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相
2024-10-04 21:53:05
作者: 山山來遲
季婉蓉心裡一絲得意,面上卻不顯,柔柔弱弱地歪在傾葵懷裡,難受得說不出來話。
傾葵見主子受如此大委屈,屈膝行了禮道,「陛下,我家娘娘被殿下又罵又掐,受驚過度,還望陛下為我家娘娘做主。」
此時冷菱在香草的攙扶下,緩慢地踱步出來,欲施禮時,趙策抬眸道,「身體未好,禮就免了吧。」
「臣妾謝陛下。」
「你是這後宮之主,驪歌的事情,還是交給你來處置吧。」趙策的聲音嘶啞,面上一片掩飾不住疲態的陰霾。
冷菱知道這幾日似乎因著柳倩茹的事,因著前朝的事,如今又因著驪歌的事,累著並氣著了。
她也猜出他大約是拗不過馮太后對驪歌偏執的溺愛與干涉,退卻了。
希望這個罪人由她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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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國之主都求著她了,這面子她怎麼能不給呢?
冷菱稍微想了想,便道,「陛下,臣妾聽說宏臚寺的慧能大師教化人無數,哪怕如惡貫滿盈在他那裡也能變得一心向善,太后娘娘既然捨不得禁錮殿下自由,不如我們把殿下交給慧能大師,怎樣?」
趙策垂眸思考這個可能性。
冷菱接著道,「太后向來一心禮佛,對慧能大師言語中也頗為尊敬,若是殿下能得慧能大師一番教化,來日改掉惡習靜心育德,對殿下自己,對咱們寧國,不失為一樁好事。」
「臣妾想,太后一定會樂意贊成的。」
確實是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既能不惹怒自己的母親,也能收斂改變一下妹妹的驕縱,趙策陰霾的眸子裡透出了些暖意,對冷菱點頭道,「如此,甚好,送她去宏臚寺的事情,就勞煩皇后了。」
「陛下,梁美人是無辜枉死,她的葬禮臣妾想辦得體面點。」
「梁美人的確無辜,今日起便追封梁妃,葬入皇陵吧。」
「是。」
冷菱低低應了聲。
「皇兄,我不想去宏臚寺......」驪歌哀哀地哭求道。
趙策恍若未聞,視線落在季婉蓉被嵌得發紅的脖頸上,心疼地親自扶住季婉蓉道,「朕送你回宮吧,脖頸上這傷需得找太醫看看。」
「嗯。」季婉蓉故作嬌羞的微點了點頭,臨走時還不忘遞給驪歌一抹挑釁的眼神。
驪歌氣得跺腳,除了喊出「你!」外,再不能多做什麼。
她知道皇兄是有底線的,容不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人都走後,冷菱收回視線對驪歌道,「殿下回宮好好準備準備一下吧,三日後本宮親自送你去宏臚寺。」
驪歌想起那苦僧行般的庵屋,比禁足在自己宮裡都還可怕,猶不甘心的囁嚅道,「皇嫂,我能不能不去啊?」
「可以啊。」
聽到這話,驪歌還沒來得高興,就聽冷菱繼續道,「明日我會派人將梁妃葬入皇陵,你去守皇陵,向梁妃懺悔,如何?」
驪歌這才噤了嘴,老實起來。
......
缺月高懸,蘭花飄香。
倚蘭殿外鋪了滿身白,寂靜清冷。
冷菱一身月白衣衫,攜著同樣身穿白衣的許智在棺柩前點了香,又祭拜一番。
然後就去了門外守著,留許智與那梁妃做最後的告別。
香草扶著她在這園中轉,發現花有殘敗的跡象。
到底是宮女們,比不得梁妃親自精心照料。
僅僅三日,這些花就萎頓了不少。
不禁有些傷感道,「明日將這滿園的蘭花,搬到未央宮裡,我親自照料吧。」
香草應了。
一炷香後,許智出來。
臉上掛著淚痕,朝冷菱跪下去行了個大禮。
而後說道,「皇后娘娘,您對微臣的大恩大德,微臣沒齒難忘。」
說完又是一拜。
冷菱說道,「時候也不早了,許卿該早早離去,以免宮人起疑。」
許智卻是沒起,仍舊跪著,臉上有糾結的神色。
但不過幾息,他望了望,眼見四下無人,便壓著聲開口道,「皇后娘娘,微臣有話相告,先前您養著病,臣不說是怕影響您的心情耽誤病情,現在臣不得不說,臣為娘娘診脈,發現娘娘體內陰寒血瘀,似乎是在長期接觸陰寒之物。」
「為此,臣留了個心眼,回到太醫署就去翻查娘娘過往的病例,發現......」
聽到一半,冷菱的一顆心就涼透了,上一世,她為不孕之症苦惱許久,成婚半年她就找過太醫,封為皇后更是多方求助太醫署的太醫們,得到的結果都是,「天生體寒,無法調理。」
她為此聽信偏方,吃了許多驅寒的藥物,仍然一無所獲。
原來整個太醫署都在騙她。
有這個權利敢騙一國之後的,也只能是得了趙策的指使。
趙策!
