國又虎視眈眈,還有定州邊關戰事未定,聖上的壓力很大啊!」
琳琅一臉執拗,「這些我不懂,我只懂傷了我的人,就是要付出代價。」
「可以有千萬種方式去懲罰驪歌殿下,你不應該拿國運去賭。」
「我知道了,蘇先生。」琳琅鞠了個恭,肅然請求道,「這個錯,我願意一人承擔,請不要牽進我的侍女香紜,她是無辜的。」
少女面如表情地立在那裡,孤傲如寒風中不肯低頭的紅梅。
自從來到這裡她就很少言語,從不與旁人嬉鬧,眼中似乎只有書本這一方天地。
沒想到今日這事,說的話比這些天加起來都多。
蘇棠大約能猜到她從前在冷宮裡過得是何等日子,所以打心眼裡欣賞她骨子裡的這份清冷堅韌。
更多的是一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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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他一個侯府小妾生的,爹不疼娘不愛,家裡對他從來是直接忽視的。
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每天只知道十一十一的叫著自己,大多數時候還叫錯。
他一度覺得自己很慘了。
但看到琳琅,處境比自己更慘都沒有自暴自棄,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愧從心底升了起來。
於是收起一臉的嚴肅板正,換上一如既往的不著調,笑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琳琅怔愣住,沉默不言。
「我送你下山吧。」蘇棠道。
琳琅在前方靜默地走,蘇棠跟在後面。
待走到山腳時,蘇棠遞過先前那盒子,「雪梨酥,新鮮的,是甜的喔,小姑娘多吃點甜食,心情也會變好點啊!」
這一幕被早半個時辰來等在樹下的驪歌看到了,她再也忍不住了。
就在琳琅伸手要接這盒雪梨酥時,被突然衝過來的驪歌奪走了。
只見她捂著那盒梨花酥,對蘇棠歇斯底里的一頓低吼,「你幹嘛!蘇哥哥!你怎麼能給這個賤人這東西吃?!」
說完,她委屈的落下淚來。
從前,她不高興時,蘇棠便會買了這雪梨酥哄她,她覺得這是蘇棠對自己的偏愛。
明天就要去宏臚寺了,想到好久都見不著他,她好不容易才偷摸著跑出來見他。
他卻當著她的面,將這份「偏愛」給到別的女子。
一頓嘶吼震得琳琅耳膜發顫,她聽到她罵她「賤人」,面無表情的臉沉了下去。但想到蘇棠在此,又想到先前他說他不告發她。
便深深將這份惱恨壓了下去,指尖掐入肉里也不自知。
她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抽驪歌一耳刮子,於是抬腳頭也不回地上了車駕。
「香紜,回宮。」
「好的,殿下。」
馬兒嘶鳴一聲,噠噠離去,捲起一地塵埃。
夕陽西沉,蟲鳴聲聲。
山間的晚風一如既往的輕柔,蘇棠卻沒有一如既往的閒心。
驪歌莫名其妙的舉動,讓他很是心煩。
此刻他面上薄怒,甩袖就要離開。驪歌卻拉住他的袖子不放他走,眼裡的委屈未盡,倒透出一絲纏綿情意來。
他經久流連勾欄之所,只這麼一眼,他就明白了驪歌這是個什麼眼神。
就仿佛含羞帶怯的娘子同心儀的少年欲語還休。
蘇棠只有心驚,只想快速逃離。
可驪歌怎麼會讓他逃。
她一直忍著對蘇棠的情意,就等及笄禮一過,就向他表白,讓他娶了自己,好和他長相廝守。
她仰著頭看向蘇棠的一雙眼,繾綣旖旎,終是說了出來,「我明日要被罰去宏臚寺受教,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宮,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我已及笄,可以嫁人了,等我從宏臚寺回來,你就去向皇兄請旨娶我可好?」
如晴天一道霹靂,蘇棠沒料到眼前這少女如此直接大膽,心神歪了歪,險有些站不穩。
他抿了抿髮乾的唇,拒道,「殿下,還請您收回剛才的話,我們之間不合適。」
說完,蘇棠拔腿就逃。
他太知道驪歌是個什麼性子了,看上的東西便是再難都要想法設法得到。他很肯定自己被盯上會是個什麼後果。
但自己實在沒有這個膽子同皇家斗啊。
逃,為上策。
他得快點想個辦法,讓這瘋魔公主厭惡自己,遠離自己,或者是再也見不著最好。
驪歌本是要生氣的,卻見他背影滑稽,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男人連溜之大吉的動作,也有趣的敲擊到了她的心房。
她於清風中,神色傲然,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蘇棠,你若不娶我,那就換我來娶你!
