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024-10-04 19:28:27
作者: 王松
來子有了這一夜,再看小閨女兒,好像就變了。人還是過去的人,可又不像是過去了。從前的小閨女兒只是表面,穿嘛色兒的衣裳,梳嘛樣兒的頭,怎麼說話,怎麼笑。可現在,卻是從外到里都知道了。這一知道,也就有了一種暖乎乎兒濕潤潤的親近感。小閨女兒這時再看來子,眼神兒也不一樣了,過去是追著,眼神兒一追上,就像根釘子似的釘在來子眼裡。現在,剛跟來子的眼神兒一碰,臉一紅,立刻就躲開了。
可就這一碰,一紅,來子的心裡就癢酥酥的。
小閨女兒雖是個女孩兒,但比來子有主見,在男女的事上,好像也比來子懂得多。那天晚上,來子雖是在小閨女兒的身上,倆人扣在一塊兒就像一條船,可真正掌舵的卻不是來子,而是小閨女兒。小閨女兒閉著眼,喘著粗氣,並不吭聲。但她的兩隻手卻像是會說話,引著來子的手怎麼來,怎麼去,從哪兒到哪兒,哪兒又是怎麼回事。來子覺著自己就像個瞎子,讓小閨女兒的手牽著走。這麼走了一會兒,漸漸就明白了。這一明白,也就全明白了,連平時在街上聽人說的粗話,罵的街,這時再一想也就全明白了。
這以後,又過了幾天,來子才知道小閨女兒給他倆定的這個規矩是怎麼回事。原來這男女之間的事,就像水閘。平時這閘門關著,也就總這麼關著。可一旦打開就不行了,只要一回,再想關上就難了,憋足的水一下子傾瀉而出,想擋就擋不住了。來子一直住西廂房。過去,東廂房是他爸和他媽住。後來他爸走了,他媽死了,這屋子也就一直空著。這幾天,一到晚上,來子躺在這邊的床上就翻來覆去地難受。也不是難受,就是睡不著,用街上的話說叫「折餅兒」。來子一邊在床上「折餅兒」,從窗戶能看見東廂房。東廂房也奇怪,不知小閨女兒睡了還是沒睡,燈總亮著,直到街上打更的劉二把梆子敲了三下,還一直這麼亮著。那邊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把當院兒照得通亮。當院兒一亮,西屋這邊也就亮。這一下,來子就更睡不著了。這天晚上,來子看看鋪子裡沒嘛客人了,本打算拉個晚兒,把廚房的幾個籠屜刷一刷。小閨女兒對他說,刷籠屜,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事兒,今天早點兒回去吧。來子看看小閨女兒,覺著她這話有點兒怪,但接著心裡就動了一下。於是沒再說話,就和小閨女兒一塊兒回來了。到了院裡,小閨女兒說,我還有點事兒,一會兒,你過來。
說完又看來子一眼,就扭身進屋去了。
來子回到西廂房,等了一會兒,就過來了。東廂房這邊還亮著燈,小閨女兒卻已經躺下了,裹著被子,看樣子像睡著了。來子一時不知怎麼辦,猶豫了一下,躡著腳走過來,在床沿兒上坐下了。可剛坐定,小閨女兒突然一撩被子就像條出水的魚似的蹦起來,一把摟住來子的脖子。來子嚇一跳,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讓小閨女兒拉倒在床上,三兩下脫了他的衣裳,又一把拉過被子蓋上了。來子這才發現,小閨女兒自己已經先脫光了,於是渾身登時也熱起來。第一次時,他就像個瞎子,任由小閨女兒在她的身上牽著走。但這回已經輕車熟路,且也能掌舵了。倆人昏天黑地地從被子裡滾出來,又一直滾到床的另一頭兒。小閨女兒從被子裡鑽出來,一邊喘著,一翻身騎到來子的身上。她這一騎,身子就像是突然變了。剛才在來子的身下時,渾身上下軟軟的,但這軟又不是豆腐的軟,像燜子。燜子也軟,但比豆腐筋道,也更有彈性。來子壓在上面覺著剛要陷進去,可跟著又彈起來。這時,小閨女兒一到上面,身子又像一根彈簧。來子仰著頭,看著她一躍一躍的,就像是騎在馬上。
兩人折騰了好一氣,才終於都軟下來。
小閨女兒歪在來子的懷裡,氣喘吁吁地說,你今晚,別走了。
來子說,你有規矩。
小閨女兒說,規矩,也能改。
來子說,我也不想回去,想一輩子都這樣。
小閨女兒聽了,就把頭鑽進來子的胳肢窩裡。
來子覺出來,小閨女兒哭了。
他問,你怎麼了?