她咬牙接過許智的話道,「發現本宮身體天生陰寒,是不孕之體,對嗎?」
許智點了點頭,「娘娘不必傷心,這陰寒之物若從今天開始不再接觸,加上臣開的藥方,娘娘的身體會好起來的,懷上孩子也是早晚的事。」
「臣,這兩日仔細留意過,發現娘娘的枕靠近了聞,有股麝香的味道,只是被其他香味掩埋了,不太輕易聞得出,若是娘娘相信微臣,可否將那玉枕交給微臣帶回去仔細研究一下。」
「好,明日本宮讓香草交給你。」
冷菱說完這話就離開了。
腦海里紛紛亂亂,那玉枕是趙策在大婚之日送給她的,上面繡了鴛鴦戲水,裡頭裝了名貴香料,說是能使人安神。
自從有了這玉枕,她的確睡得無比安穩。
從沒想到結婚一開始,他就存了不讓她懷孕的心思。
原來娶她,只是娶的冷家的勢力。
上一世經歷了那麼沉痛的傷,知道這個真相本該無知無覺的,奈何痛苦還是自骨縫裡蔓延溢出。
整顆心如墜冰窖。
冷菱失神的回到了寢臥,看到床上刺目的玉枕,一把扔到了地上。
片刻後又顫巍巍地撿起它,塞入香草手裡,啞聲道,「給許太醫時,做得隱秘點,也提醒他,不要讓太醫署的任何人知道。」
香草知道這玉枕的來歷,見自己主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鄭重地點了點頭,將玉枕收好,又拿了新的枕頭來,服侍她安睡。
可冷菱一夜未眠。
不孕是她為人女子想要做母親卻做不了母親一生的痛。
可現在知道了自己原來是有這個機會的。
她內心五味交織,漸漸的喜悅多過於那綿綿恨意。
第二天為梁妃下葬時,她特意叫人喊來了驪歌。
驪歌在冷菱的注視下,不情不願地給梁妃的墓碑磕了頭,但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回去的路上,季婉蓉,驪歌,冷菱同乘一輛車駕。
季婉蓉氣不過,譏諷道,「做錯了事,也不道歉,是真不怕遭報應啊。」
驪歌也是嘴上不饒人,「喲,昨天皇兄宿在你那裡,半夜卻跑去了馮姐姐那裡,你看你......連留我皇兄一整夜的本事都沒有呢,做女人,做到你這份上,嘖嘖嘖,真失敗!」
先前數次侍寢,十次有六次都被馮詩嬌半夜搶走。
本來季婉蓉也不喜歡趙策,覺得搶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被驪歌這樣拿來羞辱,她羞憤難當,就要動手抽她時,卻是被冷菱死死按住了,「你們兩個還把本宮放在眼裡嗎?」
聲音帶著寒霜。
驪歌眼見掰回一局,也不再搭理季婉蓉,吊著眼角一扭頭得意地看向窗外。
季婉蓉心有不甘,嘴一噘,向裡頭縮了縮,索性閉了眼睛,眼不見心不煩,她現在才真正知道冷菱為何討厭這個殿下了。
她現在也討厭得很。
披著高貴的身份,骨子裡卻是毫無良知與教養。
天色將近黃昏,霞光鋪滿了半邊天。
冷菱回到未央宮的寢臥時,香草捧著昨日那玉枕,附在她耳上俏聲道,「娘娘,許太醫說,裡頭的香料全都在麝香中浸泡過,已不能用了,他已重配了香料放在裡頭,娘娘用著可以緩解之前的陰寒症狀,也不會叫聖上瞧出端倪。」
不會叫聖上瞧出端倪,看來他也猜到是趙策做的了。
冷菱唇邊苦澀,將玉枕接過,「許太醫玲瓏心思,竟還配出一模一樣的香味來給本宮治病,委實用心了。」
最後冷菱還是沒有用上這玉枕,而是將它鎖在了箱籠里。
香草不解,問道,「娘娘,若是聖上發現您不用了,會不會再起別的心思?」
是再起其他害她不孕的法子嗎?