我一定要娶到你!
這世上就沒有我驪歌得不到的東西!
......
翌日一早,天色陰沉,似有場大雨要落下。
冷菱只得吩咐眾人,早去早回。
季婉蓉知道馮詩嬌要去,便不去了。
侍寢一事,她被她多次半路攔截,兩人之間早已嫌隙深重,形同敵人。
不過是因為自己對趙策這人並無感覺,才忍了她一次次的挑釁。
但不代表她不惱恨她搶奪的卑劣行徑。
路上行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到達宏臚寺,慧能大師早得了信率著幾個徒弟在山腳下的門口等著。
眾人點頭見禮後,便隨著這位大師爬台階,而後進得大殿。
剛一進殿,傾盆大雨就落了下來。
冷菱今日身著一身素服,沒有繁複花樣,頭上的髮髻也只別了一根桃花簪。
整個人看上去清淺乾爽。
慧能大師讓自己的徒弟將琳琅領了進去,馮詩嬌因為還要和琳琅說些話便也跟了過去,只剩下冷菱和香草留在原地。
慧能大師已經七十了,滿頭的白髮,身體卻很是健壯,剛才從山腳台階進到大殿,步子穩健沒有絲毫喘氣。
這時對冷菱道,「這雨恐要下一陣,皇后娘娘不如進偏殿等候。」
冷菱轉身看了眼金碧輝煌莊嚴霸氣的佛像,心裡陡然間升起敬畏,不知不覺想上一炷香。
她記得,重生前,便是在佛前上香許願。
佛,是有靈的。
它聽得到自己心底的聲音。
她對慧能大師露出一抹微笑,也學著他的樣子,雙手合十道,「信徒想去佛前上一炷香,慧能大師有事自去忙碌,不必如此招呼信徒。」
「善也,善也。」慧能大師施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冷菱走到蒲團面前跪下,雙手執了香箸燃起。
隨著菸絲繚繞,默默祈禱起來。
信徒冷菱,感謝這一次重生。
一願親朋平安。
二願山河無恙,海晏河清。
三願......重獲自由。
馮詩嬌陪著驪歌說了好些話,才終於安撫好她的情緒。
臨別時,馮詩嬌對她承諾道,「姐姐一定每隔十天來看妹妹一次。」
*
回未央宮一連半個多月,冷菱也沒有收到冬蝶和碧翠的任何信息。
柳絮就像消失了一般,杳無音信。
柳倩茹屍身被送回柳家之日起,也沒見柳絮出來弔唁過,甚至下葬也沒見她出來哭過墳。
就是親情再淡薄的姐妹,也不至於如此啊。
直覺告訴她,這事不正常。
先前找慎刑司的主事問過,他是什麼信息也沒從柳倩茹嘴裡撬出來,那柳倩茹就上吊死了。
在主事和聖上那裡,她這些害人的藥從何而來,也成了秘密。
冷菱雖然知道是柳絮給的,但是沒有證據。
時間如白駒過隙,不為任何人停留。
這些日子,因著驪歌在宏臚寺規規矩矩,外頭有關她的謠言便漸漸散了。
趙策很忙,托蘇棠查找謠傳者一事,就此擱下不再提及。
琳琅一如既往的在國子監學習,自從撞見驪歌喊他蘇哥哥那一次後,就主動開始避著,連琴也不怎麼練了。
蘇棠卻如牛皮糖一樣開始黏著她,幾乎是日日都將她送回宮門口才回自己的家。
連冷菱都忍不住對琳琅揶揄道,「蘇博士該不會是喜歡你吧?」
每當這時,琳琅就會躲進屋裡,不再理她。
一進九月,滿池殘荷,碧翠不再。
連梧桐葉也開始泛黃落下,花兒開始凋零。
這天,她收到了一封桃花紋樣的信紙,還是頌芝送來的。
字跡和信紙與上次一模一樣,依舊不知道送信人是誰。
上頭只寫著她想知道的事,「八王妃在宏臚寺,不日欲產子。」
冷菱震驚不已。
待冷靜下來後,她想起了上一世柳絮領著的那兒子。
算算時間,確實這個時節出生無疑,她怎麼早沒想到呢?