小閨女兒嘆口氣說,我也想啊。
說著,抱住來子使勁親了一口,摸了摸來子的身上,一翻身又騎上來。這回來子更有勁了,讓小閨女兒在上面幾下,就又把她壓在身下。小閨女兒一邊喘著說,咱說好一個事。
來子一邊使著勁說,你說。
小閨女兒說,我肯定等你,可你,也一定得等我啊。
來子停住了,問,你這是嘛話?
小閨女兒說,記住,我這輩子除了你,不嫁別人。
說著,就又哭了。
來子慌了,忙問,你這是怎麼了?
小閨女兒抹了下眼淚說,高興的。
又一拍來子的屁股,接著使勁啊。
來子一下把小閨女兒壓得更緊了。
這天夜裡完了事,來子還是回西屋了。來子本來不想走,但小閨女兒似乎又改主意了,說不行,這本來是好事,可別弄得胡同的人都知道了,以後別說自己,來子也沒法兒見人了。又說,真那樣,丟的不光是來子的臉,連包子鋪高掌柜和尚先生的臉,也就都丟盡了。
來子這才不情願地回來了。
這個晚上,來子從小閨女兒的身上下來時,本來已累軟了。但回到西廂房這邊,躺到床上,又覺著有了精神。想想自己這幾年,爹走了,娘也死了,又幹嘛嘛不成,好像就沒一回走運的時候。現在,有了小閨女兒這樣一個可心的女人,這輩子總算有點兒福分了。這麼一想,腦袋一熱,就覺著自己過去的想法也許太矯情了。討老婆是為過日子,如果真找著個能一塊兒把日子過好的女人,又幹嘛不呢?何必非得等到自己混得怎麼樣了再說。況且話又說回來,就算混得怎麼樣,也是無盡無休的事,混成嘛樣兒才算是真混得怎麼樣了呢?
來子這一想,也就想通了。
既然如此,小閨女兒又這麼稱心如意,該娶就娶,娶過來倆人一塊兒干,日子也就更有奔頭兒了。這麼想著,也就不想再睡了。可激靈一下,再看窗外,天已經大亮了。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地已睡了一覺,剛才的這些念頭,都是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想的。
來子起來匆匆洗了把臉,就來東屋叫小閨女兒,一塊兒去鋪子。可叫了兩聲,屋裡沒動靜。看來小閨女兒已經先去了。來子就趕緊奔包子鋪來。
可到了包子鋪,還是沒見小閨女兒。一問少高掌柜的,說沒見她來。來子心裡納悶兒,剛才去東屋叫她,沒人,現在又沒來鋪子,她這是去哪兒了呢?少高掌柜看一眼來子,開玩笑地說,挺大個活人,丟不了,這一會兒沒見人,看你跟丟了魂兒似的。
來子一聽,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過了一會兒,還不見小閨女兒來。來子就真有點兒沉不住氣了。這回沒再說話,就又回小院兒來。小院兒的門敞著。來子早晨走時,記得把院門關上了,看來是有人來過。來子來到東廂房,推門一看,小閨女兒的床上已經空了,鋪蓋和換洗的衣裳都沒了。再細一看,她平時手使的東西也都不見了。來子的心裡咯噔一下,趕緊又回包子鋪來。少高掌柜的一聽,這才意識到,看來小閨女兒確實有事,就趕緊和來子一塊兒來後面跟高掌柜說這事。
高掌柜聽了沉吟半晌,沒說話。
這時,尚先生來了。尚先生問,小閨女兒在嗎?
高掌柜說,這兒正說這事兒呢,一早晨沒見她。
尚先生說,我早晨看見了,小閨女兒好像跟個男人走了,那男人給她拎著鋪蓋,拿著東西。說著又搖搖頭,我那會兒也是剛起,出來只看見個背影兒,還不敢確定是不是她。
少高掌柜的說,要這麼說,就肯定是了。
高掌柜想了想,可這個男人,是誰呢?
尚先生說,是啊,我也尋思,事先從沒聽小閨女兒說過。
來子沒說話,轉身就出去了。