冷菱彎唇涼涼一笑,「不會,因為我不會再給機會他留宿未央宮。」
因為再堅持幾個月,等到她們的孩子出生,在這宮裡欠下的罪孽便償還完了。
到那時,她也該離開了。
既然以後相見無期,還怕他起什麼心思呢?
第二天,馮昕睿差人來叫她,她去了後,垂手聽了她一番說教,大意就是去了宏鴻臚寺做做樣子就可。
冷菱裝作沒聽懂,回了一句,「母后,臣妾曉得,臣妾定會虔誠拜託慧能大師,對驪歌殿下從嚴教化,萬不敢怠慢一分。」
馮昕睿差點氣得暈過去。
等冷菱走後,她只得回頭對驪歌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在宏臚寺惹事。
宏臚寺是皇家寺廟,佛門聖地,傳經授教之所,莊嚴不可侵犯。
驪歌委屈地垂下頭,手中的帕子被捏得不成樣子,低低道,「女兒知道了。」
馮詩嬌適時進來,朝馮昕睿行了個禮道,「母后,您別擔心,明日我陪妹妹去。」
見她這麼溫婉體貼,馮昕睿立時展顏,「好好。」
然後無比疼愛的握住馮詩嬌的手,隱晦地問道,「還是沒有動靜嗎?」
馮詩嬌低眸看了眼自己不爭氣的肚子,搖頭道,「沒有。」
未了,馮昕睿拍了拍她的肩,「等明日一趟回來後,我讓太醫來為你瞧瞧。」
「謝母后。」
酉時梆子敲響,下學了。
琳琅將一應學具收好,準備去琴房練琴。
這是蘇棠給她布置的任務,所以她得晚半個時辰才能離開國子監,這一連數日,她都是國子監里最後離開的一名學生。
一曲完畢,蘇棠風塵僕僕地進來。
將一盒子雪梨酥放在琴旁,閒閒道,「最近進步很大,獎勵你的。」
琳琅不理她,繼續練著。
她最近幾日算是摸著了他的脾性,越是理他呢,他就似乎越是興奮。論自戀程度,這天下簡直無人能比。
蘇棠見她對自己漠視不理,於是認真教起課來——
「唉,錯了,錯了,應該這根弦......」
「唉,不對,不對......」
一首曲子在他的誇張又聒噪的嘮叨中結束了。
琳琅彈得滿腹煩郁,起身就要離開。
走到門口時,卻聽到蘇棠嚴厲的質問,「驪歌的事情傳得天下皆知,是你做得對嗎?」
琳琅頓了一下,她只是讓國子監的人知道了,並未傳到市井巷陌里。
當天下學回去後,他才知道這事已經傳得人人皆知。
若說是自己傳給同學,同學偷偷傳出去,也不太可能,那日大家都在一起上學,除了半途回去的驪歌。
這些日子,她也在想,到底是誰傳出去的?
見琳琅沉默不言,蘇棠慢慢走進了道,「最近聖上招我進宮,讓我查流言一事,我只查到,是你的侍女香紜在國子監故意泄露給別人的侍從,才這樣傳開來的。」
原來都已經查到了,琳琅心裡泛起一絲緊張,想了想還是老實交代道,「蘇先生,是我讓香紜傳的沒錯,但我也只是讓國子監的同學知道了,並未傳的滿城皆知。」
蘇棠一副看她不成氣的樣子,負手冷然道:「就算不是你傳到市井中的,你怎麼能保證你的同學回去後,不會亂傳呢?」
「你知不知道,流言可畏呀!」
「那不是流言,那是事實,我只不過是想同學們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要被她騙了。」琳琅被激起鬥志,不服氣地辯駁道。
少女不肯低頭的倔強,讓蘇棠怔愣了片刻。
蘇棠問,「你恨她?」
琳琅點頭,沒有半分遲疑。
誰讓她打冷菱呢?
冷菱救她疼她,是她在這寂冷深宮裡全部的光。
來之不易的光,怎能被湮沒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