第二天,定州的捷報傳來。
寧國將士大勝,越國退居邊關五百里,越國國主提議交換兩國公主互為和親,以結百年之好,並承諾有生之年不會再侵犯寧國一寸土地。
舉國上下一陣歡欣。
唯獨馮昕睿悶悶不樂,越國國主指定要皇室公主和親,可皇室公主只有琳琅與驪歌,適齡待嫁的也只有她的驪歌。
冷菱的感受說不上來,什麼都有。
上一世,這場戰爭可是打到凜冬才勝利,這次卻早了整整三個多月,她納悶不解。
可一想到哥哥要回來,她又滿心期待歡喜。
但再一想到和親的人也許是琳琅,她又高興不起來。
按大軍回京的腳程算,大約四日後便會到達上京。
這將會是一場盛宴,按理說得將驪歌接回來。
她決定明日便去接回驪歌,順便再探探柳絮是不是在宏臚寺內。
御書房裡,暗侍對趙策匯報導,「陛下,八王爺平安無虞地回來了,我們的人失敗了,那榮親王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戒備心很重,日夜寸步不離的跟著八王爺,我們的人實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趙策握著御筆的手一緊。
戰場上最多意外,能悄無聲息除掉趙衍不留史官把柄的大好時機就這樣費掉了。
「不過......」暗侍頓了一下,趙策抬眼看向他,隱隱有一絲期待,哪怕這人殘廢了也好。
暗侍卻道,「榮親王為救八王爺,斷了一條腿。」
「榮親王?王叔?」趙策吃驚的重複了一遍。
在暗侍點頭確定下,他拊掌笑了起來,敞亮而痛快。
臥榻之側的兩隻虎殘了一隻,那攻擊力暫時不足為懼。
趙策:「他們還有多久到京?」
「不出意外的話,三日。」
心念電轉間,趙策想到了八王妃柳絮,忙問,「八王妃如何?」
「郎中說,這段時間隨時都會生產。」
「準備準備,明日朕要去看她,若是可以,讓郎中在不傷害孩子的前提下,下點催生的藥物,儘量趕在大軍到來前生下這孩子。」
暗侍應下,離開。
翌日一早,冷菱扮作香客信徒,先是進香,可沒多久被小和尚認了出來。
她只得藉口,「待驪歌殿下在慧能大師那裡上完最後一節講經,就要帶她回宮。」
又說,「幾個時辰等下來有些許無聊,想在這寺里到處轉轉。」
宏臚寺繁盛,香客無數,寺廟建在山中,風景自然也是十分的好,不乏香客進香完後,在這寺廟附近轉悠。
當下小和尚便同意了,雙手合十隻道了一句,「施主,注意安全。」
香草陪著冷菱在附近「很有目的」地逛悠,可一圈下來,也沒有找到疑似柳絮的住處。
突然間被不知什麼人撞了一下。
還不待冷菱喊住那人,就被強塞入手裡的紙條吸去了注意力。
她打開來一看,又是那桃花紋樣的紙。
上頭歪歪扭扭地寫著,「山後竹林。」
冷菱很快意會,這人是告訴她,柳絮藏在山後竹林。
她將紙團瞬間撕成碎片,揉成一團,扔進了草堆里。
「香草,我們走。」
一向渾噩的香草,此時搖了搖頭,聰明起來,「娘娘,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老盯著柳絮不放,還有,這紙條總是來得不明不白,奴婢總感覺這裡頭有詐,那竹林深處萬一有殺手什麼的呢?」
「可......前兩次送來的信息都沒有問題啊?」
說著這話,冷菱有些不淡定了,因為紙條的事情的確透著詭異,她的一舉一動仿佛被人暗中監視著。
最後強烈的好奇心還是占據了理智,她深吸了口氣壯起膽,「走吧,我們去看看,若是不對勁,就趕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